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子別離,黨爭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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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州,石龍城。
    “知州大人,此乃雷州知州劉延壽發來之公文,聲言有十萬火急之事。”
    州衙官邸之中,化州知州王辟看著手中公文,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緩緩抬頭,看向麵前幾名心腹。
    “劉大人文中言及,雷州疫情爆發,藥材短缺。”
    “望本官在化州之中搜羅藥材送往雷州治病救人。”
    “爾等以為如何?”
    幾名心腹對視一眼,忙道:
    “疫病猛如虎,既然能幫,自是要幫的。”
    “那劉延壽若是欠下大人一個人情,將來想必也會有所回報。”
    王辟看著麵前幾名心腹,表情慢慢變得陰冷,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愚蠢!”
    幾名心腹被嚇了一大跳,趕忙跪在地上。
    王辟哼了一聲,摸著胡須,一雙三角眼中精光閃爍,冷然開口。
    “劉延壽,舊黨也。”
    “當年,司馬光之流迫害新黨,劉延壽趨炎附勢,上奏章彈劾我恩師呂申公,使我恩師死後諡號被一再貶奪!”
    “如今,雷州遭疫,乃是天滅劉延壽此等舊黨。”
    “本官若是助他,豈非違了天意!”
    幾名心腹麵麵相覷。
    片刻,有人忍不住輕聲開口。
    “可是,雷州大疫,若是波及我化州……”
    王辟冷笑道:
    “那就看守住所有路口,不使雷州一人入境。”
    “若有人私闖,傳本官令,盡誅之!”
    幾名心腹唯唯諾諾,領命而去。
    王辟臉色微微放鬆,突又自言自語。
    “聽說那舊黨元老蘇東坡也在雷州,若是死了,便是真正的天誅國賊!”
    王辟摸著胡須,得意的笑了起來。
    海康城。
    一具具屍體在石堅麵前被抬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屍體被搬上馬車,然後運送離開。
    無論是在一旁負責監督的衙役,還是動手將屍體抬上馬車的民夫,他們似乎都對此司空見慣,沉默的執行著。
    石堅安靜的站著,猶如一尊雕像。
    “爹!”
    一陣哭喊聲響起。
    石堅僵硬的扭動脖頸,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那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小女孩身上。
    她小臉已經哭花了。
    她掙紮著,想要掙脫身後那女子的懷抱,撲向麵前的擔架。
    擔架從石堅麵前走過,上麵躺著一名男子。
    男子早已逝去,雙手卻依然彎曲著,執著的圍攏成一個合抱的幅度。
    似乎是在執著的守護著什麽。
    雖死不休。
    石堅顫抖了。
    他猛然上前幾步,走到了小女孩的身邊,蹲了下來。
    “還認得我嗎,儂儂?”(注)
    小女孩愣了一下,輕輕點頭。
    石堅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儂儂的爹爹累了,要休息了。”
    “爹爹休息一段時間再回來陪儂儂,好不好。”
    小女孩盯著石堅,突然又一次的哭了起來。
    “你騙人,騙儂儂的都是壞人!”
    石堅歎了一口氣,輕輕的將小女孩抱了起來,走到馬車旁邊。
    “和爹爹告個別吧,儂儂。他會回來的,等他好了,就會回來看儂儂的。”
    小女孩安靜了下來。
    她怯生生的伸出手,去觸摸父親的臉頰。
    冰冷,僵硬。
    她的父親躺在那裏,表情已經有些扭曲,但依然執著的彎曲著手臂,合攏著。
    “爹爹,你會回來嗎?”
    “會回來看儂儂嗎?”
    小女孩帶著哭腔,抓著父親的肩膀,用力搖晃著。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安靜的看著這一幕。
    石堅咬著牙,竭力保持著平靜。
    “儂儂的爹爹會回來的,阿哥向你保證。”
    最後一具屍體被搬上了牛車,黑色的大水牛耷拉著腦袋,慢慢前行,漸漸離開了石堅的視線。
    “爹爹!”
    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在每一個人的耳邊回蕩著。
    石堅筋疲力盡的回到了客棧,把自己的身體重重甩在了床上。
    無數記憶和畫麵在腦海中不斷交織出現。
    汽車,飛機,口罩,電視上一張張嚴肅的臉龐,以及……
    小女孩淒厲的哭喊聲。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如果這是一個夢,那該多好?
    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還有蘇軾氣憤的聲音。
    “豈有此理,這王辟,真真是不當礽子!”
    王夫人的勸解聲傳來。
    “夫君,都說縣官不如現管,那王辟乃是化州知州,他不願讓藥材進來,夫君也無計可施呀。”
    “還請夫君無須動氣,明日再想辦法便是。”
    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什麽藥材?”
    蘇軾抬頭,看到石堅,臉上頓時露出歉意。
    “老夫一時氣憤,想來是吵到帥哥小友了。”
    石堅又問了一句。
    “什麽藥材?”
    蘇軾歎了一口氣,麵露愁容。
    “還不是那化州知州王辟,他乃呂公著門生,新黨中人。”
    “劉延壽知州則是司馬光先生門下,屬舊黨中人。”
    “想不到這王辟為了黨爭,竟能眼睜睜看著雷州百姓遭難,實在可恨。”
    “老夫,定要寫信往朝廷之中,參他一本!”
    擎雷口。
    山脈自此口隔開,裂分為穀。
    穀中,擎雷水汨汨自山間而下,朝南而去。
    水旁有路,兩撥官差分南北立於馬路上,相隔數丈,各自手持武器,怒目而視。
    劉延壽立於南方眾人之首,黑眼圈濃重,胡子都要翹起來了。
    “王辟,雷州大疫,爾身為鄰州,不思幫忙也便算了,卻為何阻礙我雷州藥材入境!”
    北方官差群數丈之外,十幾輛牛車被扣押。
    牛車前方是一輛頗為華貴的馬車,隻見車簾掀開,王辟的臉露出來,懶洋洋的開口。
    “劉延壽,雷州大疫,乃是你為官失職,和本官有甚關聯?”
    “本官治下化州與爾雷州相連,焉知那疫情此刻是否已經傳入化州?”
    “所以啊,這化州的藥材,自然是隻能留在化州所用。”
    “劉大人,你自行想辦法去罷。”
    劉延壽憤怒不已,罵聲如雷。
    然而王辟不但不為所動,還挖了一下耳朵,彈了彈手指。
    “本官可警告你啊,劉延壽。你若再向前一步,那便是侵入我化州境內。”
    “屆時本官去朝廷之中參你一本,想必章宰相他們必然會很願意摘下你這劉某人的烏紗帽哦。”
    劉延壽氣得臉色發白,幾乎要暈厥過去。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響起。
    “劉大人,可否讓石某和王大人商議一二?”
    劉延壽愕然回頭,表情古怪。
    “石神醫,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