紺色的製服外套，藍黑色的長褲和黑白色的短靴。被迫套上學生製服的我帶著妹妹來到紫竹院的外道，正沿著人行道向學校的方向走去。
    迎麵吹來的微風使我黑色的頭發微微擺動，冬日淡金色的陽光灑落到馬路旁的積水上，然後反射到我的眼睛裏，說實話，這感覺很不舒服。
    我忽然之間想起了剛才的事情，對那些人是怎麽看我的，生起了一些興致。
    “對了，緋綰，你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麽嗎？有關於我的。”
    “嗯……大概就像是‘守身如玉的寡婦男’、‘沉默無口的跟蹤狂’、‘目中無人的家暴者’這樣的吧。”
    林緋綰的左手依舊抓著我的衣角，她抬起右手食指抵著下巴，平靜地說出了令人膽寒的詞語。
    其實還好吧，至少沒有因為缺少朋友而像羽瀨川小鷹①那樣被當成不良少年。
    “前麵兩個我倒是可以理解。”
    我皺了皺眉，對一些地方感到困惑。
    “可以理解？”
    緋綰驚訝地看著我。
    “但是最後一個卻完全搞不明白。”
    先不論目中無人是什麽時候產生的誤會，家暴者這一點到底是鬧哪樣？難道是我教訓妹妹的時候被別人看到了嗎？
    “最後一個嗎，我記得是上個學期一個小鬼在體育館裏麵說的哦。”
    緋綰抬頭思索了一會，而後神色淡然地說道。
    這給的地點未免也太明確了，可疑……
    “奇怪，你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
    我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緋綰。
    緋綰跟著我停下步伐，聽到我的話之後僵硬地轉頭看向另一邊，而後陷入了思考中。
    “是哦，為什麽呢？”
    過了一會，她忽然看向我說道：
    “可能是因為我比較記仇吧……”
    她的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企圖蒙混過關，然而我完全不為所動，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妹妹。
    最近，我發現她越來越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了，這樣下去，等哪天和我一樣出問題了怎麽辦？必須得教導她不能再使用暴力了。
    緋綰很快意識到我有些生氣了，於是內疚地低下了腦袋，金色的眼眸低漣，高昂的眉頭也無力地垂下。
    看到緋綰這副傷心的樣子，我的教導計劃被瞬間摧毀。我心疼地伸出手揉了揉妹妹的腦袋，對她柔聲說道：
    “以後就不要因為這種事打人了，你哥我不會在意的。”
    緋綰感受到我的態度開始變化，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忽然猛地抱住我的手臂，開心地笑了起來。
    “下次一定，哥哥。”
    可惡，我竟然又上當了。
    我鄙夷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無奈地說道：
    “你自己看著辦吧，別弄得太嚴重就好。”
    緋綰輕輕一笑，挺起胸膛自信滿滿地說道：
    “放心，還活著。”
    “你這家夥，是魔鬼嗎？”
    原來，我的妹妹不僅是天使，竟然還是惡魔！
    “好過分，我是真的沒有打人。隻是稍微嚇唬了一下他而已，誰知道他一下就哭出來了。”
    “哦。”
    “真的是真的……”
    ……
    按照緋綰說的，這個稱號那個時候才有的話。
    那應該是有關她的那件事。
    ……
    公路中央駛過的轎車濺起了昨天晚上悄然降下後積餘的夜雨，雨水打到車道中間的柵欄上，很快地就匯流形成飽滿的水珠，而後從護欄上不堪重負地解脫出來，宛若一滴滴不停下墜的淚珠。
    它們被擱置在不起眼的縫隙裏，等待著溫暖的陽光將它們蒸發殆盡。
    ……
    ……
    冬季明媚的陽光灑落在寬大的校門，照亮了南門旁邊橫放著刻有“暮黎私立高中”的黑色巨石。身穿製服的學生們正拖著行李箱向鐵柵欄裏走去。
    我和妹妹穿過校道，徑直走到高二教學樓的樓道前。
    “哥，下午放學後記得等我。”
    “嗯。”
    即使得到了我的回應，緋綰依舊注視著我，片刻後才轉身離開。
    她快步跑到樓梯口，最後又看了我一眼之後才終於走進樓道裏。
    看到緋綰消失在視線中，我停下揮手的動作。
    轉身走出連廊下的陰影，看向教學樓中央，我得去一趟布告欄那邊。
    教學樓中央巨大的空地上看起來熱鬧無比，歡快的談笑聲傳到我的耳邊，但同時，那裏也密布著象征死亡的黑氣。
    看著那些可怕的黑色迷霧，我不由地感到毛骨悚然。
    換一條路走吧。
    我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
    ……
    ……
    緬懷高中的人們認為校道承載了他們大部分高中生活的回憶，然而事實上，當學生真正走在校道上時，恐怕心裏想著的隻有快點回家這一件事情。
    我穿梭在人影稀疏的合歡樹之間，向體育館前的布告欄走去時不由自主地在心裏這樣想到。
    一隻喜鵲在校道上躍動了幾下之後張開翅膀騰空而起，它飛到樹上，驚飛樹上其他的鳥兒。
    它獨自站在樹枝上靜靜地小憩，淡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它灰白的羽毛上，讓它顯得溫暖而孤獨。
    不遠處的樹蔭下，一對閨蜜互相牽著手漫步。她們不時發出笑聲，看起來其樂融融。
    繼續向前，樹木在視線中倒退，人影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四周終於恢複了冬季清冷又寧靜的氛圍。
    我忽然停了下來，因為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單手捧著理科教學書，上身穿著暗紺色的製服外套，下身穿著藍黑色的優等生長度的格裙、長至膝蓋的黑色長筒襪、精美的黑色皮靴。她側著身體靜靜地看著遠處的那對閨蜜。
    冬季的冷風吹過校道，葉子發出“莎莎”的聲響打破了原有的寧靜氛圍。
    寒風吹起她美麗如星空般璀璨深邃的黑色長發，風兒帶來的落葉遮住了她那如水晶般純淨冰冷的紫色眼眸。
    從外表來看，她是如此的冰冷而孤傲。
    無論從前還是現在，她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
    ——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