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國王的晚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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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力特國王是個好客的大嗓門,在他或大笑或發號施令的聲音裏,整個晚宴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地處北方的安泰利王國菜係特色與帝國的精美別致截然相反,不僅種類五花八門、菜量和端上來的速度節奏也很奔放:油炸的昆蟲、煮得爛熟軟嫩的蝸牛、一大堆看上去像野草拌成、嚐起來卻十分甜美爽口的蔬菜沙拉……一道接一道羅德從未嚐過的菜肴,配上大廳中間那頭小山般大小的烤全牛上不斷切下來的肉片肉條,讓人胃口大開。
小狐靈謹慎地從腰間包裏探出腦袋,忍不住饞地爬上桌台,豎著毛茸茸的尾巴逐個品嚐羅德盤中食物。侍者不停斟酒,在與希裏的並肩暢聊中,甜美的飲品一杯接一杯從未停歇,酒精度數雖然不高,但量上去後也足夠灌得少年男女麵紅耳赤。
實際上,羅德感覺自己不用多喝都能陶醉在今夜的快活氣氛裏:看著希裏再次被自己的話逗得暢快大笑,他忽然內心一陣悸動——這莫非就是戀愛的感覺?
羅德承認,最初他隻是因為希裏“憑空閃現”的神奇出場方式、以及她臉上那道既酷又颯的傷疤而生出的初始好感,但隨著相處時間變長關係愈發熟稔親近,他發現兩人還三觀相近誌趣相投,在一起時有說不完的話。少女獵魔人毫不扭捏造作的直爽脾性深深地吸引了他,雖然與最初想的“像母親那般溫柔美麗”的擇偶標準有不少偏移,但他很確信: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出於單純生理衝動之外的原因而喜歡上一個女孩子。
那邊,羅德不停地偷瞄希裏,越發為彼此隻是普通朋友而躁動;這邊,唐尼則為這對少男少女的親密無間而困擾到極致:控製自己的神秘放貸人給了他一小包劇毒,且要求精準投放盡量避免誤傷。作為一名負責上菜的侍從,這些要求照理說很容易實現,可現在晚宴氣氛熱烈,不斷有人走來走去互相攀談,一盤美食佳肴往往會有許多人分享。投毒目標雖然坐在自己位置上不動,但他的女伴卻一邊開心地與之聊天,一邊毫無規律地品嚐桌上所有菜品,更可惡的是居然還有一隻寵物狐狸也在桌上踩來踩去、東吃一口西嚐一下……
唐尼自然不是心地善良怕傷及無辜,隻是幕後黑手給的毒藥發作十分迅速猛烈,隻要一小撮便可讓人頃刻間七竅流血一命嗚呼,假如被目標之外的他人或它物先吃到嘴裏然後暴斃當場造成混亂,投毒計劃就泡湯了。
他一麵竭力保持正常上菜,一麵飛快地觀察和思索著解決之法,終於發現了一個破局點:整張桌子之上,隻有酒杯不曾被共享。
“韋伯,我端菜端得有點累,讓我倒會酒吧。”
被叫住的年輕侍從瞪了唐尼一眼,護住自己的酒壺:“去去去,我倒酒就不累啊?”
“一個銀幣和你換這份活!我真有點不舒服,待會要不小心打翻菜可就麻煩大了!”
“好吧……”看在一個銀幣的麵子上,韋伯不情願地把酒壺遞給了他,鬆手時還不忘提醒一句,“斟酒時當心點,可別把我坑了!”
酒壺到手,現在就等好時機了。唐尼小心翼翼地繞過了國王的首席法師顧問和光明教會的代表席桌位,薩莎女士是個敏銳犀利的女法師,而教會的人則不知深淺,保不準就會讀心術,唐尼可不敢當著他們麵下毒。
就在他心焦地尋找著機會之時,大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王宮侍衛進門大聲通報:“陛下,王宮法師塔頂有異常魔力波動,波爾大人請薩莎女士和主教大人前往共同調查!”
怎麽這麽巧?唐尼精神一震,猜想著難道是自己背後之人為調走兩名法師、方便他行動而故意搞出來的動靜……莫非,幕後主使者就在現場看著自己?
這念頭讓他毛骨悚然,看著被叫到的兩名法師先後站起身來,向國王行禮打招呼後先後離開,從未殺過人的小侍從渾身發抖地悄悄摸出劇毒顆粒,手打著顫捏了一撮投入酒壺,強作鎮定地走向坐於那邊的冠軍少年。
沒有意外,沒有驚險,毒酒順利地進入了比武冠軍的酒杯,並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被目標啜入唇間滑過口腔落入腹中。大殿裏鬧哄哄亂糟糟的,沒人在意兩名法師的起身,沒人看見唐尼迅速的小動作,沒人察覺他臉上一閃而過、害怕混雜猙獰的神色以及倒完酒離開時慌張的步伐。
“羅裏克爵士,利安儂爵士,是我給宴會點的菜哦,還不錯吧。”一個嬌俏稚嫩的女聲傳來,一襲淺金色長裙的小公主蹦跳著來到羅德和希裏麵前,大大方方地向兩人打招呼,她胸前還別著一朵花兒,羅德眼尖地發現,好像就是自己在比武大會結束後獻上花中的一支。
主人家來問候,客人自沒有冷麵相對的道理,三人自來熟地攀談起來,一聊才知,公主從預賽開始就是羅德和希裏二人的支持者,在決賽前甚至帶人親自去檢查了羅德和愛倫將要使用的武器裝備以免半決賽的鬧劇再現。她很顯然對羅德這位帥氣瀟灑的冠軍相當仰慕,卻對希裏這位憑空冒出來的美女季軍身手更為好奇——教會培養女性神殿騎士是為宣傳造勢用,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地方能允許女性習武、還出師這麽厲害的女劍士呢?
為了解公主的疑惑,希裏主動介紹起那個處於另一個世界、名為“凱爾莫罕”的獵魔人學院。希裏學劍的這段故事羅德也沒聽過,於是支起下巴同樣傾聽起來,然而沒過片刻,他卻忽然感覺肚子裏有點不對勁起來。
羅德天性好動,又自小跟格魯姆學習劍術身法,磕磕碰碰受點小傷簡直是家常便飯,然而他體質殊異,不僅從不生病而且受傷也會轉眼便好,雖不敢說完全不怕疼,但絕不像銀兒那樣一點都不能忍。
可這回,從身體內部傳來的髒器遭受毒害的強烈不適是如此陌生而令人恐懼,比正常腸胃不適強烈數倍的絞式腹痛令他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一股酸辣之感從腸胃中向上翻湧,他握緊拳頭從座位上蹭一下站起,把趴在膝上的小狐狸也掀了下去,顫抖著呆立片刻,扭頭哇一聲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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