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寶一開始不明白什麽是躺板板睡棺棺，但是她聽懂了埋山山，哭喊喊。娘親去天上的時候，村裏的嬸嬸們就告訴她使勁哭，說哭得越凶娘親越高興。
    可無論大家怎麽勸，魚寶就是不哭。她覺得嬸嬸們說的都不對，娘親告訴過她，娘親是去天上看著她了，娘親還說，愛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她現在大了，漸漸有些明白什麽是死了，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大家不知道魚寶為什麽情緒有些低落，都以為她是被嚇到了。
    尤其是丫丫，手足無措，小手將衣擺都攥成了一團穿著布鞋的腳丫子差點把地摳出一個坑。
    蕭靈兒抱著魚寶哄道：“魚寶別怕，咱們不碰那些蘑菇，就不會死了！你丫丫姐逗你玩呢，咱們都不會躺板板的！”
    魚寶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靈兒姐姐，你說人真的會死嗎？”
    這個……蕭靈兒撓撓頭：“大概都會的吧。夫子說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態麽！除非是神仙！”
    “神仙？神仙是什麽？”魚寶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丫丫一聽，連忙擠過來，有些戴罪立功的樣子：“我知道！我知道！”
    於是，丫丫就把從村裏聽來神婆鬼怪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講給大家。因為太投入，一時忘乎所以，等反應過來後，見對麵四小隻緊緊抱成一團。
    魚寶小臉發白，緊緊抿著唇不說話。蕭靈兒膽子大一些，哆嗦著問：“丫丫，你確定你說的是神仙嗎？神仙不是都在天上，都是好人嗎？你，你說的怎麽，怎麽……”
    “你說的那是鬼！”赫連嘉然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大叫：“我不要聽鬼！不要！”
    後來還是不遠處的小林子及小廝們發現這邊異樣，連忙趕過來，孩子們這才不害怕了。
    魚寶上前牽住丫丫的手，小模樣認真極了：“丫丫姐姐，那些都是騙人的！你不要信，也不要讓叔叔嬸嬸們信！”
    丫丫撅撅嘴，沒點頭也沒搖頭，她親眼看見有神婆治好了村裏發瘋的人。
    魚寶知道她不信，想著隻要明年村裏有學堂了，丫丫姐姐讀書後就會知道了。
    幾個孩子終於緩過神，一會就把不愉快拋在腦後，在山林間歡快地跑著。
    “魚寶！快來看，這裏的小花真漂亮！”
    “魚寶，快過來！這裏有個老鼠洞！”
    “魚寶……”
    整個山林都充滿了歡聲笑語。
    魚寶頭上戴著顧衡為她編的花環，恰好看見前麵有一朵極小的小黃花，看起來嫩嫩的，她就喜歡這種又小又鮮嫩的東西。
    一時忘記叫人跟著，小腿不由自主地走遠了，等反應過來時已經離大家有一段距離了。
    魚寶彎腰摘下小黃花剛要轉身，聽見不遠處的草叢裏刷刷作響。她回頭看看大家，又看看發出動靜的草叢。輕輕喚了一聲：“你是小老鼠嗎？”
    對方沒有回答。
    魚寶又喚了一聲：“你是小兔子嗎？”
    草叢又動了動。
    魚寶有些納悶，又大著膽子問：“你是老虎嗎？”
    ……
    草叢終於動了，先是伸出一隻胳膊，然後是另一隻胳膊，最後是上身，懶洋洋地伸個懶腰，脾氣有些煩躁：“哪個小鬼，打擾老兒睡覺？”
    原來是個人！
    魚寶這回不害怕了，走到跟前，蹲下身子，兩隻小手拄在膝蓋上，認真打量：“你的頭發怎麽是白的？胡子也白了！你幾歲了？”
    白胡子老頭瞥了她一眼，笑嘻嘻地道：“你看我像幾歲？”
    魚寶掰著小手指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沒見過胡子這麽白的人。”
    白胡子老頭又問：“那你叫什麽啊？”
    魚寶搖搖頭：“二爹爹說了，名字不能隨便告訴別人！那你叫什麽啊？”
    白胡子老頭學著她的口吻：“我爹也說名字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魚寶點點頭：“嗯！那你早點回家吧，你爹爹該擔心你了！我也要回家了！”
    “你看，我家人在那邊，很多的！”魚寶特意回手指了一下，好像在說，你要是敢抓我走，我會大叫的，我家人就會很快過來！
    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老頭一看，有些急了，趕忙站起身：“喂，小姑娘，我老頭快餓死了，你能給我點吃的嗎？”
    魚寶環顧一周，確實沒看見什麽能吃的東西，再看老頭，一身衣裳補丁打著補丁，手背上的骨頭都凸起來了。
    低著頭摘下自己腰間的荷包，數了又數，數了又數，在老頭都以為這孩子不識數的時候，終於見魚寶緊繃著小臉從荷包裏取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碎銀子，然後將拿著荷包的那隻手伸了出去：“老爺爺，我就這麽多銀子了，都給你吧。”
    老頭一愣，剛剛他還以為小丫頭會把指甲蓋大小的銀子給自己呢，沒想到卻是隻留下那一個。接過荷包掂了掂了，嗯，還不少，起碼得有五六兩。
    魚寶見老頭還盯著手裏這塊碎銀子，連忙將小手藏在身後，揚起小臉道：“這個不能給你了！我隻剩這一點了！”
    老頭笑著捋捋胡須，又掂掂手裏的荷包，笑著道：“這多的你都給了，怎麽剩下那一小塊卻舍不得了？”
    魚寶低頭看看小手心裏唯一的一塊銀子，低聲道：“快冬天了，我剛剛看丫丫姐姐的鞋子還是單鞋呢，腳趾頭都快露出來了。我想用這個銀子給丫丫姐姐買新鞋。”
    白胡子老頭欣慰地點點頭，將荷包揣進懷裏。
    魚寶見他收下了便準備離開，卻又有些不放心，認真的囑咐道：“丫丫姐姐的爹說了，這山裏的蘑菇有毒！尤其是那種長的鮮豔的！所以，你就算餓了也不可以隨便采來吃哦！會死人的！你拿著銀子去城裏買饅頭吃吧，饅頭比蘑菇好吃！”
    白胡子老頭輕嗤一聲：“小小年紀可真囉嗦！你當我老兒傻嗎？再說了，有些東西雖然有毒，卻是有大用處的！”
    “毒除了害人還能做什麽？”魚寶因為好奇，又問了一句。
    白胡子老頭卻沒回答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幹草：“走吧，以後我再給你講。現在咱們回家吧！”
    “回家？！”魚寶捂住小嘴，小腿不自覺地後退兩步，她這是又遇上搶小孩的壞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