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3 陌生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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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翔一早就出去了。
說是去中學時代的朋友家裏玩。
“這樣啊……。翔已經出去了啊”
大概是因為裏中的聲音不知不覺就消沉了下去,擺著早飯盤子的昭子不滿地說:
“轉換心情也是必要的。昨晚好像也是學習到了很晚,這是期末測試前最後的星期日了吧。這點你就別管那麽緊了”
“我又沒說什麽不好……”
“是呀”
昭子愉悅地微笑,給裏中的杯子灌上咖啡。
“因為,怎麽可能有人對現在的翔有意見”
裏中懷著陰沉的心情凝視著對現在的幸福完全不作懷疑的妻子的臉。
午後,裏中久違地拉出了從前的相冊。
在庫房的最深處。
存著相冊的茶箱,仿佛沒被再開過蓋子一樣,靜靜地被壓在各種雜物之下。
箱子上貼著寫了“回憶的相冊”的紙。
一個個規規矩矩地寫著的文字,表現出了當時昭子的心情。
被埋葬到昏暗庫房的過去——。
那一切,都被關在這微髒的箱子中。
裏中選了幾冊帶到客廳,慢慢打開了封麵。
過去的懷念日子——,再也無法取回的許多時間——,在裏中眼前逐一蘇醒過來。
產後,一臉笑容地摟抱著剛出生的翔的昭子。
第一次的生日。沒什麽理由地就盯著桌上蛋糕的翔。
還拍到了哄著磨人地哭泣的翔的自己。
翔在小時候超喜歡玩具車的。
想起了翔最初說的話語是“吥—吥—”。
在幼稚園的入園式——,在寫著“歡迎入園”的看板前擺著 v字的翔。
——在那之後下了雨,記得全身都濕透了——。
妻子因新衣服白費了而嘟嘴,而翔在她身旁天真地笑著。
小學的入學式,翔感冒惡化沒有參加。
前一天晚上,將翔抬進夜間診療所的裏中的狼狽模樣。
好長時間沒叫到出租車,在公寓前跟昭子吵了架。
“都是因為你沒看好”
“還不都是你全都推給我”
——從那時候起,妻子與我之間就有了微妙的摩擦——。
到了小學高年級,翔的笑容就少了起來。
運動會。夏天的遊泳池。遠足。家人一起去的遊樂園。
還有我們剛搬來的——,新家。
在庭院裏做成花壇,在前邊拍攝的三人的照片。
這就是最後了……。
空白的底紙上沒貼著一張照片。
合上相冊,裏中又感到陰鬱的情感在胸膛深處蔓延開來。
“王八蛋!你這種玩意能明白我悲慘的心情嗎!!”
那一天,在這庭院,有個發出著意義不明的叫聲叭叭地砍倒花壇裏的花的少年。
那已經不是裏中所知道的翔了。
那就是從未見過的凶暴野獸本身。
昭子的哭聲。玻璃的破碎聲。還有離去的摩托的爆音。
裏中無意識地塞住了自己的耳朵。
“老公……怎麽了嗎?”
不知何時昭子站在了身旁。
從惡夢歸還到現實,裏中呆呆地看著妻子的臉。
“沒……有點,頭疼”
“要喝藥嗎?”
“沒事的。比起這個,昭子你怎麽想?”
“想什麽……?”
裏中對著擔心的昭子貿然問道:
“就是翔啊。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
昭子一副沒理解裏中問題意思的表情,也坐到了沙發上。
“什麽什麽感覺啊……?”
“不是……那啥,我說不清楚,就是不自然之類的……”
“啥?”
“就像是別人在這個家裏一樣的……你有沒有感到那種不自然?”
一瞬間,昭子的表情看起來僵硬了。
但立馬又浮現出了笑容——
“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呢,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理所當然?”
這次是裏中反問了。
“理所當然,是什麽……”
“因為翔突然就變成以前那樣溫柔了啊。有困惑是當然的”
——的確如此。但自己所說的並不是這事。
是更根本性的——
“你也很快會習慣的”
昭子說完立馬就站了起來。
“肯定很快會習慣的”
昭子留下一臉還沒想通的裏中,向廚房走去。
然後將壺裏的熱水灌倒小茶壺裏,微笑道:
“想那種無聊的事是對不起翔的。他可是好不容易站了起來,拚命努力了”
“說得也是啊……”
“那個孩子就是翔。怎麽會是別的人……”
“啊啊……。抱歉”
接過昭子倒的茶時,玄關的鈴響了。
昭子拿下內線電話,一臉明快笑容地回過頭。
“說翔翔到”
然後就慌忙跑出了客廳。
玄關傳來翔的聲音。
“那啥,我帶了朋友來”
“啊啦啊。歡迎呀”
昭子的聲音真是十分歡喜。
“不用顧慮就過來吧”
“打擾了—”
傳來女孩子的聲音。
貌似翔是帶了女朋友來。
到剛才為止的疑念退去,翔出現在稍微緊張的裏中麵前。
“爸爸,我回來了”
“啊啊。歡迎回來”
——昭子說的肯定沒錯。
現在正對自己笑逐顏開的就是翔。
肯定是相冊中擺著 v 字的,那個翔。
我這是怎麽了呢。
隻是那天晚上,被那個叫由香的不良少女所說的話迷惑了些罷了。
什麽都不用怕。
隻要坦率地對兒子變老實的事感到歡喜就好了。
這樣,就一定——
“進來吧”
被翔招進來的一名少女露出了臉。
“你好”
在看到她扭扭捏捏地羞澀著低下的臉的瞬間——,裏中停住了呼吸,額頭滲出了油汗。
眼前浮現著清純笑容的嬌小少女,她是——
和那晚比起來,簡直像是變成另一個人一樣的,由香。
裏中不禁掉落了茶杯,滾到了地板上——。
“誒?弓村隊員嗎?”
麻衣接了司令室裏一般市民來的電話。
“現在不行啊。誒?飛鳥嗎?那個,飛鳥隊員也出去了,現在這裏隻有我。如果可以傳話的話我是可以去傳”
最近還是沒什麽特別的事發生,持續著和平的日子。
響隊長跟宮田參謀去火星基地出差了,幸田與刈穀久違地午後出動了。中島早早地吃了飯就出去了。
良和飛鳥本該在基地內的,但現在不在。
麻衣就自然地看家了,但正要整理資料來消磨時間的時候,接到了自稱裏中的中年男性的電話。
“誒……什麽?孩子奇怪?本來是不良的孩子成了好孩子?這不挺好的嗎?……誒?不對?”
電話那邊的男人聲音興奮了起來。
於是就不是很聽得清了。
——是惡作劇嗎?——
就在前幾天,麻衣認真地接了醉漢胡說的馬被宇宙人誘拐走了的謠言,結果被響狠狠罵了。
那深刻的記憶導致了麻衣對裏中冷淡的態度。
“那啥,雖然我不知道您與飛鳥隊員是什麽關係,但要說這種話的話就到警察的少年課,或者去廣播的談人生節目怎樣?”
電話亭中,裏中緩緩放回了接聽器。
沒人會把這種話當一回事的。
實際上,自己還沒有相信。
孩子們變身成了與昨天之前都不一樣的人。
那要是自己的孩子的話還可以理解。
不,是拚命努力到可以理解。
但目擊到由香變貌的現在,裏中唯有戰栗。
不是自己的妄想也不是想太多。
——這就是現實——。
但裏中恐懼那現實。
——妻子昭子沒有遇到那晚上的由香。所以能以平常心對待。
一起喝著茶,笑談最近學校裏的話題。
但是自己——
“那家夥不是翔!是別的什麽東西!”
由香充滿悲傷與憤怒的叫聲蘇醒了。
——變了。
翔也好,那個叫由香的少女也好,都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東西。
裏中恍惚著逃出了家。
大概是跟妻子說是去買煙草啥的了。
那時候自己的聲音在顫抖著吧。
離開客廳時,微微看到了翔對著自己冷酷地笑了。
——要讓別人知道……。
不這樣的話,肯定會發展到無可挽回——。
裏中盡可能地找了離家遠的電話亭,報告了超級 guts。
然而那是白費功夫。
再不回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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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會受“他們”懷疑的。
——等下……。可能已經被懷疑了。
我自己在懷疑翔。還采取了試探的行動。
對啊。我試翔了。
所以肯定是帶了那個少女過來,確認我動搖的樣子——。
腿在顫抖著。看著很是站不住。
就在裏中癱倒在狹窄的電話亭中時。
有人哢哢地敲了玻璃。
“嘿!”
裏中不禁喊出聲。
——翔和那少女來帶我回去了——。
那想法瞬間浮現在腦海中。
然而不對。
在恐懼著抬起頭的裏中麵前,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年齡大概快四十歲吧。
微妙地與年齡不相符的服裝,令其不讓人覺得是有正經職業的人。
“您是,裏中邦夫先生吧”
那男人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
“是……”
麵對反射性回答的裏中,男人繼續說:
“我叫蓮見。我也幾件事想問你”
——這人是刑警嗎?
這麽說起來,記得昭子是說過前幾天警察來訪過?
那之後怎樣了呢——。
裏中用終於冷靜下來的腦袋模糊地思考著,
“裏中先生。我就先說這些……”
——這個男人果然是刑警。是因為翔之前搞的事找來的吧。不管怎麽說,跟警察在一起總是安心的——。
但是蓮見的話語,又讓裏中毛骨悚然。
“您家裏的兒子不是人類。那是別的,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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