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女眷正在後院暢心堂坐著說話，最上麵坐著的是秦業和秦顯的夫人，下麵則是秦可卿與秦顯的兩個女兒，此外秦家旁支裏的幾個女子也在旁邊陪著，還有些得力的媳婦子，大家東家長西家短正說得熱鬧。
    秦可卿臉上掛著笑容，隨意應付著，心已經飛到別處。
    據說今日家宴要請小道長赴會，不知他到了沒有，此刻應該已經在前麵了吧，也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麽？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眼光一閃，看到瑞珠在外麵給她打手勢，臉色焦急中甚至帶點驚恐。
    這丫頭又搞什麽鬼？
    秦可卿轉頭向秦母說道：“太太，女兒身體不大爽利，先回去歇著了。”
    秦母緊張道：“可需要找大夫來看看？”
    “聽說小道長已經到了前邊，要不要請他給你瞧瞧？”
    秦可卿心中一跳，忙道：“不用了，女兒就是有些乏了，下去歇息一會兒就好。”
    秦母這才放心，招呼瑞珠扶可卿下去。
    主仆二人回到自己院子，秦可卿問道：“什麽事這麽慌張？”
    瑞珠滿臉不可思議，問道：“姑娘知道小道長來了嗎？”
    秦可卿奇怪道：“老爺不早說要請小道長，這又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不是！”
    瑞珠急道：“小道長來沒什麽，可我聽外門的人說，他向老爺提親了！”
    提親了？！
    秦可卿頓時懵住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也太突然了！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急忙問道：“老爺答應了嗎？”
    瑞珠把頭搖成個撥浪鼓，說道：“姑娘放心，老爺肯定不會答應的，他可是個道士啊，哪能把姑娘嫁給個道士。”
    我放心什麽啊！
    秦可卿心裏咯噔一下，問道：“老爺拒絕他了？”
    瑞珠道：“我也不知道，外門小廝沒說。”
    秦可卿心髒撲通撲通跳起來。
    她剛才為求脫身，假稱身體有恙，可現在卻覺得自己真的病了，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臉熱得像是著了火。
    “你快出去再探！”
    可卿吩咐道。
    瑞珠得令連忙往外麵跑去。
    ……
    道風樓。
    秦業目瞪口呆地看著洛飛，試探道：“小道長可是在取笑？”
    他剛才聽到了什麽？
    小道長竟然要求取可兒，這都是什麽事啊！
    洛飛正色道：“我怎麽可能拿女兒家名節取笑，我是認真的。”
    他是認真的，他居然是認真的！
    秦業人都傻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呆呆道：“可你是道士啊。”
    “我連譜牒都沒有，算什麽道士？”
    洛飛嗤笑道。
    怎麽聽上去還挺得意的樣子，明明昨天還因為譜牒的事被道錄司刁難，你都忘了嗎？
    秦業一時間無言以對。
    忽然當歸從樓下跑上來，把一個劄子遞給洛飛，說道：“方才有位忠順王府的王長史過來，說已經替小道長請下譜牒，聽說小道長在秦府，就送了過來，要小道長以後無需憂慮。”
    王長史？
    洛飛看著手中的譜牒，隨即放到一邊，抬頭看向秦業道：“我可以還俗。”
    這不是還俗不還俗的問題…
    秦業哭笑不得。
    他心中疑惑，這小道長怎麽忽然就要向可兒提親呢，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忽然他心中一動，想起可兒最近時常去陶公廟的事。
    不對，他們倆不會是…
    絕對是！
    這小道士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引了自己的女兒！
    洛飛看著秦業先是狐疑，後是惱怒的神情，搖頭道：“秦老爺何必著惱，難道小道還配不上貴府千金不成？”
    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是你不該沒有規矩在先！
    秦業心中惱怒，正要反唇相譏，卻忽然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應該先搞清楚，他們兩個都到了哪一步。
    秦業想到自家女兒從小家教甚嚴，生性也穩重謹慎，萬不至於做出那等醜事，身邊又時刻有丫鬟陪同，兩人也沒有機會那麽做，應該不至於犯下大錯。
    要不然，縱然真把可兒嫁給小道士，這也成了她終生的汙點，誰知道小道士會不會因此瞧不起她，連秦家也從此家風受損。
    想到事情不至於無可挽回，秦業終於冷靜下來，開始考慮起洛飛提親這件事。
    若說配可兒，小道長倒也算是個良配，可兒自己當然是樂意的，他神通廣大，與忠順王府又有關係，對秦家是個很大的助力，兩方結親，還是秦家沾了對方的光。
    他本就一直在考慮怎麽把小道長和秦家徹底綁到一起，卻從沒想過結親，畢竟洛飛是個道士，如今這道士忽然向自家提親，倒是解決了這個問題。
    隻是，將女兒嫁給道士，終究不好看，而且剛與寧府退婚，就和小道長訂婚，可兒名聲上不好聽。
    沉吟一陣，秦業說道：“可兒剛與寧府解除婚約，此時訂婚未免惹人非議。”
    洛飛眼睛一亮，問道：“秦老覺得什麽時候合適。”
    “至少半年後吧。”
    “好！”
    洛飛笑道：“那我就半年後再來府上提親，多謝秦老！”
    秦業冷哼一聲，說道：“謝什麽，我可沒說一定答應你，還有，這半年不許再見可兒，可兒也不能再去陶公廟。”
    還嘴硬，不打算答應，你讓我半年後提親做什麽。
    至於半年不讓他和可卿見麵，他明白這是為了防止別人說閑話，一對定親的男女，在定親前就常常見麵，難免讓人以為兩人是先產生了私情，甚至有了不才之事，然後才定下婚約。
    洛飛對此並不在意，但他知道可卿其實很在意自己的名節，自然不想因此給她帶來困擾。
    “另外，”秦業又道：“你的道士身份要及早解決！”
    再怎麽樣，也不能把可兒嫁給個道士啊！
    洛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放心吧，我省的。”
    怎麽樣可以既不做道士，又能有道士的便利呢？
    回去後要好好想一想。
    ……
    三更已過，夜色深了下來。
    秦可卿還沒有睡去，她心中七上八下，怎麽都不能平靜下來。
    洛飛表明要提親之後，秦業立即就把他帶到暖閣中密談，於是結果如何，瑞珠也沒從小廝口中打聽到。
    瑞珠堅定地相信，老爺肯定不會把姑娘嫁給小道士，她以為這樣會讓姑娘寬心，卻不知反而讓可卿心焦起來。
    秦可卿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心中翻來覆去地猜想著老爺和小道長的談話內容。
    有時候她想象著，在暖閣中，老爺怒斥小道長一頓，然後把小道長趕出家去，讓他以後都不要再見自己。
    這麽想著，她心口頓時一陣悶痛，忍不住從床上坐起來，可坐起來要幹什麽，她又想不明白，最後隻好從枕頭下麵取出紙鶴，心中自怨自艾一陣。
    有時候她也會想著，老爺那麽推崇小道長，說不定會喜歡他來提親，所以…
    就這麽在冰火之間顛倒幾次，秦可卿感覺精神越發不濟起來，頭也隱隱有些痛。
    明日肯定會大病一場。
    秦可卿暗自想到。
    快睡吧，小道長會有法子的，要相信他。
    秦可卿迷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