夜色籠罩。
    窗戶透出橙黃色的燈光，映照歡聲笑語的四合院落。
    杯盤狼藉的大圓桌旁，縮小之後、龜殼仍有兩臂寬的龜前輩，摟著小九，滿臉熱淚：
    “灶君……灶君您吃好喝好啊！”
    小九一臉茫然，抬起腦袋望向洛何，眨巴眨巴眼睛。
    “你就再勉為其難一會兒吧。”洛何露出微笑，“龜前輩這是真情流露了！”
    龜前輩能喝下幾千度的岩漿，但架不住高度數的烈酒。
    在和白澤喝了數輪之後，龜前輩再次誤把小九認作了灶君。
    場麵滑稽，卻又讓洛何有些感慨，轉頭看向坐在圓桌旁的白發美人。
    溫柔的夜風徐徐吹拂，白發似雪的灑脫女子單手抵住香腮，臉頰彌漫酡紅，嘴角含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她抬起異色雙瞳，紅寶石與黃琥珀瀲灩著微光，那洞察萬物的雙眸中，倒映出洛何的身影。
    “好安靜。”白澤輕聲道。
    洛何微微一愣：
    “安靜？”
    環顧左右。
    高大威猛的北帝狼王昂首嗚叫，氣勢不輸的豪俠犬有樣學樣；
    零抱臂打量著神行重機，後者響起喇叭致意；
    要不是周邊沒有鄰居，怕不是要被投訴擾民！
    這也能叫安靜？
    白澤輕輕閉上雙眼，像在仔細的聆聽，輕聲呢喃道：
    “我太愛這耳鳴了……哭聲、笑聲，都被完全地淹沒……”
    她再次睜開雙眼，眼神恢複智者一般的清明，含笑道：
    “行了，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洛何點點頭，動身去廚房做一些醒酒的粥湯，走到回廊處，感到香風拂麵。
    厲晚晴俏生生地站在麵前，臉頰酡紅嬌豔不可方物，一副顧左言它狀：
    “下大雪了。”
    洛何仰頭，隻見柳絮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院子裏的樹梢上便已掛滿了雪花。
    不光自己，就連雪山之神、上古聖獸、玄武後裔、長膘了的花栗鼠這幫圖騰級大佬，都紛紛抬頭。
    萬籟俱寂，大雪飛揚。
    “伱冷嗎？”厲晚晴輕聲地問。
    五級空間，怎麽會感覺到冷？洛何張了張嘴，老實點頭道：
    “冷。”
    “手給我。”
    洛何乖乖伸手。
    厲晚晴白了一眼：“兩隻手。”
    洛何伸出兩隻手。
    厲晚晴用柔軟發燙的手掌，青澀又僵硬地包裹住洛何伸出的手。
    她抬起美麗的雙眸：“這樣呢？”
    洛何心頭一動，微笑道：“不冷，但挺癢。”
    厲晚晴滿臉羞澀，擰了把洛何腰間：“不準笑。”
    洛何沒有說話，順勢握住她的手。
    感到她的身軀輕輕顫抖了一下，溫柔地靠在自己的肩膀。
    “咿？”
    青鳳鸞正仰望著雪花，忽然感到一股奇特的能量，從訓練師的身上湧向自己。
    情感能量，能為愛情神鳥提供增益，青鳳鸞的實力因而得到提升。
    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一點後，青鳳鸞流露出讚歎的神情。
    “咿！”
    世上還有這種兩全其美的事情！
    陣雪過後。
    夜色已深。
    在零的安排之下，眾人圍在一起，一同合影。
    零麵無表情的道：“看鏡頭，三、二……”
    “等一等！”
    洛何舉手道：“請問，鏡頭在哪裏？”
    零拍了拍摩托的車大燈：“就是這盞閃光燈！”
    洛何：“……”
    好家夥，還挺多功能！
    “各就各位，預備……茄子！”
    洛何來不及吐槽，這詞兒好像有些混淆。
    卻見零飛快的閃爍進人群當中，在鏡頭前也占據了一席之地。
    哢擦！
    霸王鐵騎的車大燈閃爍了一下。
    眾人緊繃著的神態得以放鬆。
    “搞定搞定。”白澤掩嘴打著哈欠，“回昆侖睡覺去！”
    龜前輩已然酒醒，全然想不起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麽，懵然地撓撓頭頂：
    “那……我也回玄武山了。”
    洛何：“龜前輩，我待會兒送您。”
    白澤前輩自己回昆侖肯定沒事。
    龜前輩自己回去的話，大晚上一頭巨龜在天上飛，肯定會嚇到別人！
    “青前輩呢？”洛何看向冰冷如雪的雪山之神。
    “我再留一會兒。”青前輩平靜地說，“檢查千年雪蓮修煉招式的成果。”
    雪雪緊張得渾身打顫：))
    居然現在要檢查功課！
    聽到玉龍神要當麵指點招式，白澤和玄水龜紛紛表示很感興趣，決定再留下來旁觀。
    洛何訝然道：“青前輩，您要檢驗的是哪個招式？”
    青前輩：“萬華鏡旋之空。”
    這麽短的時間，千年雪蓮必然難以掌握。
    青前輩想起白澤的話語，暗忖道…或許，我可以稍加指點一番。
    檢驗的是這一招，那倒還好。
    畢竟，從青丘遺跡回來的這兩天時間裏，雪雪已經吸收了‘青丘幻玉’，並成功掌握了這一幻術領域。
    現在青前輩提出要“檢查功課”，也能幫雪雪查漏補缺了。
    洛何摸了摸雪雪頭頂的雪蓮，安慰道：
    “放心，就拿你平時訓練時的表現，展示給青前輩！”
    作為幻術領域，直接破壞性不強，在四合院中就能直接施展。
    肌膚雪白的清冷女子，施施然站立在庭院中央，輕輕頷首，示意雪雪直接對自己釋放幻術。
    雪雪鼓起勇氣，調動能量，雙目泛起深邃的藍色光芒。
    刹那間，在它的腳下，蕩開一圈漣漪。
    四周的時間與環境隨之變化，從黑夜變作白天，從庭院變作雪山。
    青前輩平靜的站在雪山當中，沒有直接將其破解，而是耐心的觀察四周。
    萬裏無雲，雪山頂峰堆滿皚皚白雪，陽光照射白雪折射出晃眼的白光。
    而在天空中，高懸著一輪晴日，晴日四散出美麗又絢爛的冰暈，猶如通過萬花筒看到的畫麵。
    青前輩眯起雙眼，感到自己的感官能力，被單調且無邊無際的白色所幹擾。
    這時，天空中、雪山上出現大量由冰晶鑄成的冰鏡。
    窣窣——
    無形的寒氣，猶如利箭般迎麵襲來，被青前輩輕鬆避開。寒氣卻又通過冰鏡的反射，再度折返！
    任何簡單的攻勢，通過這大量冰鏡的反射，外加環境對敵人的削弱，都會變成極為恐怖的殺招！
    青前輩眼底閃過讚許之色，輕輕揮動了下白袖。
    刹那間。
    幻術領域土崩瓦解。
    夜幕下的庭院，雪雪滿臉疲憊的喘息，神色有點沮喪。
    然而，一旁的白澤卻流露出饒有興味的表情。
    高等君王所施展的幻術領域，竟然成功幹擾了圖騰級的玉龍神。
    盡管為時不到一秒，卻也足夠驚人！
    洛何小心翼翼道：
    “青前輩，雪雪的表現……是不是，不夠好？”
    雪雪把頭埋得更低了一些。
    “不夠好。”青前輩冷淡地說。
    我果然，還是入不了雪山之神的法眼…雪雪沮喪地歎了口氣。
    “那是不可能的。”青前輩補上後半句。
    洛何和雪雪一愣。
    “如果我能早點看到這一招，雪雪。”
    在雪雪希冀的目光中，青前輩淡淡地說：
    “就能指出你的很多缺點。”
    雪雪一怔，可憐兮兮地低頭。
    “但現在——”青前輩道：“你做的已經很不錯了。”
    雪雪呆呆的看向青前輩，小聲道：“呦？”
    所以，這到底是批評，還是誇獎？
    “當然是誇獎。”
    青前輩的語氣毫無波瀾：“聽不出來嗎。”
    洛何：“……”
    能聽出來才怪啦！
    一旁，白澤忍俊不禁，輕笑道：
    “對君王生物來說，剛才的幻術領域已經十分難得……我聽說，這招是雪山之神傳授給雪雪的？”
    雪雪乖巧地點頭。
    白澤微微一笑，看向臉色平靜的白衣女子，意有所指：
    “這就是，名師出高徒吧？”
    青前輩默不作聲，安靜地望著雪雪，眼神逐漸柔和。
    上一任雪山之神，為了讓青前輩更好地守護雪山生靈，要求她試著學習何為情感。
    這對冰雪一般無情的玉龍神來說，是件極為困難之事。
    此刻，雪山之神望向千年雪蓮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欣慰。
    洛何極少見到青前輩的情感波動，除了在聽冷笑話和吃飯的時候……
    而青前輩明顯對雪雪表示出了滿意之情，這著實讓洛何有些意外。
    值得一提，魚魚、雪雪都與玉龍神存在著因果。
    但還是雪雪與青前輩的相性，更為契合一些。
    換言之，魚魚的強化，得從其他地方找路子……
    “我是沒法子了。”
    洛何思緒發散：“就看薑月暖什麽時候出手了！”
    “洛何，若你不介意——”
    青前輩開口道：
    “這幾日，我會留在雲嶺，指點千年雪蓮，幻術領域與其他冰係招式。”
    還有這種好事？！
    洛何看向雪雪，見它也是一副意動的神色。
    雪雪其實一直很擔心，自己會跟不上隊伍的腳步，成為大家的累贅。
    因為存在感較低，雪雪也在努力做些家務、養花種草的活計，想體現在家裏的價值。
    這不是卑微，更像是一種公主的驕傲……雪雪想證明，自己能夠做得很好。
    而變強，意味著能夠不用麻煩別人，能夠保護更多的人。
    雪雪同樣看向洛何，明亮的藍寶石眼睛閃爍，堅定道：
    “呦！”
    “既然如此，那就拜師吧！”
    白澤頗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樂嗬地提議道：“今天這頓正好當做拜師宴了，怎麽樣？”
    洛何自然是沒意見。
    雪雪是來自雪山的公主，玉龍神又是雪山之神，兩者都有守護雪山的心願。
    即使放眼東煌，青前輩在冰係領域的造詣也是數一數二，教導同為冰係的雪雪，相當合適。
    老師教導了學生，學生也教導了老師……白澤這句話，給玉龍神留下極深刻的印象。
    而雪雪方才的幻術領域，也足以讓玉龍神予以肯定。
    “好。”青前輩平靜地說，“我會盡我所能，教導雪雪。”
    “但有一個條件——”
    青前輩默默地看向洛何，一切盡在不言中。
    洛何幹咳一聲，道：
    “冷笑話，我還沒想好……先欠著，下次一塊兒講給你聽！”
    青前輩冷靜道：“你已經欠了一個，下次合起來應該講三個。”
    洛何一愣：“有嗎，什麽時候的事，難道我又失憶了？”
    “失憶，也算一個冷笑話。”
    青前輩淡淡地說：“下次講兩個即可。”
    洛何：“……”
    您還真好說話啊！
    ……
    宴會結束。
    庭院中，青前輩留下來，教導雪雪招式。
    白澤揮手同洛何道別，臨行前交還白澤樽，開著挖掘機隱入夜色。
    洛何剛想吐槽，這算不算酒駕，卻見挖掘機被一團清風托起，飄向夜空飛走了——
    飛走了……洛何嘴角一抽。
    那沒事了！
    將龜前輩裝入麒麟櫃，送到玄武山底部，同它道別。
    又原路返回家中。
    青前輩仍在孜孜不倦地指點雪雪。
    洛何心頭一動，詢問起有關雪雪的進化形態：
    “青前輩，您知道千年雪蓮的進化形態是什麽，該怎樣進化嗎？”
    白衣女子思忖良久，緩緩道：
    “進化至千年雪蓮，便是雪蓮花一族的頂點……但在大雪山境外的森羅國度，將雪蓮花視作聖物，記錄了相關傳說。”
    森羅國度，與東煌隻隔著一座大雪山，有著為數眾多的寺廟與僧人。
    青前輩作為大雪山的守護者，對森羅有著一定了解。
    依據青前輩的講述，森羅的創始者，地位等同於武帝的一名訓練師，被稱作‘聖者’。
    而聖者麾下的一尊寵獸，便是由蓮花進化而來，擁有兩種形態。
    “一隻寵獸，擁有兩種形態？這是什麽意思？”洛何不解道。
    “其寵獸名為。”
    青前輩道：“擁有青蓮與黑蓮兩種形態，青蓮主救難濟世，黑蓮主降妖伏魔。”
    聞言，洛何眼睛一亮。
    這個好！
    雪雪的技能池，又像牧師又像狂戰士，有雙形態正好整合起來！
    “那要怎樣才能讓千年雪蓮，進化成呢？”
    青前輩閉目思忖，良久，輕輕搖頭。
    “您也不知道？”
    “古籍記載，聖者以黃泉彼岸、地湧青蓮為信物，助力其寵獸完成進化。”
    青前輩頓了一下，道：“但不論是黃泉彼岸、還是地湧青蓮，都僅出現於傳說當中。”
    黃泉彼岸，一種生長在地獄中的彼岸花，花紅似血，嬌豔美麗，劇毒無比。
    地湧青蓮，從不見天日的地底生長出的青蓮，青白分明，清淨無染，酷似佛眼。
    想要找到這兩種進化材料，難度和尋找朱雀之火有的一拚。
    洛何輕歎一聲，沒再追問。
    決定先找到朱雀之火，再考慮讓雪雪進化的事情。
    是夜。
    青前輩離去，厲大師在自家客房睡下。
    洛何橫豎睡不著，零點一過，看了眼手機…已經是二十四號。
    “今年的冬至日一過，就是平安夜了……”
    洛何自言自語，睡意逐漸襲來。
    迷迷糊糊中，洛何意識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夢見自己手握死神的餐刀，站在一座華美的宮殿中央。
    等一等！
    這特麽的，不是夢！
    洛何陡然驚醒，卻見宮殿金雕玉砌、美輪美奐。
    紅地毯一直延伸向前方。
    巨大的三頭犬乖乖的蹲伏在地上，由一隻戴有黑手套的手撫摸腦袋。
    王座上，坐著身披黑色鬥篷的死亡女神。
    她的臉頰蒼白毫無血色，眼中帶有顯然易見的憂鬱。
    地獄三頭犬率先發現了洛何，從地上爬起，三顆腦袋齊齊注視向洛何，神態威嚴。
    下一刻，三頭犬露出友好的笑容，晃動著尾巴。
    死神抬起視線，看了眼洛何，蒼白的嘴唇微啟：
    “你來了，我的男仆。”
    “是廚師！”洛何強調道。
    “你愛什麽稱呼就是什麽吧。”
    死神無所謂地說：“你應該知道，我叫你來，所為何事。”
    洛何一愣，有些忐忑。
    難道是因為，冬至沒有邀請死神來我家做客，她不高興了？
    可是，我壓根也沒辦法邀請死神啊！
    “很顯然，你猜錯了。”
    死神淡淡地說：
    “今天是平安夜，我是來給你報平安的。”
    洛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