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8:三人 行,找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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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使人麵目全非。
宰輔們此刻早就忘卻了那些憂慮,一心憧憬著如何能得到那些巨額的好處。
秦為很是篤定的道:“那邊就隻有些土人,他們甚至連鐵器都不知如何鍛造,真正的原始部落……”
宰輔們隨即就問了皇城司,得到了差不多的回答。
雙重肯定!
“好!秦為此事籌劃得當。”
龐籍毫不吝嗇的讚道:“若是大宋能從海外獲得大利益,你就是首功。”
“進宮去見陛下。”
這事兒波及不小,必須要慎重。
趙禎覺得水師的事有些繁瑣,秦為會折騰很久,弄不好要明年才有定論,可當宰輔們來告訴他,說這事兒該馬上就辦時,他不禁看向了秦為。
“諸卿謹慎謀國,朕深知。秦為,你是如何說動了宰輔們?”
他真的很好奇,以至於忍不住要當著宰輔們問出來。
秦為認真道:“陛下,相公們日理萬機,柄國之筆重若千斤,自然不會輕易決斷政事。他們忙碌,可臣卻悠閑,於是就去詢問了那些出過海的人,更是和幾位友好的大食商人秉燭夜談,獲得了海外的許多消息,歸納之後發現,此時海貿大有作為啊!”
呂夷簡看了他一眼,覺得所謂的‘友好的大食商人’,還有什麽‘秉燭夜談’都是假話。
所謂的友好,鐵定是威脅拷打。
所謂的秉燭夜談,定然是秦為連夜審訊。
可大有作為卻是真的。
葉雙愁接著說道:“陛下,秦為說的沒錯,那些大食人各個都富得流油,尤其是在泉州和廣州最多。”
前唐時大部分海貿都在廣州進行,可等黃巢造反後,廣州被攻破,番商被殺十餘萬人。
從此番商們就把廣州視為不祥之地,開始轉向泉州,這也為後續泉州成為重要的海貿港口打下了基礎。
富得流油啊!
趙禎很想說和為貴,可看看宰輔們吧……王臻老邁眼睛顯得有些渾濁,可緊握的雙拳代表了他的態度。
弄他們!
龐籍雙目有神,恨不能馬上召集樞密院用兵,派大軍趕到海邊去,帶著船隊出海。
呂夷簡則沉聲道:“陛下,既然已經有了確鑿證據,那就不該錯過。畢竟大宋處處缺錢,等不得啊!”
困擾大宋的就是錢,隻要有錢,宰輔們的壓力就會小很多,施政也會輕鬆許多。
趙禎暗歎一聲,說道:“如此……水師就開始吧。”
隨著這句話,三司沸騰了。
不,是爆炸了。
“擠一擠!各處都擠一擠!總是有錢的。”
“什麽?擠不出來?”
王堯臣大怒,須發賁張的喝道:“擠不住來老夫就把你擠成肉糜!去找錢!還有,造船……戰船的打造還得要問樞密院,去找人來。”
樞密院的人一聽就樂了。
合著竟然還有這等好事?
於是他們就屁顛屁顛的去問話,可更奇葩的是,整個樞密院裏都沒找到一個懂打造戰船的事兒。
“不懂?”
龐籍瞬間就怒了,“堂堂樞密院,天下兵馬總統衙門,你們竟然不懂造船?都是一群豬嗎?”
瑪的!
這就是文恬武嬉啊!
“若是此刻有外敵自海外而來,大宋如何抵禦?”
他的憤怒在有些人看來卻不是問題。
“相公,若是有外敵從海外來,大不了把海邊的人都遷進來,那些外敵無法取得補給,自然就會退了回去……”
禁海政策提前被人發明出來了,雖然隻是個官員,可卻代表著一種苗頭。
懦弱!
遇到事不是去想如何解決,而是逃避。
可這官員全然沒有半點羞恥心,反而還有些得意洋洋,隻覺得自己的智慧能俯瞰一眾同僚。
他正在得意,隻聽一聲暴喝:“滾!”
誰叫我滾?
他偏頭,就看到了怒不可遏的龐籍。
“一旦遷移海民,那就是生民離亂,而且那些遷移來的百姓如何安置?內地可有那麽多的土地收攏他們?”
龐籍怒其不爭的罵道:“海邊一旦無人,廣州,泉州……那些地方怎麽辦?隻有畜生才會想到這等主意。”
那個官員麵色慘白,知道自己怕是要完蛋了……被龐籍掛一個畜生的牌子,以後誰敢重用他?
“去找!”
龐籍的怒火很大,因為許茂則來了。
“三司的王相公說錢在籌集,就算砸鍋賣鐵也會籌措出來,可現在……沒人懂打造戰船,陛下就令某來問問,可是屬實?”
這話打臉啊!
龐籍本以為打造戰船不算什麽,畢竟千百年來南方的戰船就要比北方的厲害,這是地域差別產生出的優勢。
可現在!
三司的錢都要到位了,他卻找不到一個會打造戰船的官員。篳趣閣
打臉啊!
“誰懂造戰船?”
戰船和民船不同,構造有差異,而且最關鍵的是,此刻大宋的造船能力不強,甚至要向大食人學習。
等到了南宋後,海貿對大宋的影響越來越大,朝中對海船的重視程度提高不少,於是大宋的造船能力飛快進步。
所以還是那句話!
隻要給出利益牽引,華夏人就有本事把不可能化為可能。
可現在卻沒辦法,龐籍硬著頭皮去請見趙禎,老臉臊得簡直無地自容了。
“我泱泱大國竟找不出一個會打造戰船的人?而且還隻有大食人懂?”
趙禎也有些傻眼了。
的確。
和大食人相比,大海對於大宋來說還是有些陌生。
“陛下,師夷長技以製夷不算丟人。”
秦為一上來就幫龐籍解了尷尬。
至於怎麽向大食人學習,趙禎覺得還是他更有主意些。
“師夷長技以製夷……”
呂夷簡沉吟著,王臻更是毫不吝嗇的讚道:“這話說得好,大宋就該這樣,孔子雲:三人行,必有我師!”
秦為無意間的一句話讓君臣都覺得很是經典,趙禎更是讚道:“這話非老成持重者,非一心為國者說不出來。好。”
許茂則心想秦為這廝雖然看似沒啥文采,可等你想輕視他時,一首詩,或是一句經典的話就能讓你臉紅。
呂夷簡也微微頷首,“秦為上次弄清楚了大食人的底細,此次也讓他去吧,如此也算有始有終。”
於是秦為就成了商業間諜,要去謀取大食人的造船技能。
等他出去後,趙禎感歎道;“這等事繁瑣,得和那些大食人不斷交涉,好處要給的足夠多,還得說好話,還得能判斷是真是假……秦為雖然年輕,做事卻穩妥,此事交給他,朕放心。”
幾個宰輔同時點頭,表示讚同。
大家都知道趙禎這話的意思並是不再說秦為,而是在寓指自己……朕年輕,但再年輕朕也是帝王!
而且這是商業上的溝通,算是竊密。
按照他們的想法,秦為大抵應是去尋摸幾個懂造船的大食人,然後雙方坐下來進行友好的利益協商。
比如許以重利,再比如許以官職美女……再加上大國的威懾力,一巴掌一甜棗,這事兒也就成了。
……
大食人在汴梁的多以商人居多,而且九成都是海商。
既然是海商,那就肯定有人懂得如何造船。
蒲鬆就是個大食海商,而且小有名氣且資產頗豐。
他在在汴梁卻有個院子,算是個在官麵吃得開的外來人。
每逢回到汴梁之後,他就喜歡在樊樓宴請一些官員或是商人,甚至是汴梁有影響力的權貴也在其中。
要說他隻是個有錢的商人,那些權貴應該不屑於與之為伍。
可這年頭的海商不隻是有錢,他們還有許多內陸人見都沒見過的稀罕物,常言道;物以稀為貴!
那些權貴不缺錢財,卻喜歡收羅一些可以彰顯身份地位的寶物。
蒲鬆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才能在汴梁的上層圈子裏混得風生水起。
樊樓有多家商戶,最奢華的那幾家一般人進不去,因為沒資格……就好比後世的私人會所一個意思。
就比如秦記,秦記雖不是什麽私人會所,但消費卻是汴梁第一。
蒲鬆當然是進得去的,而且他不缺錢。
此刻他坐在秦記二樓的包廂裏,笑看著鄰座的兩人。
桌子上不是酒菜,而是一尊紅色的小樹,這尊小樹的基座竟然是玉石雕刻的,可見珍貴。
兩個男子正在屏息看著這尊小樹,眼中露出了貪婪之色。
邊上的蒲鬆笑了笑,矜持的道:“二位可以看看這尊紅珊瑚,那光亮,比美人的肌膚都光亮,恍如天成,這樣的紅珊瑚,價比黃金。”
兩個男子抬頭,讚道:“果然是至寶,價比黃金嗎?某買了。”
另一個男子卻有些惱怒,冷聲說道:“隻有你能買嗎?某不差錢,這尊蒲兄開個價吧,這尊紅珊瑚某要了!”
兩人爭吵了幾句,漸漸有些火氣。
“二位莫惱,這樣的寶物當有德者居之。”
蒲鬆笑眯眯的道:“聽聞此次有人壓下了市舶司的價錢,這生意越發的難做了……某也在想著是不是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的意思就是換個國家,這尊紅珊瑚自然也會被帶走。
一個男子淡淡的道:“某知道你什麽意思,但此事是秦為在推動,朝中已然首肯,你莫要奢望了。”
另一個男子冷笑道:“秦為的手段你該聽說過,某不想為此與他交惡,不值當!”
紅珊瑚雖好,但小命更好。
這年頭敢在汴梁找茬秦為的還真沒幾個。
蒲鬆頓時惶然道:“某自然不敢奢望例外,隻是能否讓某繞過市舶司直接采買大宋的貨物呢?”
“很難。”
男子撫摸著紅珊瑚,又無奈放下,歎道:“剛剛傳來消息……杭州市舶司九成官員貪腐,朝中震怒。”
蒲鬆歎息道:“那便是某無福了,那或者……能否讓市舶司優先采買某的貨物呢?這該不難吧……”
兩個男子相對一視沒有說話。
片刻後,其中一人歎了口氣,說道:“你在廣州市舶司那邊有人,罷了,這尊寶物就讓給你了。”
蒲鬆笑道:“二位放心,後續某還有些東西會送來,隻是些小東西……”
兩人默契的微微一笑,這筆暗中交易就算是完成了。
蒲鬆淡淡道;“來人,上酒菜!”
他看不起那些大宋商人,覺得他們有錢就頤指氣使的模樣太丟人,他的父親告訴他,要想有教養,就得要先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保持溫和的微笑。
不過他不喜歡微笑,於是就淡淡的,看著有些威嚴。
在汴梁他這副模樣很吃得開。
嘭!
酒菜沒來,房門被人一腳踢開,蕩起陣陣灰塵,一人在外麵負手微笑:“你就是那個蒲鬆?”
……
蒲鬆開始到汴梁時很謹慎。
作為一個大食外來人,國力代表了勢力,所以他需要蟄伏著,然後慢慢的觀察這座當世最美麗的城市。
慢慢的他用金錢結交了許多朋友,包括能庇護自己的權貴,有了力量,他才覺得自己是這座城市的主人。
人就是這樣,當在某個領域、某個小團體裏至高無上時,他就會膨脹,覺得天下無敵。
蒲鬆就是這麽一個人。
他看著外麵的年輕人,淡淡的道:“許多人叫某蒲先生……還有,這扇門,誰能讓他躺在上麵,某出一百貫!”
這就是‘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門外有他們的隨從,蒲鬆的話音未落,房門兩側就傳來了打鬥聲。
頃刻之間,所有的聲音都趨同,變成了慘叫聲。
“一百貫?”
秦為淡笑著走了進來,那兩個男子看輕來人是誰後,臉上露出了驚愕。
“一百貫少了些。”
蒲鬆的目光轉動,他剛想說些什麽,卻見那兩個男子神色不對,臉上的怒容迅速就變成了笑容。
他有預感,來人不一般!
“某蒲鬆,方才有所得罪,卻不知貴人……”
商人的第一項本事,見風使舵……這是必修課。
秦為對那兩個男子說道:“你二人可是官員?”
兩個男子僵硬的點頭,臉上已經沒了血色。
秦為眸中微冷,淡淡道:“是你們自己去皇城司自首,還是稍後……被皇城司的人破門而入?”
“下官自己去。”
兩個官員在秦為的麵前大氣都不敢出,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桌子上的那尊紅珊瑚樹,受賄被當場發現,這事兒沒法收場了。
秦為把珊瑚樹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說道:“喲,手筆不小啊!喬風……”
喬風從外麵進來,秦為把珊瑚樹交給他,說道:“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