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磨刀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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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後為皇帝守陵,這份榮耀非同尋常。
    客氏獲此殊榮,魏忠賢感動得熱淚盈眶,拜倒在地,叩謝道:“老奴代客氏謝陛下隆恩。”
    “魏公公,擬旨去吧。”
    看得出他真心實意,崇禎態度也溫和,可除逆決心絲毫不動搖。
    “老奴遵旨。”
    內外朝,現在還是閹黨天下。
    魏忠賢要辦的聖旨,內閣、科道都沒阻擾,一路暢通地完成合法手法。
    消息傳出,有心人若有所思。
    晚上,不顧國喪期未滿,魏忠賢高調召集爪牙入府飲宴,以振士氣。
    酒過三巡,他嗬嗬笑道:“看來,對徐鳳至,陛下的確很忌憚。”
    他將恩寵不絕,歸結於徐鳳至勢大難製。
    “大明朝政全靠九千歲您撐著,陛下看在眼裏,自然恩寵不絕。”王體乾不失時機拍馬屁。
    田爾耕不甘落後:“是啊,是啊,大明少誰都可以,斷不可少九千歲。”
    這句大逆不道的話,竟令魏忠賢飄起來,仿佛人生重回巔峰。
    待眾爪牙奉承完,他笑容一收,問崔呈秀:“東林黨怎麽回事,到現在還沒搞明白,徐鳳至才是共敵嗎?”
    自去年徐鳳至清洗蘇鬆常三府,不少被罷官去職的東林黨人,返回京城居住。
    崔呈秀上門遊說結盟,遭到不少羞辱,也一塊飲茶喝酒協商過條件。
    內閣、六部和科道官位,東林要占一半,明麵上說得過去,可占著坑的閹黨又有誰肯讓出來?
    雙方結盟還沒談出成果,閹黨內部已起齷齪,鬧得很不快。
    這也是魏忠賢開宴席的原因之一。
    “義父,錢謙益願意坐下來談,文震孟堅決反對,韓爌則不置可否。”
    三大東林魁首,三種態度,真特麽的又當又立!
    要是天啟朝,魏忠賢絕對要再來“幾個君子”。
    事情牽扯到東林,還要重新分配官位,大家心情就不暢,匆匆飲完酒,各回各家。
    崔呈秀帶著不順心回府,管家湊近耳根說了幾句,心情更鬱悶。
    阮大铖作為政治掮客,進京第一個任務,便是說服崔呈秀以家產換家族。
    可三次談下來,崔呈秀沒回絕,卻也不鬆口。
    客氏暴亡,被恩賜替大行皇帝守陵,阮大铖立馬嗅到機會,早早來到崔府書房等候。
    一見到崔呈秀,他便笑問:“崔本兵,可覺有異?”
    崔呈秀不答反問:“徐衛明到底給你什麽好處?”
    “摘掉閹黨名號,重回朝堂。”阮大铖絲毫不隱瞞。
    而崔呈秀聽到閹黨,心裏便極其不舒服,冷哼道:“富家翁非吾所求。”
    “崇禎今日下的旨,便是倒閹信號,魏忠賢蠢貨,你崔本兵不蠢吧。徐衛明曾說過,無論閹黨、東林還是崇禎,目標首先就是你。”
    “危言聳聽!”
    作為魏忠賢軍師,崔呈秀豈會看不透這點?
    以徐鳳至為目標,提議與東林結盟,目的其實在於製衡崇禎,而今結盟遙遙無期,崇禎卻步步緊逼。
    他沒提醒魏忠賢,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崔本兵,國喪期一滿,崇禎必然要加快收權,你的時間不多了。”
    “阮集子,當一萬淨軍吃素的嗎?”
    阮大铖大笑三聲,使出最後殺手鐧:“徐衛明北上前,奉上諭秘調五千精騎入天津衛,隻要崇禎開口,便可進京除閹。”
    作為兵部尚書,一萬淨軍對五千精騎,孰強孰弱,心裏一清二楚。
    崔呈秀口氣軟下來:“集子,能否與徐總督通融下,對半行不行?”
    要是換個人,阮大铖絕對要撈好處,可糊弄徐鳳至,他還沒這個膽。
    “崔本兵,要是魏忠賢倒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
    道理崔呈秀懂,隻是不甘心。
    他神情寥落,長長歎息道:“安排在江東。”
    “沒問題。不過,你首當其衝,當抓緊變現家產。”
    一番清洗下來,蘇鬆常三府產業,大多落到江南總督府手裏。
    阮大铖得到授權,可以安置在那一帶。
    “我知道。”
    崔呈秀這單生意至少賺一百五十萬,客光先和侯國興兩單合計也有這麽多。
    徐鳳至接到消息,忍不住哈哈大笑,崇禎煞費苦心除閹黨,好處卻大多落到他手。
    “大人,要是崇禎知道,會不會氣得駕崩啊?”宋獻策跟著大笑。
    “不拿白不拿,反正崇禎拿不到,全便宜那幫貪官。”
    崇禎一手導演除閹,抄家所得不過二十萬,入庫才八萬,想用卻一分都沒。
    而徐鳳至幾日功夫,已獲三百七十萬銀兩。
    “老宋,文官方麵由阮大铖負責,廠衛、內宦由王體乾負責,時間不多了,讓他倆放開手腳做。”
    “是,大人。”宋獻策再問,“彈駭估計何時開始?”
    徐鳳至記得,楊維垣彈駭的時間是十月十四。
    不過,楊維垣是阮大铖好朋友,要是時間太緊的話,到時可通過阮大铖彈性操控。
    “本督給黃道周建議,等閹黨狗咬狗,東林再有節奏跟進,效果會更好。估計還有個把月時間。”
    “這麽多財產,勳貴和巨商,不知能否吃得下?”
    “晉商手眼通天,一定吃得下。”
    時間轉眼過去五日,來到九月二十,大喪期最後一日。
    晌午,徐鳳至帶著護衛騎馬出府,去朝陽門外接妻兒。
    他打算留京兩三年,妻兒自然要接到身邊,要不然作為一個後世人,一定會思念多多。
    “徐衛明!”
    聽到叫喊,徐鳳至心頭便是一顫,近一月來,黃道周每隔四五天,便要來催一次。
    下馬,拱手道:“幼玄兄,愚弟接妻兒去。”
    黃道周皺眉,責備道:“家事、國事孰重孰輕,汝分得清乎!”
    將他拉到一邊,徐鳳至再次解釋道:“陛下恩賜客氏便是信號,閹黨分裂在即,你現在去湊熱鬧,反而幫魏忠賢。靜觀其變,方為妙策。”
    “閹黨分裂與否,與汝獻策何關?”
    我獻的是抄家策,不是倒閹策!
    “幼玄兄,陛下不需時進言,為讒言;需時進言,為良策。”說完,徐鳳至就轉移話題,“聽說東林要與閹黨結盟對付徐某,不知可有此事?”
    “哼,閹黨小人,癡心妄想爾。”黃道周正義感滿滿,“衛明別聽風便是雨,所謂談條件,不過麻痹魏逆。我東林君子磨刀霍霍向閹黨。”
    磨刀霍霍跟君子,徐鳳至怎麽都聯想不到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