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劉延壽和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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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延壽的聲音,蘇軾當然是聽得出來的。
    走出屋外,看到劉延壽,蘇軾表情驚訝。
    “劉知州為何在此?”
    劉延壽無奈苦笑。
    “蘇大人,劉某已經不再是知州,而是新任宜倫縣縣令。”
    蘇軾啞口無言,片刻後才道:
    “那章惇,何以至此?”
    兩人默然對視,心情都是極為複雜。
    石堅從屋中走出,信手遞給劉延壽一個椰子。
    劉延壽接過,喝了一口,繼續默然。
    蘇軾突然回過神來,道:
    “那我弟蘇轍……”
    劉延壽歎息著。
    “蘇轍大人乃疫情後上任,暫時無礙。隻是章惇如今乃獨夫權相,恐怕令弟將來也是困難。”
    蘇軾終於是怒了。
    “這新黨,是要將所有元祐黨人逼死嗎?”
    “大宋刑不上士大夫,他為何要如此趕盡殺絕!”
    石堅隨手又將一個椰子遞到蘇軾手中。
    “是刑不上士大夫啊,兩位現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嗎?”
    劉延壽苦笑道:
    “帥哥小友說得確實沒錯,隻是本官……唉。”
    兩人麵麵相覷,陷入一陣無言沉默。
    石堅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表情很冷靜。
    元祐黨人的失敗是必然的。
    原本,新黨和舊黨之間的關鍵矛盾是“要不要改革”。
    這是臣子之間的政見之爭。
    大宋皇帝表麵上說和士大夫共天下,但實際上是不願意被士大夫抱團架空的。
    文官們之間拉幫結派黨同伐異,皇帝安坐當裁判,這非常好。
    但元祐黨人的領袖司馬光為了爭權奪利,做了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
    以母改子。
    司馬光說動太皇太後高氏,用“以母改子”的名義奪取權力,壓製新黨。
    司馬光和高氏奪取的並不是新黨宰相的權力,而是皇權!
    臣子們之間怎麽爭鬥,皇帝都可以淡然處之。
    但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在皇權被竊取之後無動於衷,除非這皇帝是個傻子。
    趙煦不是傻子。
    當高氏死去,趙煦親政之後,這位皇帝毫不猶豫的任用了態度最激烈的新黨章惇為獨相,大肆清洗元祐黨人。
    後來的宋徽宗,要麽啟用中間派,要麽就是蔡京這種新黨印記更為濃厚的政客。
    至於元祐黨人?
    這個曾經把手伸向皇帝權力的舊黨,不可能在任何一個有點腦子的皇帝麾下獲得啟用了。
    蘇軾和劉延壽,隻是在為當年司馬光的愚蠢決定而背鍋。
    臣子終究是臣子,把權力伸向皇帝的寶座?
    就是找死。
    搞出一本資治通鑒來洗腦皇帝?
    隻能說,老司馬小看了宋朝皇帝的智商,也高看了自己的洗腦水平。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石堅每天都很忙碌。
    他要燒磚。
    燒泥土磚是個力氣活。
    一個簡單的,由四塊木板組成的磚模,不停的將泥土塑形成磚。
    重複數萬次。
    土磚成型後,將數萬塊磚放入事前挖好的磚窯之中,點火燃燒。
    燒製數日,然後一次性放入足夠燃料,將磚窯封死。
    靜待數日後,磚窯冷卻。
    此時,就可以用撿回來的一大堆貝殼,開始燒製石灰。
    同時,再開始燒製瓦片。
    到這裏,蘇軾是真的吃驚了。
    “帥哥小友,你真要造房子啊?”
    石堅笑了笑。
    “那位軍使大人不是說了,讓東坡先生在城外找一地方棲身嗎?”
    “有劉延壽大人當本地縣令,想必咱們建個房子的手續和土地都不是問題。”
    蘇軾歎了一口氣,道:
    “劉延壽大人說了,等新軍使上任,他就去說服那位大人,讓我等進入城中官舍倫江驛館居住。”
    石堅眨了眨眼睛,道:
    “那麽,東坡先生介意在城外多一棟房子嗎?”
    蘇軾大笑。
    “自然是不介意的。”
    蘇過撇了撇嘴,看著走下瓦窯的石堅,就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土磚燒製的房屋,如何能和倫江驛館相比?
    那可是官舍,宜倫城中最大的建築之一!
    這一天,蘇軾應邀進城。
    回來之後,他老臉上喜笑顏開。
    “新昌化軍指揮使張中大人說了,可以允許我們進入倫江驛館暫住。”
    這個消息直接讓蘇過蹦了起來。
    “太好了!”
    石堅看著蘇軾,道:
    “東坡先生真要去?”
    蘇軾疑惑。
    “難道不能去?”
    石堅笑了笑。
    “東坡先生是想要害了張中大人嗎?”
    “此事若被章惇所知看,張中必然罷官。”
    蘇軾明顯吃了一驚。
    “帥哥小友所言,未免誇張了一些吧。”
    石堅注視著蘇軾。
    “司馬光已死,東坡先生雖非舊黨領袖,卻是公認舊黨之中聲名最為卓著之人。”
    “張中本該監視先生,讓先生在困苦中死去。他卻反而讓先生入駐官舍,豈非取死之道?”
    蘇過大怒,對著石堅怒吼。
    “我父年老,豈能長久居住在這桄榔林之中!”
    “石堅,你包藏禍心,想要害了我們一家!”
    石堅看了一眼憤怒的蘇過,聳了聳肩膀。
    “我言盡於此,東坡先生好自為之。”
    蘇軾一家帶著兩名護衛離開了。
    這讓石依依有些傷感。
    “哥哥,蘇阿公和阿婆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石堅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份文書。
    “宜倫縣民石堅開墾田地十畝,官府丈量完畢,實授之。”
    上麵是宜倫縣令劉延壽的官印。
    放下文書,石堅摸了摸石依依的腦袋。
    “從明天開始,哥哥帶你種田。”
    夜深人靜,房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石堅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正在酣睡的石依依,緩緩從屋子角落拿起了一把刀,朝著門口走去。
    外麵月色明亮,潔白的月光自桄榔葉中灑落下來,影子隨著風兒飄蕩。
    蘇軾站在屋外,手中拿著兩壺酒,朝著石堅露出微笑。
    “宜倫城居雖好,但思來想去,畢竟屈居人下,確非久居之所。”
    “帥哥小友新屋,可有老夫一席之地?”
    石堅楞了一下,也露出了笑容。
    “東坡先生,果然明智。”
    月下,又有一人身影浮現。
    卻是穿著官服,麵容古板,表情方正。
    “聽蘇大人說,城外有石氏子,胸懷韜略,本官今日也想見識一番。”
    石堅微微愣神,隨後朝著對方拱手。
    “見過張中指揮使大人。”
    張中看著石堅,突然開口。
    “你當真是書院石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