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終於順利參觀完動物園了……接下來你們還有什麽打算嗎？”
    走出公園，金若今拉著斜挎包的細帶，轉過身向我們詢問道。
    “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哦。”
    走在白仙苒與小恬後麵的我隻負責了搖頭。
    像現在這種時候，就應該在家裏好好地玩一會兒。
    困乏地打了個哈欠的我如此想到。
    “這個天色，看起來好像要下雨了，我得先回去了，你們也趕快回家吧。”
    還沒目送完金若今同學，走到前麵的我便聽到了手機振動的響聲。
    “啊——糟了！我得先走了，哥，晚點再說。”
    “喂……”
    到底是什麽事情啊，也不說清楚，讓我一個人……等等。
    “白仙苒同學，明天見。”
    現在這局麵……好像有些不妙吧。
    “嗯，明天見，舒恬同學。”
    視野很快陷入了黑暗，於是我知道，白仙苒正注視著我。
    如同某種邪術，漆黑的四周開始浮現鮮紅的字體，滲人的陰風中不斷重複著冰冷地“死”字。
    “林極同學，347路，好像馬上就要到了哦。”
    白仙苒的聲音穿過障霧，將我從險鏡中拉回，不過，卻很快讓我陷入另一個困境中。
    “啊，抱歉……我好像，有些理解不了你的意思。”
    她為什麽要突然提起347路？又為什麽知道它馬上到了？對我說這些話的原因是什麽？
    抬起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的腦袋，眼前拿著手機的白仙苒似乎向我解答了“第二個問題”，而接下來的話則為我解答了“第一、第三個問題”。
    “難道說……林極同學今天不坐347路嗎？”
    “……”
    她也坐347路嗎，真是巧了呢……奇怪，我的笑聲為什麽聽起來那麽勉強？
    ……
    ……
    被拉長的窄小站台，兩個車道與人行道之間的小巧隔欄，綠化帶後麵的落葉闊葉林，一切都還是那麽熟悉，隻是……
    “白仙苒同學也住在附近嗎？”
    “不是的，隻是我要到前麵的車站換乘。”
    “原來是這樣啊。”
    ……
    “聽剛才的話……林極同學似乎就住在附近。”
    “嗯，這裏離我住的地方不會很遠。”
    “說起來，初中那時準備家訪的時候，原本是安排我和你一起進行的，雖然後來不知為何取消了。不過，現在看來，的確離得不算很遠呢。”
    “家訪的話，我是最後一個，主要還是因為父母常年在外。”
    “原來是這樣啊……”
    對了，小恬那時說白仙苒應該知道我對她的態度，事實上我也挺認可這個觀點的，但她現在看起來完全沒有不適，是故作掩飾？還是個人修養呢？
    ——白仙苒，到底是怎麽看我的……
    “林極同學，是不是下雨了呢？”
    “嗯”
    沒等我抬頭，雨滴便如收假前夕的心情，很快墜落下來。
    我下意識的摸向雨傘，卻在一半停了下來。
    ——她在幹什麽？
    專注地看著手裏的雨滴……她不會是在測雨量吧？不過從她意識到什麽，然後和我對上的目光來看，白仙苒似乎有著我無從知曉的想法。
    雨勢變化很快，來不及多想，我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
    “前麵有車站。”
    ……
    ……
    公交車的站台不算很短，每一段都有可以避雨的頂板。在這個恰好空無一人的時間段，雨滴落下的“沙沙”聲在僅有兩塊擋板的車站裏顯得尤為清晰。
    淋著雨跑了一小段路之後，我和白仙苒暫時躲到了這裏。
    “你不要出來，我馬上就到家了。”
    簡單拍了拍外套上的雨滴後，我便馬上給桑雨發去信息，以免勞煩她出來找我。
    放好手機，我抬起頭便看到旁邊的白仙苒在側身翻找單肩包裏的物品。
    “我的雨傘似乎還留著若今同學那裏。”
    注意到我的視線後，她緩緩說道。
    “那還真是不幸……”
    所以又來到這種戀愛喜劇裏的經典橋段了嗎……
    ——沒有
    ——有
    這個時候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怎樣的呢？
    我想，或許那個做法並不適合所有人……畢竟，我喜歡說實話。
    “我隻帶了一把雨傘。”
    “林極同學原來帶傘了嗎……”
    她看起來有些疑惑，我想也是，畢竟我的身上也沒帶包。
    “沒帶傘的話，我的妹妹可是會頭疼的。”
    之後的選項有……
    奉獻？利己？
    我們也不是特別熟悉，果然還是後麵那個比較現實吧。
    所以要自己回去嗎……
    解開外套最上麵的一顆紐扣，在白仙苒驚奇的目光中，我從胸口那裏拔出了放在內層口袋的雨傘。因為背雙肩包太麻煩了，所以除了去學校我一般都把傘放在這裏。
    “等等看吧，或許雨很快就停了……”
    走上前，看著天上的烏雲，我自顧自地說道。
    “……”
    沒有回複，我和她就這樣保持著沉默。
    此時的她，會是什麽表情呢？我不清楚，也不感興趣。
    留在這裏，與她沒什麽關係，僅僅隻是，我不想心裏留著負擔罷了……
    ……
    十分鍾後
    “看起來，雨並不會很快停呢。”
    白仙苒望著烏雲說道，雨水的滴落聲為她協奏，那些語句似優美的音樂在空氣中流動，鬆動了微妙的氣氛。
    “這裏離我住的地方已經不遠了，拿完傘再過來不會很久，如果，白仙苒同學願意等的話。”
    白仙苒沒有給出答複，而是轉而看向下著雨的天空。
    “穹雲仰止……”
    那個神情，她似乎在抑製什麽情緒？果然還是不能接受嗎……
    雖然這提議看起來對她沒有損傷，但那人與人之間更虛無的東西對她這種優雅高潔的人來說卻有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如果林極同學的選擇是這樣，在此之上讓我和你同行如何呢？”
    “你的意思……和我一起回去？”
    她的表情看起來並沒有開玩笑……
    ……
    地上的積水隨著鞋子的起伏不斷的飛濺，腳步聲被雨聲淹沒，一起被淹沒的，還有我平靜的內心。
    “林極同學，如果不建議的話請再靠近些，不然你的肩膀就要被雨淋濕了。”
    “已經足夠了，而且，尊重別人的獨處空間是我的原則。”
    “如此看來，這把傘裏的空間倒是顯得異常珍貴了。”
    該說不愧是白仙苒嗎……話語的藝術呢。
    這把傘的確小了，所以我曾經想過要換一把更大的雨傘，不過，每到這時，我就會被父親指著頭罵：
    “你這家夥真是笨呀，換了大傘就沒有意義了。每少一點距離就多一分機會，這就叫寸土寸金知道嗎。”
    雖然當時他說得那麽光明磊落，不過看母親那個眼神，我還是明白了什麽叫“居心叵測”。
    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是不是如他所想呢……
    “嗯？”
    ——這個距離。
    “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
    她的臉色看上去是那麽平靜，仿佛一切並未改變。
    所以，不僅僅是浮於表麵嗎……
    默默地，雨水落在她柔弱的肩膀上。
    不知不覺，我與她之間，傘內的距離變得更遠了，但傘外的距離……
    卻變得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