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來得急弄清楚情況，夜羽忽然出現在蕭助理的身後。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蕭姐姐。”
    一身淺紫色的圍裙，加上剛束上的馬尾，冰涼的表情配上居家休閑的風格，真是絕妙的組合。
    “小姐言過了，這是我應盡的職責。”
    這是要走了嗎……
    “即使這樣，還是想要謝謝你。”
    看到夜羽認真的表情，蕭助理由心一笑。
    “那麽，我也是時候該走了。”
    她看了看夜羽，又轉頭對我眨了幾下眼睛，沒有理會我疑惑的表情，就這樣開門離開了。
    說真的……我覺得不可愛欸。
    ……
    說實話，和蕭臨雪小姐待在一起總是莫名的會有壓力，現在和夜羽就比較輕鬆了。
    回過神來，一雙紫色的眼眸正直直的凝視著我。
    “你的手？”
    夜羽向我投來疑惑的眼神，我抬起手，之前被我撿起的番茄已經在手心裂開，宛如鮮血的汁液正緩慢的從指縫間滴落到地上。
    “糟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完全沒注意到。
    “雖然不想妨礙你回憶自己的猩血之手，但是還是和你說一聲，廚房可以洗去使人為難的東西呢。”
    夜羽轉過身，說話間走進了廚房。
    “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重新將視線放到手心，看著四分五裂的番茄，我無故聯想道：
    “你也有殺性本能嗎？”
    ……
    在我看來，清洗蔬菜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大體的步驟都很簡單。就比如，我正在洗的生菜僅僅隻需要逐層剝開衝洗就可以了。
    將籃子裏的蔬菜最後一次衝洗完畢，我看向正在一旁處理湯料的夜羽。
    廚房並不算小，但局限於它的功能，也不會設計得太大，換句話說，和夜羽待在這裏不免讓我感動心跳加速。更糟糕的，蕭助理還在臨走前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暗示，這些結合起來，讓我現在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真陰險，這難道也在她計劃之中嗎。
    “哦，已經洗好了嗎，就先放在那裏吧。”
    夜羽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側頭看向這邊，冰冷的聲音將尚且還沒回過神的我瞬間拉回現實。
    “哦、哦。”
    回應夜羽的同時下意識移開了目光，放下手中的籃子，原本平靜的內心忽然動蕩起來。頭疼，男生一但開始胡思亂想，無論多麽穩固的內心都會出現破綻。
    思維稍稍集中，周圍的聲音便清晰了許多。燃氣灶不似火炭，“忽忽”的燃燒聲不會勾起野營時關於夏夜的遐想。牛肉像專業的搖滾歌手，在滾燙的油中演奏起伏不定的搖滾樂。
    我走到燃氣灶旁邊，盯著燦藍的焰色，在這些音符中拚湊出重合的往事。
    “這樣的事情，好像已經有過了呢。”
    夜羽輕輕地旋動湯勺後拿起，蓋好湯鍋的同時說道：
    “你說的，應該是四年前的事情吧。”
    “好像是……沒想到你還記得。”
    “先人後已、龍頭蛇尾。”
    夜羽將番茄倒入鍋中，在吵雜的聲響稍稍減緩後說道。
    “嗯？”
    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褒義詞和貶義詞要用在一起。
    “我認為，在‘沒想到’這一點上，我應該比你適合。以你的記性，這種事轉眼就忘了才是正常的。”
    “這麽說就太過分了吧，明明我和你的記性都差不多的。”
    “怎麽可能——”
    夜羽詫異看著我。
    “哦——那就來一個簡單的測試吧。小學同學的名字，你還記得多少個？”
    “……”
    竟然一個都不記得了嗎……真不愧是你。
    “喀喀……”咳嗽兩聲緩解尷尬，我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說，我們都是一樣的。”
    “不，我隻是單純的不喜歡去記憶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而已。”
    “喂！你怎麽……”
    怎麽可以說記住小學同學的名字是沒有意義的，小學同學的名字可是……可是……誒？好像的確沒有什麽意義哦。
    ……
    “嗯？”
    夜羽疑惑地看向這邊，我輕輕搖頭說道：
    “沒什麽，隻是忽然覺得小學時光真是難以忘懷。”
    明明同學都不記得了，卻依然沒有忘記那段記憶，還真是頑強的時光呢（哭）。
    “還有，記住那件事，單純是因為你玩弄了我的感情。”
    “what？”
    “陰險的欺騙呢。”
    “不對不對，那最多隻能算一個善意的謊言吧。”
    “推己及人——從喜悅到失望的落差讓人很不舒服。”
    夜羽輕啟湯鍋，勺起一碗湯，放至唇邊稍稍嚐試，沉默間將碗遞到我的麵前。
    “要嚐嚐看嗎？”
    “我……”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夜羽的表情分明的告訴我——你必須喝下去。
    這家夥，果然還是很記仇啊……
    ……
    餐桌布置於大廳和廚房中間，長方形的桌布整潔柔和，實木椅擺設的數量顯出精致，襯托著整個餐廳的格調，如此雅致的用餐環境倒是令我有些緊張了。
    “……”
    沒有讓客人久等，主人很快端出了最後一道菜品。
    我的目光看向擺放上桌麵的西紅柿炒牛肉，盡管已經事先知曉，卻依舊感到驚訝。
    牛肉被炒至焦黃，西紅柿在油鍋裏翻炒過後，沒有卷皮和掉色，依舊保持原來的風貌。鮮紅的汁液流淌過牛肉，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後沉聚於盤底，匯成分量恰好的底湯。無論從哪方麵看，這道西紅柿炒牛肉都是堪稱完美的。
    更重要的，是這“標準之外”的西紅柿數量……
    “想不到你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一般吧。”
    夜羽端正的坐到了位子上，難掩其謙遜之色。
    “嗬嗬——”
    “你在笑什麽？”
    夜羽的兩隻小手捧著瓷碗，淺嚐了一口湯後便聽到了我的笑聲，於是疑惑地看向我。
    “隻是想起來，那時你也是這麽說的。”
    “事實不會因時間而改變，隻是這樣而已。”
    “不會改變嗎……”
    事實不會因時間而改變，這句話本身沒有什麽問題，也有激勵人們堅守自我的作用。然而，浮於表麵的景象，總是顯得美好，至於那隱藏起來的另一麵，則負責美好以外的部分了。事實的確不會因時間而改變，但人卻是會變的。因此，那由人類所講述的事實，被迫染上了模糊的色彩。
    所以，此時此刻，這份未曾改變的事實才會如此珍貴。
    ……
    小學六年級時
    “可以把煤氣關掉了。”
    站在小板凳上的夜羽輕輕翻炒鍋裏的牛肉後說道。
    “這是已經做好了嗎？”
    把煤氣罐的閥門關好，我走到夜羽身旁，看了看剛剛裝盤的成品，又看了看一旁的宣傳圖沉思道：
    “好像和這上麵的不太一樣誒。”
    “沒看到左下角的一切以實物為標準嗎？”
    夜羽從小板凳上慢慢地下來，接著走上前微微踮起腳尖將盤子拿起，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
    “還是快點吃吧，等一下冷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
    “好吃！”
    “……”
    夜羽細細品味後，小手拿著筷子抵著下巴道：
    “沒有差錯。”
    “看來你真的會做菜啊。”
    “客觀來說，每個人都會做菜。”
    “……不過，如果西紅柿能再多一點就好了。”
    “是嗎，那下次就多放點吧。”
    “哈哈……那下次再做一次吧。”
    坐在八仙桌旁的我看著夜羽，如此笑著說道。
    ……
    “好吃！”
    “不失水準。”
    “不枉此行，今天我很高興。”
    坐在長桌旁的我看著夜羽，“照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