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九五,飛龍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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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六十九、九五,飛龍在天“小姐,讓我也看一眼吧,就一眼。”
    “看什麽看,去準備些金瘡藥、熱水還有毛巾。”
    “小姐要這些幹嘛?算了算了,我我不催了……·還是小姐你看吧。”
    “不是,是等會謝姐姐回來要用。”
    “啊,謝小娘子發生什麽事了!”
    “你喜歡的俊縣令正在用鞭子抽呢。”
    “某包子臉小侍女似是愣了會兒,一蹦:”
    “哇!這麽刺激,小姐,快讓我看一眼,看一眼啊!”
    “?”
    某位身姿窈窕的梅花妝女郎沒有學被趕下來的包子臉侍女剛剛那樣雙手環抱胳膊輕趴在牆頭。
    似是有潔癖,她左手背在後腰,右手一根食指抵在胸脯與紅圍牆之間,一根纖指就撐住了傾斜的身子,俏生生伸頸探出牆頭張望,女郎頭不回道:
    “沒什麽好看的。”
    “那小姐還搶我位置,板凳和石塊都是我擺好的,還有瓜子嗚嗚嗚。”
    “不吃你瓜子。”
    梅花妝女郎撇嘴:
    “我是無聊,不過別說,你個笨丫鬟挑嗑瓜子看戲的位置倒是不賴,視野開闊……還是有點偵察天賦的,可惜是用在這上麵。”
    蹲在地上的彩綬,仰小臉委屈問:
    “小姐不是說今日去東林寺嗎?”
    “看完再去。”
    蘇裹兒回複的聲音逐漸變小,似是心神飄到了別處上麵。
    在一支同樣探出牆頭的梅枝下,她正盯著不遠處龍城縣衙門口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某位正朗聲說話的年輕縣令身影。
    某刻紅牆外,年輕縣令拋出新營造震驚全場後瀟灑離開。
    紅牆內,踮起腳尖的梅花妝女郎眯眸點頭,襦裙胸脯與紅牆間的食指往前稍稍一推,借力旋身。
    背對紅牆,她兩手輕抓裙擺,輕盈地躍下墊有石塊的板凳,在空中,今日的這一身淺桃色襦裙,裙擺飛舞。
    “小姐小心啊。”彩綬站起身伸手虛接。
    似有舞蹈基礎的女郎繡鞋觸地,裙下那雙大長腿微微屈膝卸力,幹淨利落,她轉頭,手臂拂開貼身丫鬟伸來扶人的手,對其輕笑吟念:
    “這叫九五,飛龍在天。”
    “還飛呀,小姐好久都沒飛了……”
    蘇裹兒兩手負後,背身走人,沒有解釋。
    彩綬無奈,忙跟上腳步。
    自家小姐別看著現在斯文,這是因為長大了,小時候那會兒,小姐可是任性頑皮嬌蠻霸道的性格,上樹翻牆、飛天遁地,就和個男孩子似的,可憐那時的彩綬成天追在她屁股後麵。
    隻是後來像是玩膩了,年紀到了,小姐便也斯文安靜下來,開始翻開書卷,蹙眉入神,閱書描畫,往後,閨房內的小書箱越堆越多,彩綬晴日曬書的院子也越換越大。
    而起先嬌蠻橫行的氣質也逐漸轉為越來越冷傲清寒,也不知這是轉變呢,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深化。
    但包子臉小侍女心裏還是更喜歡前者,因為小時候的小姐嬌蠻霸道經常欺負她,但是至少率性天真,她能跟上小姐心思。
    而現今的小姐話語越來越簡潔,性子越來越孤高,彩綬經常跟不上其節奏,她覺得老爺夫人他們似乎也是如此。
    不過誰叫小姐自幼在蘇府內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呢。
    老爺,夫人和大郎都圍著她轉。
    聽說小姐之所以小名喚作裹兒,是當年家道落魄,遷至江州的道路顛簸,大夫人韋氏不小心動了胎氣早產,小姐剛剛誕下,老爺立馬脫下袍子包裹住她。
    可能因為幼女,也可能是覺得小姐出生時家道落魄吃了苦,心有虧欠,老爺夫人自幼聽其所欲,無不允許。
    “小姐,縣令說的什麽裁彎取直,到底什麽意思啊,為什麽就能把蝴蝶溪的大水治好?’刀。”
    彩綬雖然剛剛沒上牆頭觀望,但是倒也豎起耳朵隱隱聽了些動靜。
    “不太清楚,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水利。”
    “還有小姐不知道的事呀?”
    “學無止境,術業專攻,此子卓然負治水之才,又有實幹之能,除狄夫子外,龍城的前幾任縣令皆不及他,做一個小小縣令,屈才了。”
    彩綬想了想,嘀咕問:“那還是不是花瓶了?唔,至少應該不是偽君子了吧·”
    走在前麵容顏絕色的女郎忽停步,轉身,把來不及刹車額頭撞到她背的迷糊丫鬟的鼓鼓包子臉一揪。
    “哎喲,疼疼疼。”彩綬求饒認慫。
    “是不是情郎出息了很解氣?”蘇裹兒斜目瞅她。
    “唔,什麽情郎呀,小姐莫胡說呀。”
    “不是情郎,你天天念叨幹嘛,我看謝家姐姐都沒有你念叨的勤。”
    “嗚嗚又不是我一倜人念叨,是府裏的丫鬟姐姐們都私下說隔壁新來的縣令郎君俊,我就是複述一下。”
    包子臉小侍女趕緊擺手辯解。
    蘇裹兒沒說話,眼瞼低垂,又捏了捏這手感不錯的包子臉,扭頭回屋。
    “金瘡藥、熱水、毛巾去準備吧,另外,提前把西廳櫃子裏的廬山茶取出,這兩日,價應該就能會麵‘情郎’了。”
    彩綬一愣。
    蘇裹兒回到屋中,低頭翻了會兒陶淵明的詩集,中途頻繁掩卷,似是心神不在上麵。
    彩綬的某句話確實沒錯。
    之前她哪能想到,一個風光無限的進士探花郎,明明是個高才幹練之臣,可以留在洛都清貴無比的秘書省麟台‘君子藏器’,為何還要去行那種犯顏直諫、拿命博名的言臣行徑?
    拿前途鬧著玩呢?
    還是說是故意的?
    可不管怎麽說,這種一次次刷新給過的評價上限的失控感覺。
    令無往不利的她有點小小的挫敗感。
    “難道還能再變不成?”
    水榭樓台內,年輕氣盛又清高孤傲的梅花妝女郎掩卷咬唇,一時間對某人生出一些小氣惱。
    吸引全城百姓目光的明珠贖奴案徹底結束後。
    鹿鳴街的龍城縣衙內外依舊熱鬧非凡。
    河道百年未易的蝴蝶溪即將被年輕縣令裁彎取直的消息,伴隨著今日旁觀審案的百姓們的四散,傳遍了這座千年古縣。
    街頭巷尾、市井菜場、酒樓茶館無不熱議,年輕縣令審案與新營造也成為了近日龍城百姓們茶餘飯後的熱門談資。
    在年輕縣令的命令下,龍城縣衙將那座展示美好願景的治水沙盤,搬到了鹿鳴街上,當街擺放,全天展示,供任何好奇來此的龍城百姓觀摩。
    有人興奮,有人展望,也有人擔憂質疑。
    各方反饋、各種情緒、各類反觸,不管積極樂觀還是消極悲觀,皆層層傳遞到龍城縣衙的某張公案桌前,被一隻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大手按穩。
    涉及某份新營造的文書源源不斷的從這張公案桌上的這隻手裏發放下去,堅定不移地推行……·
    不管如何。
    在這個端午稍過、小暑未至的尋常節氣,人們陸續意識到,這座江南江州的千年古縣正在一陣梅雨霏霏之中悄然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