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縣試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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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明就是在回懟他剛才的那句話。
    裴杉神情莫名,想要反駁,卻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話。
    隻好咬了咬牙道:“你等著!”說完,他一掉頭噗通跳進了河裏。
    “先生你看這……”寧成文這下有些著急了。
    沈先生卻擺擺手:“不妨,杉兒從小便深諳水性,不過下去尋個東西,沒事的。”
    “是是,但……”沈夫人明顯不太放心,想要尋人幫忙,卻被沈先生攔住:“黃口小兒,老夫尚且在,他還敢信口胡言,就該如此教訓一番!”
    說完,他又垂首看向寧馨:“小丫頭,你是單為你爹爹出氣,還是為旁的什麽?”
    不愧是同行,眼光就是夠毒。
    寧馨彎了彎笑眼:“裴哥哥成日溫書,是該活動一下筋骨,這樣夜裏也好安眠。”
    運動能分泌多巴胺,是最有效緩解心情的辦法。
    寧馨曾跟學校的心理學老師取過經,對方告訴她,緩解這麽大孩子的情緒焦慮,一是大量運動,二就是痛哭。
    她準備雙管齊下,讓裴杉先運動運動,回來再哭。
    一月水冷,裴杉在下麵待不多久就要上來。
    往日疼愛他的外祖父外祖母都等在岸上,像是在看他的熱鬧。
    他性子執拗,隻好一遍遍的下河去尋那塊玉佩。
    玉佩是爹爹給他的,說是代表著裴氏一族的榮譽,他要是弄丟了,爹爹一定會打死他的。
    看著外孫濕漉漉在河邊的背影,沈先生有些心疼,卻仍舊堅持。
    他對寧馨道:“裴家原是一屆小官,我那女婿也有些體麵,隻是去年牽扯上了一個事情,官職被擼下來,從天上落到泥裏,落井下石的不少,女婿心態失衡,隻能逼著杉兒用功,想要考個功名再找回麵子。”
    寧馨若有所思。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她見得不少。
    大多數都是將自己年輕時候沒有實現的遠大抱負施加在孩子身上。
    可這本來就是不道德的。
    孩子的人生是孩子的,不該被規定在某個框架裏。
    她有些同情裴杉,但一想到他方才說爹爹的話,又覺得挺活該的。
    小小年紀,聽風就是雨,一點分辨的能力都沒有。
    整整撈了一個時辰,裴杉被搞得渾身上下都是河邊的淤泥,可還是沒有找到他的玉佩。
    原本豔陽高照的天氣,此刻也陰沉下來。
    厚厚的淤泥在他的手上都結成了塊兒。
    一如父親對他的那些裹挾。
    “杉兒,裴家的興旺都在你身上了!”
    “杉兒,若你考不出頭,為父也沒有活路了!”
    “杉兒一定要努力,讓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看看!”
    誰瞧不起他們?
    明明是父親自己瞧不起自己……
    一想到玉佩丟失以後,回去會被父親責罰打罵,裴杉心中疲累和恐懼的情緒融為一體。
    他不想念書!他想出去玩!
    那些書好難背啊,明明背了無數次,可是第二天還是會忘!
    好累啊,憑什麽全世界都來欺負他!
    一股熱流從眼眶中流出來,胸腔中某一塊好像突然碎了,像開了閘的堤壩, 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從積鬱已久的心髒裏迸發了出來。
    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全然不顧身邊有沒有人在看。
    太累了!他太累了!
    寧馨是直到他哭的差不多,嗓子都有些啞的時候才走過去的。
    “裴哥哥。”她晃了晃裴杉的胳膊。
    後者看她的眼神像餓狼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吞了。
    寧馨縮了縮脖子,從袖口摸出那塊白色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的玉佩,你還要不要了?”
    隨便扔別人的東西可不好。
    她剛才扔的是從地上撿的小石子。
    “我的玉佩!!”裴杉激動地撲過來,眼睛亮的像餓了好幾天終於看到狗糧的小狗狗。
    失而複得的驚喜讓他在看這個小不點都沒有剛才那麽討人厭了。
    寧馨卻適時將玉佩又縮回了袖子裏,笑眯眯道:“想要哇,想要得給我爹爹道歉哦~”
    裴杉:……
    這小丫頭還是那麽討厭。
    經過雙方友好協商,裴杉最終認真給寧成文道了個歉。
    他其實內心對寧成文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
    他單純是看這世間所有的事情都不爽。
    他就是想也搞得別人不爽。
    可是在河裏折騰了半天,又扯著脖子嚎了一頓以後,他胸腔裏那股暴戾的欲念突然一下子就沒了。
    他甚至有點困了,哈欠一個接著一個的打。
    “沈爺爺,雇的車子來了,你們快回去吧,別把裴哥哥凍壞了。”
    裴杉還在底下凍著的時候,寧馨就叫她爹出去雇了一輛馬車,裏麵燒著暖爐和棉被。
    這是古代,普普通通一個風寒很可能要人命。
    她隻是想解決一下裴杉的焦慮症,可沒準備送他歸西。
    沈先生沈夫人也沒有推辭,對父女二人表達了感謝以後,便帶著裴杉上了馬車。
    車簾就要落下之時,沈先生突然叫住寧成文:“成文,後日你來我家裏一趟,為師押了幾道題,你拿回去看看。”
    說完,車簾落下,車夫一甩馬鞭,馬車緩緩朝集市方向走去。
    沈先生能在鎮上開社學這麽多年,押題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
    但每年他的題隻給他認為最有可能考中的人。
    科考是相對性考試,錄取人數每年是有範圍區間的。
    他押題的準確性極強,若是給出去的人數過多,會對地區的成績有所影響。
    寧成文並不在這個範圍裏。
    沈先生這是給他開了個小灶。
    寧馨樂得眼睛都眯起來,拉著寧成文的手在原地亂蹦。
    啊啊啊,與人為善可真好啊,要不是她一時興起管了裴杉的麻煩事,恐怕她爹還落不到這麽個好處呢!
    寧成文也高興的不行,直言有了沈先生的押題,他考中的幾率就會更高了。
    之後,父女倆又去博文齋教了新的書稿。
    因為這次是寧馨自己操刀的緣故,張掌櫃對這次書稿的滿意度明顯比上一次高。
    寧成文難免心裏不是滋味兒。
    自己好歹是當爹爹的,沒想到寫個話本,竟然還不如這個六歲的小丫頭。
    畫皮一卷寧馨寫了十萬字。
    張掌櫃說話算數,給的稿酬是千字三千文。
    父女倆從博文齋出來,懷裏揣了沉甸甸的三百兩銀子。
    寧馨樂得嘴角都合不攏了。
    日頭東升西落,轉眼便是二月十五,縣試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