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敗血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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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如仕看著那兩個還在水裏飄著的家夥,不禁仰天長嘯。
    “啊……”
    他奮力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和肋骨,聲音之大,讓人擔心他會吐血。
    瘦骨嶙峋的柳如仕在拍打著自己的肋骨,在仰天長嘯……
    這一刻所有人都必須要向這位排骨兄致敬。
    “太猛了!”
    秦為雖然覺得他能贏,但從未想過能贏那麽多,優勢有那麽大。
    他沒想到,趙禎更是沒想到。
    “柳如仕竟然水性這麽好?難得啊!”
    他隻是發表了一下感慨,可呂夷簡等人卻尷尬的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龐籍嘀咕道:“水性好沒用,若是用水性來取人,那些船工都能當指揮使了。”
    他這話沒有針對誰,隻是對水軍這個兵種給出中肯意見。
    大宋若真的想振興水軍,那自然就要嚴格對待。
    呂夷簡讚道:“正是此理。”
    稍後三人回來,胡好和田江卷依舊自信滿滿。
    因為最後一場是考水軍裏的事。
    雖然他們懂得不多,可至少能贏下柳如仕。
    “臣不識字。”
    “臣也不識字。”
    兩個武將不識字,範仲淹說道:“為了公平起見,就口答吧,低聲告訴身邊人,然後一起回答。”
    三人都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陳興就在邊上,和幾個將領作為考官,驗證三個考生的答案。
    一個小吏開始念題目。
    “水軍將士常年在水上廝混,最要緊的是什麽?”
    這個題目比較籠統,胡好身邊的小吏回答道;“最重要的是士氣,要鼓舞士氣。”
    這個答案中規中矩。
    田江卷身邊的小吏答道:“最重要的是士氣。”
    不錯!
    戰船長期飄在水麵上,見不到人煙,時間長了人會寂寞的發狂。
    呂夷簡撫須笑道:“算是目光敏銳,假以時日,也能獨當一麵。”
    趙禎也微微含笑:“軍中看來人才不少啊!”
    樞密院管調動,執掌軍中的是三衙。
    李章也在,他出班道:“陛下,將士們都忠心耿耿。軍中的將領有才的不少,此二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是來自於軍方大佬的誇讚,胡好和田江卷趕緊拱手謙遜了幾句,可臉上卻多了喜氣。
    趙禎很滿意,可看到柳如仕那邊還在說,小吏聽的一臉懵逼,就笑道:“這是太長了?那便直接說吧。”
    柳如仕就大聲的道:“陛下,臣以為水軍長期在水上,首要是士氣。可士氣要怎麽提振?臣以為第一是目標,要讓將士們心懷大宋,心懷陛下,為了大宋忍受寂寞……”
    這是從思想的角度出發,給出了具體的實施方案。
    不錯!
    趙禎覺得前麵兩個太籠統,柳如仕卻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要讓將士們心懷陛下,心懷大宋……
    就該這樣才行啊!
    大宋的軍隊要對朕忠心耿耿,這才是目標。
    陛下龍顏大悅,眾人也紛紛誇讚。
    可柳如仕還沒說完,“陛下,還有就是吃,水軍在水上補給不易,要多琢磨如何讓將士們吃到新鮮的食物……比如說發豆芽,還有就是多帶些茶葉,豆芽和茶葉能讓將士們少生病……”
    “且慢!”
    龐籍叫停了他的回答,問道:“豆芽和茶葉能讓將士們少生病,這你如何得知?”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
    而且這個答案可對?
    柳如仕說道:“臣是水鄉子弟,也曾經琢磨過這些東西,比如說冬日少吃菜蔬,不喝茶水之人,就容易渾身無力,精神懈怠,麵色發白,最後是牙齒出血鬆動……再嚴重的話,就會病倒不起……”
    趙禎看向陳興,陳興點頭,他也很驚訝。
    這個題目他昨晚是給了林小北,可答案卻沒有這些。
    關鍵是柳如仕說的全對,這個才是讓他震驚之處。
    他看向了秦為。
    秦為在微笑,雲淡風輕的模樣,一看就是高人風範。
    陳興心中一震,想起了秦為的雜學,不禁暗讚道;“果然是宗師啊!竟然天文地理無所不知。”
    範仲淹看來做了不少功課,他說道:“陛下,往年水軍出海時日長了,有的軍士會長血斑,渾身乏力,隻能躺著,就像是……行屍走肉。”
    這就是敗血症啊!
    秦為忍不住就笑出聲來,正想捂嘴,邊上的蒲玖驚訝的道;“竟然這般簡單嗎?”
    “嗯?”
    葉雙愁盯住了蒲玖,喝道:“陛下之前,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蒲玖說完也後悔了,他跪下道:“小的一時口快,但卻是肺腑之言,懇請陛下恕罪。”
    趙禎淡淡的道:“什麽肺腑之言?記得你是大食海商,柳如仕的話可是有假?”
    作為帝王,猜疑就是他的老婆,形影不離。
    “咳咳!”
    蒲玖聽到了秦為的幹咳,他知道自己但凡敢說一句柳如仕的壞話,回頭就會被綁著大石頭沉到金明池的水底。
    “陛下,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啊!”
    蒲玖激動的道:“小的以前往來於海上,船上的人生病是常事,最多的就是他說的這種病症,治不好,那麽多年了,大食海商一直在想著解決此事,可卻找不到辦法,剛才他說了豆子和茶葉,讓小的想起了一件事……”
    他後悔了。
    他知道自己說出下麵的話之後,就再也別想走出大宋的疆域。
    他抬頭看了秦為一眼。
    秦為還是在微笑,那微笑甚至有些慈祥。
    這是想殺人之前的笑容吧?
    在蒲玖的眼中,這個笑容是如此的邪惡。
    “陛下,小的想起來了,每次生病時,就那些每日喝茶吃菜蔬的人不會犯病,對,沒錯……”
    蒲玖激動了起來,“小的……沒錯,就是這樣,所以船上的頭目都不會生病,因為好東西就緊著他們吃,所以他們才不會生病。”
    “好東西,那不是肉嗎?”
    遊昌道覺得應當是這樣,然後就發現幾雙鄙夷的目光盯著自己,其中一個就來自於秦為。
    秦為覺得是自己出來的時候了,他走出來說道:“陛下,這個在雜學裏也有說法。”
    趙禎饒有興趣的道:“什麽說法?”
    “人體每日必須要攝入一些東西,比如說菜蔬……人若是整日就吃肉,用不了都就人就會生病,無一例外……”
    趙禎捂額想了想,“是了,草原上的人必須要喝茶……可是這樣嗎?”
    “睿智不過陛下。”
    秦為覺得趙禎真的很聰明,“正是如此。草原人缺不得茶葉,就是因為茶葉裏有許多對人體有益的東西。而出海後菜蔬會斷絕,最多是頭目還能吃到一些,所以他們不會生病。能補充代替的就是茶葉,而大宋更多了一樣,那就是豆子。”
    趙允讓也想起來了,說道:“豆子可以磨豆腐,也可以發豆芽!都能補充那些元素。”
    元素是雜學裏的名詞,但眾人還是聽懂了。
    秦為說道:“陛下,剛才的這些話,臣請旨不得傳出去,若是誰傳出去,臣敢請陛下,拿了那人全家,全數誅殺!”
    四周頓時一陣不滿的聲音。
    “什麽東西值當斬殺泄密的全家?不就是些豆子和茶葉嗎?”
    呂夷簡皺眉道:“豆子到處都是,發豆芽也不是什麽稀罕事。至於茶葉,那更是不少,外藩商人每次來大宋都會采買不少,為何保密?”
    龐籍也不滿的道:“此事無需一驚一乍的。”
    今日是來校閱,順帶玩耍,你搞得血淋淋的有意思嗎?
    趙禎覺得秦為不是那等無的放矢的人,正在想著為何,秦為說道:“陛下,此事大宋知道,可外藩人不知道啊!”
    一道靈光在趙禎的腦海裏閃過,他興奮的道:“那些外藩人莫不是也會生病?”
    “沒錯。”
    秦為想起幾百年後,那些殖民者們被敗血症折磨的無可奈何時,就不禁覺得那是一群蠢貨。
    “那些人不懂,他們平日裏不喝茶,也不吃豆腐和豆芽。船出海之後,船上會拿些地方用於種菜,不過那隻是供給少數幾個頭目解饞的,大部分人都是吃鹹魚肉幹和麵包什麽的,壓根就沒有綠色。”
    “綠色?”
    “對!”
    秦為自信的道:“那些人體必需的東西都在綠色的菜蔬裏,包括了茶葉。”
    “那又如何?”
    有人覺得這事兒不值當大驚小怪的。
    “誰說的這話?出來!”
    秦為目光轉動,可那人卻縮了起來,於是他就罵道:“有膽子說,卻沒膽子承認,比潑皮都不如!”
    趙禎心中一動,突然覺得自己的臣子們好像品質不大好啊!
    “陛下,您問問蒲玖,他們若是能解決了生病之事,會有什麽好處。”
    秦為目視蒲玖,眼中全是殺機。
    你若是敢說謊,老子弄死你全家!
    蒲玖打個哆嗦,說道:“大食海商從海貿中獲利匪淺,於是就想著繼續擴大,比如說去探尋西邊國家的海路。那些人在出發前發誓不尋到海路就不回來,最後……最後他們大多都沒回來。回來的人十不存一,路上就死了大半。都是死於那種病症。”
    他抬頭道:“若是知道茶葉和豆子能解決這種病症,大食海商會前仆後繼的出海,去尋找通往西邊的航道。而西邊那些國家,他們也會往東方來……”
    這是大宋君臣第一次直麵外麵的世界。
    呂夷簡皺眉道:“陛下,豆子和茶葉能避免病症的消息不能外傳,誰若是傳出去,殺全家,不,誅三族!”
    龐籍正義凜然的道:“那等同於謀逆,該殺!”
    他目光梭巡,所到之處,那些人都紛紛低頭。
    葉雙愁冷冷的道:“此事皇城司會盯著,若是被傳出去了,今日在場的都有嫌疑,找出來殺了三族男丁,女眷發往教坊司為奴。”
    太狠了啊!
    大宋對官員溫柔的不行,可今日宰輔、樞密使和一個密諜頭子都放了狠話,血淋淋的嚇人。
    趙禎淡淡的道:“也好。”
    範仲淹幹咳一聲,“陛下,還有題目呢!”
    他接著說道:“大宋水軍的目標是什麽?”
    胡好和田江卷麵麵相覷,都覺得今日要拚命才行。
    兩人仔細想了想,然後和自己身邊的小吏低聲說著答案。
    “巡弋海疆,監控北方。”
    “監視遼人。”
    二人都是看到了北方,這就是目光的局限性。
    秦為矜持的微笑著,柳如仕那邊還在說。
    答案有那麽長嗎?
    趙禎再次說道:“自己說吧。”
    胡好二人有些後悔,心想咱們也該說長些。
    柳如仕說道:“陛下,臣以為大宋水軍的目光應當在南北,首先要在南方,第一威逼交趾,其二就是維護航道,去海外尋找大宋缺乏的金銀銅等物……”
    這個眼光長遠啊!
    眾人不禁愕然,而胡好兩人更是麵色發白,覺得自己怕是危險了。
    他們勝一場,柳如仕也勝了一場,這一場就要定勝負了。
    可目前看來他們的眼光好像不大對。
    不是不大對,而是太狹窄了。
    “至於北方,登州水師足可監控遼人,除非是要跨海進攻,否則不值當舉傾國之力布於北方的海麵上……”
    說完後柳如仕鬆了一口氣,有些緊張的等待著結果。
    這些答案會贏嗎?
    他不知道,隻知道自己再也沒了退路。
    翰林院不會再接收他,汴梁官場不會再接收他……
    他已經走上了一條絕路。
    趙禎心中已經有了結果,但還是問道:“如何?”
    陳興走過來時看了秦為一眼,目光中全是敬意。
    果然是秦大人啊!
    “陛下,臣等以為柳如仕當勝。”
    趙禎微笑道:“可無錯?
    陳興目光炯炯的道:“無錯。”
    他是徇私了,為了水軍的未來,他必須要尋找誌同道合者。
    而他覺得秦為就是自己的知己。
    秦為既然全力推薦柳如仕,那麽柳如仕必然就是最適合的那個人選。
    胡好兩人麵紅耳赤的拱手請罪。
    “臣等無能。”
    呂夷簡尖刻的道:“你等身為武人,竟然輸給了文官,確實是無能。”
    胡好二人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而柳如仕卻已經傻眼了。
    某真的贏了?
    呂夷簡看著他,欣慰的道:“你作為一個文官,竟然對武事也這般熟悉,可見我輩當文武兼修,在陛下需要時為君分憂,如此方不負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