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農家樂餐廳的木格窗，在鋪著藍色印花桌布的餐桌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空氣中彌漫著米粥的清香和自家醃製小菜的酸爽氣味，偶爾從後院傳來幾聲鴨叫，一切都顯得寧靜而平常。
    然而餐桌上的氣氛卻有些微妙。
    王璃正埋頭對付著一塊酥爛入味的鴨肉，看似專注，實則內心正在上演一場關於“孝道”的宏大敘事——他的一縷心神正牢牢鎖定在對麵弟弟身上，更準確地說，是鎖定在依附於弟弟腦海中的、那片來自平行世界的“黑武神”老爹的殘魂上。
    “唉，老爹啊老爹，你說你好好在自己那破敗未來待著不行嗎？”
    王璃在心底搖頭，麵上卻維持著憨厚的表情，又夾了塊鴨脖子津津有味地啃起來，“要不是你兒子我深明大義，在時光大河裏忍著心痛給了你三拳，把你那不安分的本體轟散，斷絕了你一身的魔道因果，指不定你現在還在哪個時間線裏惹禍呢！”
    他一邊回味著昨晚那“孝心澎湃”的三拳，一邊聽著家人們對昨夜異象的討論。
    “說起來，阿璃，昨晚可真是嚇人。”李元竹一邊小口喝著粥，一邊心有餘悸地開口，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
    她微微蹙著眉道：
    “天空天象的變化，古怪至極，我爸說他活了大半輩子，就算是十年前那場異域世界入侵地球大戰時，天象紊亂、時空震蕩，也沒見過昨晚那種陣仗。”她頓了頓，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攪動著碗裏的粥，“一會兒是漫天星辰仿佛要墜落下來，砸在我們頭頂；一會兒又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一切，連月光都徹底消失，仿佛整個世界都要被那黑暗消化掉；更別提那轟隆隆、仿佛來自世界根基深處的巨響，震得人心慌意亂。”
    她描述著昨晚的恐怖天象，語氣中帶著未散的驚悸。
    窗外的陽光似乎都因她的描述而黯淡了幾分。
    “我爸說他不管怎麽找人打聽消息，動用了一些關係，可直到現在，上麵也是一點確切的說法都沒有，隻說是在進行某種‘特殊氣候現象觀測’。”
    李元竹無奈地攤了攤手，“這借口也太敷衍了。連我都看得出來，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氣候現象。”
    確實，昨晚王璃在時光大河深處狙擊那位走向終焉的弑神者王璃，兩位擁有“Ω”力量的存在激烈碰撞，其逸散的餘波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攪動了整個世界的法則之海。
    再加上之後又有來自各個不同時間線深處的自己競相走出來勸架。
    各種匪夷所思、違背常理的天象在全球範圍內輪番上演，能量層級之高、影響範圍之廣，堪稱千年未有。
    不知讓多少感知敏銳的強者心頭悸動，徹夜難眠，也讓無數普通人在莫名的恐慌中度過了漫漫長夜。
    聞言，就算在這餐桌上因為王璃而隱隱有些競爭意味，一旁一直安靜用餐的霍青蚨也是忍不住放下勺子。
    她清冷的俏臉上露出一絲凝重，點了點頭。
    “元竹同學說得沒錯，”她的聲音依舊平穩，但細聽之下也能察覺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昨天晚上的那天象，確實太不尋常，也太……可怕了一些。”
    她不像李元竹那樣側重於感官描述，而是從另一個角度補充道，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不僅僅是視覺和聽覺上的異常。根據我這邊收到的一些零散信息，全球多個區域的能量監測站點昨晚都記錄到了異常的能量峰值，波動曲線完全不符合已知的任何自然規律或者已知的超凡力量特征。”
    霍青蚨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王璃，然後繼續道：“更像是……某種更高層麵的規則被強行擾動、撕裂後產生的‘回響’。這種層級的能量擾動，已經超出了目前大部分監測設備的理解範圍。”
    她說到這裏，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昨夜自己試圖聯係師尊時的情景。
    作為當代紅塵魔教的聖女，棽沐霖的親傳弟子，霍青蚨在遇到這種無法理解的重大事件時，第一反應自然是向自己那位神通廣大、見識淵博的師尊求助。
    耗費了不少心神，也終於聯係上了自己那位從來了來俊市以後就不知道在幹什麽的師尊。
    然而，讓她意外且困惑的是，一向對她有問必答、甚至常常主動為她解析天下大勢的師尊，這次的反應卻異常模糊和……回避。
    通訊那頭，師尊棽沐霖的聲音依舊帶著那份獨特的、仿佛看透世情的慵懶與嫵媚，但語氣中卻多了一絲霍青蚨從未感受過的、難以言喻的……敬畏與諱莫如深？
    “青蚨。”棽沐霖的聲音透過秘法傳來，帶著奇異的韻律，仿佛每個音節都蘊含著特殊的力量，“昨夜星象異變，天地失色，為師亦有所感。此乃……天機變動，因果重構之兆，非是凡俗所能揣度。”
    她的話語含糊其辭，完全不像她平日風格。
    往常遇到這種大事，師尊多半會興致勃勃地分析各方勢力可能的態度，或是推測背後可能涉及的隱秘，甚至會調侃幾句聯邦官方的應對失措。
    但這次，她的態度明顯不同。
    霍青蚨自然不甘心，追問道：“師尊，難道連您也無法推演出昨夜異變的根源嗎？如此規模的天地動蕩，絕非小事，弟子心中實在難安。”
    她很少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憂慮，但昨晚的異象確實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通訊那頭沉默了片刻，那沉默顯得格外漫長。
    隨即響起棽沐霖一聲意味莫名的輕歎，那歎息中似乎夾雜著些許無奈，以及一絲……霍青蚨無法理解的、近乎虔誠的歸屬感？
    “根源……嗬嗬，青蚨啊，”
    棽沐霖的聲音忽然變得格外輕柔，仿佛怕驚擾到什麽，“有些存在，其目光所及，便是命運；其呼吸所至，便是法則。昨夜之變，牽扯之大，遠超你的想象。”
    虛空中，棽沐霖的影像似乎微微搖頭：“非是老師不願告知，而是……不可說，不能說，也不必說。你隻需記住，靜觀其變，謹守本心即可。”
    這番雲山霧罩的話，不僅沒能解答霍青蚨的疑惑，反而讓她更加覺得昨夜之事背後隱藏著驚天秘密。
    她甚至能隱約感覺到，師尊在說這番話時，似乎……在壓抑著什麽，仿佛提及那個“根源”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