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燈沒有亮起，漆黑與寂靜映襯冷色的眼睛，透過床幔看向窗外，純淨的白光灑落在黑幕上，描摹了一幅破曉的畫作。
    打開衣櫃，從裏麵取出家傭提前放好的冬季製服和白色毛衣。學校的早讀在七點四十分開始，我的鬧鈴按此往前推進一個小時，不過今日也和往常相似的提前醒來了。
    實木桌上的書籍按習慣整齊的擺放著，將不小心露出一角的相片收回到日記本裏，我拿起裝著課業書的手提袋，走向衣帽架上的製服外套。
    ……
    負責接送的車輛沒有在大門前出現，不應在此時出現的白色轎車將車窗落下，駕駛座上的人麵帶微笑地看著我。
    “媽，你在幹什麽？”
    “才不是故意等你呢，隻是順便路過而已！”
    “……”
    ……
    植物浸染在近拂曉時分的黯淡中，從副座的窗口向外看去，宛若藝術館裏陳列的一件件黑白雕塑。
    “苒兒，最近在學校裏有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嗎？”
    “媽媽？怎麽突然說起這些……”
    “關心你嘛……”
    “最近嗎……分班後新認識的同學都很熱情，老師對學生也是很和藹的，何況，秦叔叔會幫我處理一些學生不方便處理的事情。”
    “苒兒得讓媽媽有點煩惱呀，不然以後出去喝茶，那幾個女人又得埋汰我隻會作秀了。”
    “劉阿姨她們怎會說得過您。”
    “看來這客氣話倒是不能和玲瓏剔透的人物講了，才剛提了句，趕緊說這話來惱我。”
    母親身著一襲藍黑色的長裙，因為與學校的紺色製服外套顏色相近，所以她很喜歡這件連衣裙，車內的供暖係統正在工作，白色的係帶大衣被暫時披在身後。她將轎車在紅燈前的白線處緩緩停下，接著從前麵拿起一盒藍莓飲品。即便如此依舊能夠保持優雅呢，這是一幅獨屬於她的奇妙畫麵……
    “還不是你爹，昨天回來剛坐下就滿臉愁容的和我說：‘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事兒了？突然就說不參加了，倒不是那場宴會有多重要，隻是苒兒以前從未這樣’。”
    “啊？我不是說過是因為班級裏有點事情嗎？”
    “秦校長和你爸聯係時，說你難得積極參加一次班級活動，若非如此他還不至於擔心起來。”
    “……”
    綠燈接替紅燈亮起，已經將盒子放好的母親驅車向前駛去。過往車輛的車燈從窗上閃過，玻璃上倒映無處隱匿的冰冷麵容。光是想想，就已經……
    ——令人厭惡了。
    “……媽媽覺得我應當繼續下去嗎？”
    “苒兒，你要知道，人生並不是賽場，比起那條筆直的道路，詭秘深邃的秘徑或許更值得探索。”
    ……
    四周異常的清淨，我坐在位置上，如同往日一般翻看書籍。同桌早已往外散心去了，這個時候，班上已經不剩多少同學，畢竟這是課業繁瑣的一天裏僅有的長課間，通俗的是叫大……大課間？
    “讓你久等了，仙苒。”
    若今同學從前麵走到我的桌邊，來不及複習那讀到一半的脂批①，我一邊合上書籍，一邊禮貌地看向來者。
    “沒事，時間還很充裕。”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找他吧。”
    若今同學輕笑過後很快進入正題，這是討人喜歡的性格。
    “嗯。”
    “林舒恬同學說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嗯……”
    若今同學觀察著手裏的座位表，看起來還不清楚他的位置。
    “他就坐在這一組後麵。”
    “哦，原來在那。”
    若今同學向後望去，空曠的班級裏，那名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男生是如此的醒目。
    ……
    ……
    “怎麽了？”
    金若今站在中間，疑惑地看著我和白仙苒。
    “不，沒什麽，我有點睡迷糊了。”
    將雙手自然放於桌上，避免顫抖的動作擴大後我正式回複道：
    “你們好。請問找我有什麽事嗎？”
    買完東西的劉枝荔從前門走進教室，看到這裏的情況，衝我點了點頭後毅然離開了。
    雖然他似乎誤會了什麽，但我無心多想，必須得先應付當下的事情。
    “是這樣的，我們負責班上的繪板活動，現在想要邀請你加入我們。”
    繪板活動？校道上的那個東西嗎……不過，為什麽會是我？
    “抱歉，我對這個活動完全不了解……”
    “沒關係，這個活動很簡單，而且這一次以‘保護生態’為主題，剛好是林極同學擅長的方麵，林舒恬同學和白仙苒同學都十分相信你的能力。”
    “……”
    小恬和……她？
    “如果參加活動，我需要負責的具體工作是什麽？”
    我的繪畫能力我自己還是清楚的，既然如此，難道是……
    “如果林極同學不建議的話，可以負責撰寫符合主題的文案，是由我與您一同完成。”
    白仙苒麵帶微笑著說完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言辭。
    “是，是嗎……”
    最後那句話好像有些陰森，是我的錯覺嗎？
    ……
    ……
    足球場位於暮黎高中的東北方向，我很會少來到這邊，除了距離的因素外，也與環境有關。放學以後，跑道上通常布滿體育特長生。雖然身體素質比常人良好，但他們身上的病不見得就很正常。
    穿過二號綜合樓外圍，走到足球場外的欄杆旁，從這裏遠望內部，可以看到分散在跑道上的學生，和幾團蟄伏於球場上的黑色迷霧，令人望而生畏的景象呢。
    “……”
    有必要說的是，即使是這般寒冷的天氣，你仍然可以在這裏看到運動短褲，這是為數不多值得認可的地方。正準備收回目光時，我的視野裏出現了一抹奇異的色彩，那是極少見的光暈。
    紺色短發，冬季運動服，雖然可能是因為運動外套等原因，她的女性特征不算很明顯，但應該是女生。
    在長跑嗎……
    跑到冒汗的可真是少見，她說不定是體育特長生。
    白色光環，不過卻有一部分開始變灰了，不知道是什麽病……
    “衝擊波！”
    這應該叫衝擊手吧……
    思緒還未收回，我的後背忽然遭遇了襲擊。倒是無需多想，能夠做到這一點並且還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就隻有我的妹妹林舒恬了。
    雖然我的這個妹妹，明顯有點不正常就是了……
    “哦，東西都放好了嗎？”
    “都放好了哦，門口也鎖上了。”
    “嗯，那我們現在去找緋綰吧。”
    ……
    “哥……”
    身旁的小恬把一根棒棒糖舉到我的麵前。
    “這個給你。”
    一隻手拉著單間挎包的拉鏈，同時另一邊舉著棒棒糖，還有空不出手隻能咬著的糖果包裝紙。
    她是怎麽辦到把自己弄得這麽手忙腳亂的……
    “這個棒棒糖……”
    掛滿手榴彈的——
    周瑜？不會吧……
    ——這家夥竟然是呂布！這坦克畫的也太敷衍了吧！
    “這些是買漫畫送的哦。”
    “前幾天你讓我買的那個？”
    “不是那個的。”
    小恬搖了搖頭，把嘴裏的棒棒糖輕輕挑起後說道：
    “《孫行者降服哥布林成為大魔法師後的治國史》送的是宋江款咖啡。”
    那是什麽玩意？還有，這咖啡真的能喝嗎？
    “挺好的，隻是，這些漫畫你不是已經有很多了嗎？可以試著換點其他風格。”
    “嗯，小恬也覺得這些有點老套了……哦，對了，金同學和白同學聯係我了哦，她們星期六下午都有空。”
    “是嗎，那就放學後吃點東西，順便過去好了。”
    “說起來，哥，你和白同學以前很熟嗎？”
    “不怎麽有印象，雖然初中和她同一個班但沒接觸過。”
    因為那時黑霧比較嚴重，我甚至沒見過她的樣子。
    “那還挺奇怪的，聽同學說她還是學校董事的女兒，真不知道她是怎麽認識我的？”
    學校董事……看來是一個大小姐啊。
    “她認識你？”
    “是啊，白同學知道我是畫插畫的呢。而且，也是她推薦哥哥的哦。”
    “……”
    我的生物成績的確還算可以，但她是怎麽知道小恬的，想不通……
    “哥，你不喜歡白同學嗎？”
    “嗯？為什麽這麽說？”
    “給小恬的感覺是這樣呢。”
    “是、是嗎，有這麽明顯嗎？”
    “很明顯哦，我覺得白同學應該也有感覺到呢。”
    “其實也不是不喜歡，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她相處。”
    “是這樣嗎，可是小恬覺得白同學人很好的。”
    “……”
    雖然光環已經沒有以前出現得那麽頻繁了，但她身上的黑霧實在太強了，遇到一次就要命了，而且——
    待在白仙苒身邊，總有一種被洞察的不適感。這種感覺，似乎……
    ——有點像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