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之卷 毒蛾與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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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貓啊狗啊都消停點好吧。
    最近我在街上散步的時候,它們就常常跑過來衝我吼、嚇唬我,甚至還朝我撒尿。這不是開玩笑,是事實。不知道是因為我身上有它們天敵的味道,還是我上了他們情報網的黑名單,不管哪個都煩得要死。
    天界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這說那,一邊給自己貼著創口貼。
    “好疼啊……”
    昨天被那隻流浪貓抓的傷口現在還疼呢,它竟然還有純種係譜。咬了胳膊一口後,嘲笑似的哼著鼻子就跑了。那張臉我絕對忘不掉。
    “千萬別傷害商品哦。”
    要不是鷹介哥千叮嚀萬囑咐,我才不會被那種壞貓咬到呢。它動作那麽遲緩,我一眼就能看破。
    “這次再見到它……”
    為什麽非得和這隻貓較勁呢,真的是。趕緊早點抓住它送回去好吃飯。我都快餓死了。
    發著牢騷,天界再一次對自己設的陷阱進行了確認。
    自從遇見鷹介哥起已經快一年了。
    和破裏劍者、轟雷者的諸位一同戰鬥,熱血地好像要把我點燃一樣。從那時起也已經過了半年了。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天界再次回想起這段時光。
    在那之前,從我出生起到遇見鷹介哥為止的記憶,都很模糊而混沌。就像被海裏漂浮的海藻包裹著一樣,這種狀態讓人覺得永遠也不過如此了。
    但是,依然有光芒穿透海麵,天界覺得自己稍稍浮了起來。一層層麵紗被揭下,他恢複了屬於自己的意識。在最後的一瞬間,天界感覺自己像是被太陽一樣的光芒所包圍著,一口氣回到了現實中。
    有人晃著他,在問他的名字。
    “……天……界……”
    為什麽失憶狀態下,我還能清楚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呢?
    “你好啊,天界。我叫鷹介……椎名鷹介。”
    他看著眼前那炫目的笑容。直覺告訴天界,這個人是他的夥伴。如果在這個人身邊的話就沒問題了。不知怎麽,他十分確信。
    然後,他們就一起踏上了旅途。
    鷹介哥的工作應該是誌願者。為窮人或受災的人提供幫助,從跑腿到購物,從種地到清理廢墟,他全都無償為他人服務。
    一開始,天界很害怕對視除鷹介哥以外的人。但不知不覺間,他也和大家一起工作、一起流汗了。
    “謝謝你。”
    “幫大忙了。”
    “太感謝你了。”
    每當聽到有人道謝,天界的表情都會僵硬起來。但漸漸地,他也嚐試著報以生澀的微笑。然後,就會和大家一起笑。並簡單地回應幾句話。
    鷹介哥看到天界能這樣微笑,簡直高興地不得了。一樣的。天界也很開心。從很久以前起他就這麽想了。
    但是,這份快樂很快就被打破了。
    知道了自己其實誕生於惡魔“邪惡意誌”中後,天界絕望了。他意識到,自己和大家不一樣,和鷹介哥不一樣,隻有自己是怪物。
    所以,當它被抓捕、拷問後,寄宿在自己體內的“神聖意誌”即將覺醒之時,他一瞬間甚至覺得“……啊啊,這樣也好……”
    淩駕於“邪惡意識”之上,可以輕鬆毀滅宇宙本身的“神聖意誌”。
    但正是自己,玷汙了“神聖”之名,將靈魂出賣給了惡魔。
    也是鷹介哥和破裏劍者、轟雷者拯救了自己。為了幫助天界,他們在無法變身的狀態下,用肉身展開了戰鬥。
    “……別逃避,天界!戰勝自己,天界!”
    他忘不了那時鷹介哥說的話。忘不了破裏劍者、轟雷者的呼喊。
    “不能隻讓你一個人受苦,鷹介!”
    “戰鬥的不止你一個人!”
    “我們是……”
    “我們是……”
    “夥伴啊!”
    天界也加入了戰鬥。作為大家的夥伴,全力奮戰。然後宣誓。
    “我……不會是邪惡的存在!我……要為正義而活。然後,成為傳說的繼承者!”
    變成手裏劍者,仿佛是上天的啟示。天界這才意識到,這才是自己的命運。
    “天界,忍之道很艱險。你不後悔嗎?”
    “嗯。因為這是我為了保護這顆星球、這個宇宙而繼承的力量。”
    這樣回答鷹介哥,在天界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我可沒聽說過這種事啊,鷹介哥。雖然我也不是討厭貓貓狗狗,但最近淨是這種工作。難道說,保護這顆星球、保護整個宇宙,就是找貓找狗嗎?算了算了,還是快點收工回家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正當此時,那隻貓出現了。
    他設下的說是陷阱,其實就是個捕鼠器,隻不過誘餌換成了貓糧而已。這種陷阱能抓住那隻臭貓嗎?沒想到,它卻比外表要更實用。真令人驚奇。不愧是鷹介哥親手做的。
    不過,那家夥也沒這麽輕易認輸。它一蹬腿,就把陷阱踢飛,自己一溜煙地跑掉了。
    當然了,天界早已預測到了它的行動。他猛地一腳踢開水桶,跳到空中,在貓還沒落地之時一把抱住了它,並抓住了它的爪子。
    “到此為止了!”
    在空中轉了一圈後,他以靈活的身姿落回了地上,趁貓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它塞進籠子裏,上了鎖。
    此時,幾個放學的小學生目睹了天界的英姿,紛紛呆住了。
    “別學我啊,你們會受傷的。”
    天界得意地笑了笑,對方卻嗤之以鼻。
    “誰會學啊!”
    “笨蛋!”
    看到他們手上的手機,天界意識到他們正在拍攝視頻。
    “有言在先,我可沒有虐待它。別在網上發些奇怪的東西哦。”結果反而弄巧成拙了。
    “誰信你啊。”
    “笨蛋!”
    幾個孩子笑著跑開了。
    “喂!你們等一下!”
    如果他們上傳了奇怪的東西,會被鷹介哥惹麻煩的。正當他緊趕慢趕地追逐時,天界的手機響了。打開一看,是鷹介哥打來的。
    “天界,新工作來了!”
    就這麽會兒工夫,小學生們都跑開了。天界咂了咂舌,停下了腳步。
    這裏真的是東京嗎?
    從jr終點站乘上巴士,坐到巴士終點站後還要再走30分鍾。這條山路相當狹窄,窄到隻能容納一輛汽車行駛。
    紅葉都快落光了,天空在無色的葉間灑下雲層的光芒。如果不是來工作的話,這裏倒是個郊遊的好去處。天界這麽想到。
    突然,他的視野被打開了,山間出現了幾棟小房子,勉強可以算是個小鎮。
    在房屋之後有個巨大的建築,是大壩。巨大的灰色建築物仿佛正鎮守著這裏。
    “你先去吧,天界。我把之前的工作報告寫完再來找你。委托人的信息我已經加到附件裏了,別擔心。”
    雖然鷹介哥這麽說,但是給孩子建萬能屋什麽的,也太不靠譜了。天界再怎麽想打起精神,總也覺得沒什麽信心。不過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先找個地方消磨下時間,順便等鷹介哥過來。
    城鎮被分為兩支的河流包圍著。鎮子在中間,像個孤島。因為河流在下遊再次匯聚在了一起,所以給人的印象很深刻。如果因為暴風雨,河流泛濫的話,鎮子就真的被孤立了。
    正當天界準備歇歇腳時,突然聽到了一聲慘叫。他看到,在河邊有幾個人影。慘叫聲越來越大,天界趕忙跑了過去。靠近之後,天界發現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的少女被一群初中生男女包圍了起來,旁邊還有另外一個男子中學生。
    慘叫變成了嗚咽,男子中學生抱著膝蓋,全身顫抖著。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爸爸……”
    男學生臉色蒼白,透露出掩藏不住的怯懦與害怕。
    “你小子,剛才對她做了什麽?”
    “那家夥……果然,是魔女啊!是怪物!”
    有兩個人應該是這群學生的頭頭。一個是高個子的男生,看著像混血兒;另一個是女生,一頭長發染成了淡栗色。
    “說句話啊!”
    “魔女……你再做一次那個!”
    但是,被稱為魔女的少女一動不動。她也不害怕。隻是沉默著。
    “回答我!”
    男生揪住了少女的衣領,正當此時,天界闖了過去。
    “住手!你們不覺得丟人嗎!”
    “…··你他媽是誰啊?”
    男生蔑視地看著天界,其他人也一齊看向他。
    “哎呦,明明是個魔女,竟然還能交到男朋友。”
    長發女生嘲弄似的笑了笑,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
    “這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哦。”
    男生也把手搭在了天界的肩上。
    然而,就在這時,天界注意到少女的側臉顫動了一下。同時,他的太陽穴感到了一陣疼痛。
    然後,男生的表情變了。他眉頭緊皺,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緊接著,他竟低頭嘔吐了起來。
    “啊!”
    “哇!”
    小說
    他的夥伴們尖叫著紛紛向後退去。
    “真哉!沒事吧?”
    長發女生跑去撫了撫真哉的後背。
    趁此機會,少女拔腿就跑。一瞬間,天界和她四目相對,天界看到她的嘴唇動了一動。
    “什麽……?”
    天界剛想回問,少女都已經跑出10米遠去了。
    “這家夥!”
    “站住!”
    其他人拿起木棒追了過去。
    “哈!”
    天界一記回旋踢踢飛了他們手上的木棒。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天界也朝著少女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越過堤壩,穿過窄路後,是一條直通向城鎮中心的大路。天界定睛一看,少女的身影已經不見了。怕不是跑到小路上去了?
    天界停下了腳步,正在此時,天界的耳朵裏,剛才少女的聲音複蘇了。
    “……天……界……”
    確實,她是這麽說的。為什麽。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自然,我之前從沒有見過她。我們本該是陌生人的。
    “站住!別想跑!”
    長發女生追了過來,一把抓住天界的手臂。
    天界回過頭問道:“那個人……真哉?他還好嗎?”
    “別裝傻了!魔女在哪兒?那個怪物去哪兒了?”
    “他真的沒事嗎?”
    天界注視著女生的眼睛,再次問道。這次,女生鬆下了身上的勁。
    “……應該吧。男生們把他送回家了……”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嗎?”
    “什麽?”
    “為什麽,你們知道是那個女孩做的?”
    女生的眼神又一次尖銳了起來。
    “這不是廢話。那家夥可是魔女的女兒。她媽媽就是個魔女!”
    背後傳來了刹車的聲音,天界回頭看去。
    一輛車頂上擺有舞台的麵包車停在了他們身後。應該是那種用於選舉的宣傳車?車上走下來兩個女人,一老一少,都穿著西裝。
    “你是,天界君吧?是我聯係的椎名鷹介老師。我是鎮長柿村。請上車吧。”
    “什麽?鷹介……老師?”
    天界這才注意到,選舉車的車身上寫著大大的一行字——“鎮長候選人柿村久萬子”。
    “請吧,請吧。”
    戴眼鏡的年輕女人好像是秘書,在她的催促下,天界坐上了車。長發女生咋了下舌,離開了。
    “璃子,有這閑工夫到處跑著玩,還不如去上補習班之類的地方呢。”
    聽到柿村鎮長的話,被叫做“璃子”的女生站住了。
    “補習班之類的地方,嗎……也就是說媽媽看不見的地方都算咯。”
    “……是你自己想去的。你別忘了。”
    “交錢的可是媽媽你哦。”
    女兒眼裏閃過一絲好像挑釁的光芒。母親熟視無睹,徑直坐在了天界旁邊。
    “開車。”
    選舉車開動了。璃子的身影越來越小,逐漸消失在了天界的視野中。
    “真不好意思。椎名老師和您說過詳情了嗎?”
    “這個……還沒有。”
    就算麵對一個孩子,柿村鎮長的態度也依然如此禮貌。雖然天界多少感覺有點難以習慣,但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搖搖頭。
    “這樣啊。那麽……宇佐美。”
    “是。這個是……我們接下來要拜訪的人,禦廚玉美女士。”
    秘書宇佐美坐在副駕駛座上,拿出一個文件夾,向天界展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個頭發淩亂,小麥色皮膚的女人,大概30多歲,半透明的眼神渾濁濁地看向鏡頭。她的眼神裏沒有光。看到她的第一反應,天界竟懷疑她是不是個盲人。
    “她手下有一個規模算得上是‘教派’的宗教組織,但這不是什麽大問題。問題在於,他們的‘教會’非法占據了一棟建築物。”
    “非法占據?”
    “他們的租賃合同已經到期了,但他們賴著不走,給周圍的居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不想使用強硬的手段。不管是從現在這個時間點來講,還是從經濟角度看。於是我們就求助於椎名老師……那個,這個……您能懂嗎?”
    宇佐美覺得天界還是個孩子。
    “啊啊,這個,算是明白了……雖然有點難懂。”
    聽到他說了實話,宇佐美才稍稍安心了點。這工夫,柿村鎮長已經微笑著朝車窗外揮起手了。
    “你好啊!老婆婆,最近精神還好嗎?”
    “叔叔,身體沒問題吧?”
    麵對路上的行人,官員們從不會理會他們有沒有回應。隻要自己微笑著揮手、搭話就夠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文件的下一頁,是“教會”的照片。看著照片裏異樣的景象,天界突然感受到了什麽。
    這裏與其說是教會,不如說是個廢墟,抑或是殘骸。
    一片古舊的木質平房,讓人想象不到它的本來麵目。屋頂的瓦片壞了大半,上麵擺著無數盆栽,枝繁葉茂,像片茂盛的叢林。乍一看,仿佛是從房子裏長出來的一樣。
    除此之外,更引人注目的還數占滿一半道路的垃圾山。有故障的電器和破損的廚具,還有肮髒的餐具、家具、塑料瓶和空罐子、衣服、窗簾、地毯,淩亂地扔在瓦楞紙箱、水桶裏,數不勝數,雜亂無章。
    “垃圾屋啊,這是……”
    “不好意思,到了那裏請不要用這個詞。”
    聽到天界的自言自語,宇佐美提醒道。
    附近的居民都遠遠地看著選舉車,柿村鎮長也不下車,隻是用手帕捂著嘴等待著。當然,車窗全都緊閉著。
    “沒事嗎?我一個人可以嗎?”
    宇佐美先深吸了一口氣,準備下車了。天界向她提問,她也沒有回答。越靠近車門,臭味就越重。但臭味與其說是來自於垃圾,不如說是從屋內傳來的。也不是腐臭,而是由麝香等獨特的香料混雜成的特殊味道。
    就連天界也捂住了鼻子,三步並作兩步跑下了車。
    “等一下!我也去談。”
    一個和柿村鎮長歲數差不多的警官喊道。
    宇佐美困惑地看向柿村,她終於一臉不情願地下了車。
    “島穀先生……你作為警察,不應該是現在才去談吧。難道不該在我們來之前就去交涉嗎?”
    “不,那個,這件事在法律上還有各種問題……”
    “我應該也找署長說過了。如果警察不管的話,就由鎮上管。如果警察不為居民們做事的話,就由我這個鎮長來。”
    天界也懂了。柿村是想把居民們拉到她的一方。
    “但是啊……”
    我最討厭這種事了。大人的事情。大人的安排。大人的體麵。大人,真麻煩啊。總是整這些幺蛾子。我隻是來做我的工作的啊。
    “進去了。”
    天界追上宇佐美,跑進了惡臭之中。
    門口垂著門簾,由符組成,又多又厚。要想進去必須用手撥開,不然會打到臉。走進去以後,室內毫無落腳之處。不管是牆壁、天花板還是地板,都積滿了厚厚的符。天界感覺自己仿佛被繭包裹了起來似的。
    舉目四望,室內並沒有人在焚香。看來隻是曾經焚香的味道太重,以至於深深地浸在了空氣裏。
    在繭的深處,有個人身披白布,躺在那裏。正是禦廚玉美,現實中的她比照片上更加憂鬱,更加病態,臉色痛苦。
    應該是幾個信徒,在她的周圍吟唱著咒語。八個男男女女穿著白色的教服,專心致誌地念著。
    “臨在空海真遮專佛限縷千願鬼極害唐烈權”
    聽起來確實是這句話。雖然天界完全不懂咒語或宗教方麵的知識。但是在聽到的時候,他的腦海裏猛地浮現出來一幅可怕的畫麵。
    在如洞窟般黑暗的空間裏,漂浮著彩色的香煙。鐵鍋裏咕嘟咕嘟地煮開著東西,一個樣貌奇怪的男人念著同樣的咒語。
    “這些,到底是在幹嘛啊……”
    突然,一股頭疼襲來。就像剛才聽到少女說話時那樣,感覺像被針紮一樣疼。天界抬起頭,洞窟的畫麵消失了,禦廚玉美則躺在床上凝視著自己。但是,她的眼神還是像盲人一樣,可能隻是感覺到有人來了。
    “那個……禦廚女士,是吧?我是鎮上的代理人。然後,鷹介……我的上司也會來,我能先跟您聊幾句嗎?”
    天界按照鷹介的囑咐說了該說的話,禦廚玉美卻毫無反應。信徒們也依然如故地吟唱著咒語。
    “那個,大家,能聽見我的話嗎?”
    天界把聲音抬高了。這時,禦廚玉美突然吐起血來。不是咳嗽,而是直接從嘴裏流出黑色的血,甚至染髒了被單。
    “啊!”
    宇佐美秘書站在天界的身後,抖個不停,終於叫了出來。她顫抖著蹲在地上,用手捂住嘴巴。
    “救護車!快去叫!”
    “啊……是!”
    被天界這麽吼著,宇佐美才反應過來。轉過身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禦廚女士!你沒事吧?喂,你們到底要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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