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8 逐漸改變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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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與良到達高中時,學生們已放學,操場被夕陽染成紅色。
    那個花壇還沒被修補,仍被放置著。
    飛鳥在向校舍去的途中,腦海中瞬間閃過對自己說連與兒子說話的勇氣都沒有的裏中的寂寞表情。
    良也是在想跟自己想的同樣的事嗎。
    她用比平時更消沉的聲音說著“趕快走吧”催促飛鳥。
    兩人來訪這裏的目的是要報告誌村校長謎之怪電波事件已經結束。
    但誌村並不在,星野美也子作為代理出現在接待室中。
    貌似是直接這麽接到指示的。
    “抱歉。收到聯係後,突然有事外出了”
    美也子輕輕鞠了躬,又浮現出了那個美麗的微笑。
    “不。是我們總是在你們忙碌的時候過來,給你們添麻煩了”
    良寒暄完之後,簡單地說明了到事件終結為止的經過。
    就是首都各地被確認的怪電波的真麵目已判明的事。
    那物質對人體及環境並沒有什麽威脅的事。
    並不會對這高中帶來什麽危害的事。
    “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非常抱歉。我還對校長先生那樣”
    美也子麵帶笑容對惶恐的良他們說:
    “沒辦法啊。畢竟是工作。如果發生了什麽就遲了”
    ——這個人說的台詞跟響隊長一樣啊——飛鳥想著這種無所謂的事,盯著美也子的笑臉,
    “那麽,我們差不多該告辭了”
    “辛苦你們了”
    兩人想要離開接待室時,美也子微微嘟囔的一句話進入了飛鳥的耳中。
    “果然,沒有關係嗎……”
    “——誒?”
    飛鳥停住了腳步。
    “你剛才……說了什麽吧?”
    “啊……。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那是什麽令人牽掛的事嗎?”
    這次良問了支支吾吾的美也子。
    “誒誒……。但說是奇怪的事,也不是什麽壞事”
    事件已經結束了。但美也子的話語微妙地令人在意。
    ——不管什麽細微的事都不要放過——飛鳥想起了響的訓示。
    “不是壞事……那到底是什麽?”
    在短暫的沉默後,星野美也子又說了意義不明的話語:
    “好孩子,變多了”
    ——好孩子變多了?
    這有什麽奇怪的?——
    “變多了,就是說轉校來了咯?”
    良代替疑惑的飛鳥問道。
    “不,並不是那樣……。就在最近還在整天搞事的學生們突然就老實了”
    兩人越來越懵了。
    ——這不是說學校的教導非常出色,不就是在自誇嗎——。
    “這樣啊……”
    飛鳥急劇地失去了關心。
    “果然是沒有關係啊”
    美也子浮出淡淡微笑,要結束話題,
    “那個,能不能再詳細地跟我們說一下?”
    “良?”
    良無視了不服氣的飛鳥,繼續問:
    “突然便老實的學生是有多少?”
    美也子作出了一瞬的猶豫表情,說了出來:
    “共有二十人左右”
    “那是什麽時候?”
    “我想大概是一個月前。最初是一人兩人地變,就在最近有十幾個學生一下子就變成好像另一個人一樣的老實的好孩子了”
    ——一個月前……。隻是偶然嗎?
    記得怪電波就是從這時候起被頻繁確認到的——。
    “前幾天自稱是雜誌記者的人來取材了……”
    “雜誌的記者?”
    “聽那位說,發生這種不可思議現象的看來不隻是我們的學校”
    “不隻是這學校?”
    “據說不久前還在電視及雜誌上成為話題了”
    “良,你知道這回事嗎?”
    “你這麽說,我也好像覺得在周刊雜誌的目錄還是什麽上麵看過……”
    美也子對麵麵相覷的飛鳥與良說:
    “但是,好像騷亂立馬就平息了”
    “平息了……?”
    “這學校是這樣,要說原因,畢竟所謂的不良學生變老實本來就要謝天謝地,我們也接到過他們父母打來的感謝電話,我想沒人會把這個視作問題”
    ——這麽說或許也是。一旦發生了怪獸災害,也沒有人有時間把這種話題搞個大新聞了——
    “但這種事真的會有嗎?搞都搞不定的不良,就突然變成好孩子了,我是不是很懂……”
    “我想這個可以有”
    “——蛤?”
    剛才還在含糊話語的美也子奇妙地這麽斷然說道。
    “我並不認為這現象有什麽特別的”
    “有什麽根據嗎?”
    良還是放不下地問回去。
    “因為我覺得這種現象是正當防衛”
    “正當防衛?”
    這話十分唐突。
    “我想這會不會像是生物擁有的自我防衛本能一樣的東西”
    飛鳥和良都難以理解美也子所說的事。
    ——不良成了好孩子為啥是正當防衛?——
    “能再說得清楚些嗎?”
    飛鳥一副好像在聽課中的學生的表情問道。
    “雖然不過是我的推論……”
    美也子又浮現出那個美麗的微笑,慢慢開始說:
    “那些孩子們是抱有各種問題活著的。盡管身體越長越大,心靈也並沒有相應地成長。像玻璃那樣透明,又十分脆弱。就算這樣,那群孩子也是以他們自己的方式思考,煩惱,還有受傷。那些時候,沒有大人會注意到那傷痕。學校和父母都隻說是理所當然的事。看不到將要破碎的心靈的本質。沒有人去認真地回答怎樣才能修補心靈的創傷”
    窗外,夜幕開始降臨。
    在漸漸變暗的接待室中,美也子淡淡地繼續說:
    “那群孩子已經滿身瘡痍了。所以作為生物的自我防衛本能工作了。認識到周圍沒人來幫助自己時,那本能就為了自衛而工作了吧。為了讓身體的傷口結痂,在某個時刻脫落……”
    離開校舍時,外邊已經一團漆黑了。
    “剛才說的,良你怎麽想?”
    “你問我怎麽想……”
    ——確實也不是不明白她的邏輯——
    各種不安與孤獨。隻能將出口對向暴力衝動的孩子們。當那傷痕累累的心到達極限時,作為生物的防衛本能就表現出了完全相反的人格。
    ——如果結果就是同時多發性地促發了少年少女們的變身的話——
    但這作為現實論實在是難以接受。
    再怎麽說這也太跳躍了。
    不如說該再檢討一下與那個怪電波之間的關聯吧。
    在這裏就停止調查會太武斷了吧。
    就在良要將這想法說出口時。
    有人從背後喊住了他們。
    “不好了,到這麽晚”
    一個少年站在回過頭的飛鳥與良麵前。
    “晚上好。找到要找的了嗎?”
    “你……”
    “我一在圖書館裏調查就搞到很晚了”
    飛鳥回問了擺著明朗笑容來對話的少年:
    “你……誰來著?”
    “討厭啦。前幾天不剛見過嗎?就是,在操場的那個花壇”
    “花壇……?”
    眼前的笑臉,與前幾天見過的那張臉重合過去。
    “你……難道——”
    良也在一瞬後失語。
    “那個,暴走摩托的……?”
    想起來了。這張臉的確有記憶。
    無法駕馭的野獸般的炫目的眼睛。
    在放學後的操場中駕著摩托激走的不良少年。
    絕逼是那個裏中的兒子。
    然而,現在他們眼前的浮現著可人笑容的這少年,不管從哪裏看都沒法讓人覺得是同一個人。
    臉也好,聲音也好,都的確是本人,但給人的印象,要比喻的話就是貓和獅子的差別。
    “你真的是,那個時候的——”
    “對不起。後來從父親那裏聽說你們是超級 guts 隊員之後,我是從心底裏發慌了。畢竟那種情況下用光線槍把我給射殺了也是沒話可說的嘛。”
    ——後來從父親那裏聽說……?什麽意思?
    難道這對父子在一天之內就和解了嗎——
    飛鳥腦袋已經完全一團漿糊了。大概從前的人走夜道被狐給迷住時,擺出的就是飛鳥現在的表情吧。
    但良勉強保持住了冷靜。
    “你剛才問我們有沒有找到要找的吧?那是——”
    “你們是來學校來調查什麽的吧?父親也跟我說過了”
    翔回答的申請沒有一點動搖,飛鳥與良完全說不出話來。
    翔不知是否是因為兩人的反應而感到十足的愉悅,他微笑得更天真了。
    “有時間的話還請再來我家。不對用車送回父親表示一下感謝的話我心裏過意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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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翔恭敬地行了禮,走著晚上的上學路離開了。
    兩人僵了一會。
    幾分鍾前還從星野美也子那裏聽來的奇妙現象。
    還隻是半信半疑的孩子們的突然變身。
    現在,兩人目擊了不能再可靠的實際例子。
    “呐,良。你能相信這種事嗎……”
    飛鳥目送著翔嘟囔著。
    然而良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已經走了。
    今晚裏中邦夫也是喝了酒回家。
    但並沒有平時的那種陰沉的表情。
    不如說那表情開朗得不能再開朗了。遊走在全身的乙醇令人爽快。
    裏中的記憶裏全然沒有像現在這樣在高中幹完工作後跟同事們回去喝一杯的回憶。
    而就在今天,校長和教務主任突然就說稍微陪他們一下,然後把他帶到了他們常去的酒館的街上的高級俱樂部。
    話題當然淨是在說翔。
    ——作為教育者,作為父親,讓那麽狂暴的兒子給漂亮地重新做人了,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此後對學生們的指導也多多指教——誌村校長興高采烈地給裏中勸酒。
    ——我可認為你這樣的教師在我們學校是我的榮耀啊——鬆川教務主任用誇張的言辭捧裏中。
    翔的變身,被理解為了是遠超裏中預想的好事。
    說實話,心情並不壞。
    ——翔早已回去了吧。
    現在悶在房間裏做著明天的預習嗎?
    明天晚上,家裏三人久違地出去吧。
    記得附近開著家美味的日式餐廳。
    回去就趕緊問問妻子吧。
    昭子肯定也會欣喜地讚成的——裏中腦補著這些,突然哼起了翔在孩提時代常唱的動畫節目的主題歌。
    稍微走了一會,能看得到裏中的家了。
    跟想的一樣,二樓的翔的房間點著燈。
    裏中感到輕微的安心感,將單手放在門上時——,從黑暗之中,突然有強烈的光照向了裏中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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