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媳婦愣住，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馬上恢複如常：“嗯，嬸子知道，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天都黑了，你自己回去多不安全啊？聽話，在這裏睡一晚，明早嬸子送你回去！”
    別看魚寶年紀小，可她剛生下幾個月就會說話，聰明著哩，劉海媳婦臉上剛才一閃而過的表情，她看清楚了，不想待在她家，堅持道：“不要！娘親說了，魚寶哪都不能去，否則爹爹回來該找不到魚寶了！”
    劉海媳婦見這孩子執拗，衝屋外的劉海使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劉海端進來一碗米湯，笑嘻嘻地遞到她麵前，哄道：“魚寶乖，這是你嬸子特意給你熬的，喝飽了再回家！”
    說著，衝媳婦眨了一下眼睛，劉海媳婦立馬心領神會，接過米湯，將她摟在懷裏：“對，對，這是嬸子親自給你熬的，快喝！”
    魚寶黑溜溜葡萄似的眼睛在夫妻倆身上轉了轉，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不，娘親說了，不能隨便吃別人家的東西！嬸子，我要回家！”
    奈何她實在太過瘦小，又受了傷，劉海媳婦隻用一隻手就把她攔住了，不由分說灌了下去。
    魚寶拚命地往出吐，卻還是咽下去不少。
    不一會兒，她看著眼前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小腦袋暈暈的，手腳也不聽使喚……
    劉海看了看，問：“睡著了？”
    劉海媳婦點點頭：“嗯，咱們快點吧，趁著天黑。”
    劉海腳步迅速地出了屋子，背起一個竹簍，裏麵裝著鐵鍬，還有一些紙錢。
    劉海媳婦背著魚寶出來，夫妻倆趁著夜色去了後山。
    一路上，因為顛簸，魚寶慢慢轉醒。
    她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她小拳頭握得緊緊地，不停地告訴自己：娘親說了，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等她三歲時才能用。可她現在兩歲十一個月二十九天了，再一天她就三歲了！爹爹怎麽還不回來？再不回來，自己就活不到三歲了！
    走了許久，劉海夫婦終於在一座墳前停下了。
    魚寶識字，娘親教過她的東西，一遍就能學會。隻是娘親怕因此招來橫禍，不允許她和任何人說。
    趁著夜色她看清楚了墓碑上的字，這是鐵柱哥的墳！可是，這大半夜的，劉叔和嬸子背自己來這裏幹嘛？
    隻見劉海放下背簍，將墳旁邊的一處雜草堆清理幹淨，赫然露出一個大坑。
    他從背簍裏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那上麵的字，魚寶不認識，當她想看得更清楚時，就被劉海媳婦放進了坑裏。
    劉海媳婦一抬頭，對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嚇得嗷的一聲跌坐在地。
    劉海被嚇了一跳，手裏的東西也掉了，回頭罵道：“大晚上的，你鬼號……”
    話說到一半，也對上魚寶清澈無辜的眼神，訕訕的摸了摸鼻尖，索性不再遮掩：“你醒了也好，實話告訴你吧，你鐵柱托夢告訴我們，他一個人在下麵孤單，想你去陪他。”
    見小丫頭一臉茫然，似乎還沒太弄明白，繼續誘哄：“魚寶，你鐵柱哥是不是對你最好？她最喜歡你了，所以，魚寶你願意去陪你鐵柱哥嗎？”
    魚寶小腦袋撲棱棱搖了兩下，脆生生地回道：“不願意！娘親說了，鐵柱哥是去天上當星星了！娘親也去了，魚寶還小，不能去！”
    劉海媳婦這時已經緩過來，站起身摸摸她的頭：“魚寶乖，你去給你鐵柱哥當媳婦好不好？你娘也在那裏，讓你鐵柱哥好好孝敬你娘，你們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哪裏沒人打你，也不會挨餓……”
    無論她說得多好，魚寶就是搖頭，她才不傻！
    她要是同意了，娘親會生氣的，而且，她就再也等不到爹爹了！等不到爹爹，娘親就不認她！
    劉海沒了耐心，一把拽開媳婦，掄起鐵鍬：“行了，跟一個小丫頭片子磨嘰什麽！趕緊的，一會兒天亮了！”
    說著，往裏填了兩鍬土。
    劉海媳婦背過身子，不敢看。
    魚寶被土迷了眼，睜不開，哇哇大叫：“你們是壞人！我不要去給鐵柱哥當媳婦！我要回家！我要等爹爹！”
    隨著劉海的動作越來越快，坑裏的土越來越多，魚寶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終於，魚寶被最後一鍬土蓋住了鼻子，她開始沒辦法呼吸了，她好像看見娘親了。
    娘親還是那麽溫柔，那麽美麗，娘親就坐在她們小院子裏，給她縫著漂亮的衣裳，而她則追著大黃滿院子的跑。
    “魚寶，渴不渴？快過來喝點水！”
    “魚寶，熱不熱？娘親給扇扇。”
    “魚寶，餓不餓？娘親給你做桂花糕吃。”
    轉眼間，眼前一變，娘親躺在床上，連摸她的力氣也沒有了，嘴裏不住的叮囑：“魚寶，記住，哪裏也別去，就在這裏等你爹爹回來。”
    “魚寶乖，那個秘密要等你三歲的時候才能用，不然，你會死的。”
    “魚寶，娘親好想你……”
    “娘親，魚寶也好想你……”
    “魚寶聽話了，哪也沒去，也沒有人知道魚寶的秘密……”
    “可是，爹爹怎麽還不來？魚寶堅持不住了……”
    劉海填完最後一鍬土，朝還在發愣的媳婦低喝：“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照仙人的指示燒紙？”
    劉海媳婦這才緩過神，趕忙將各種符紙壓在嶄新的墳頭上，兩口子剛跪下來磕頭，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
    魚寶憋著最後一口氣，小小的左手剛試著動了動，一股新鮮的空氣湧入鼻中，接著便是周圍嘈雜混亂的聲音，還有火光衝天的火把，把整個山林都照得亮堂堂的。
    魚寶費力地睜開眼睛，隻看見一抹暗紅的衣擺，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等自己再次醒來，發現還是在自己家裏，那個破敗的小土房中，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當看清眼前的人時，她伸出小手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揉揉，又伸出小手試探地碰了碰眼前人的臉頰，熱的！她一骨碌爬起，驚喜出聲：“你，你，你是爹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