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嘯山匪鎮嶽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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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伏虎站在校場台子上跪下來給全山寨的人磕了頭。
    那時候,杜伏虎跪在台子上,額頭抵著粗糙的木板,血從眉心滲出來,順著鼻梁滴到地上。
    杜伏虎沒去擦臉上的血,就那麽滿臉是血的揚著腦袋,聲音嘶啞的喊道:“嘯山寨的老少爺們兒,我杜伏虎對不起你們。但是,我不後悔。”
    杜伏虎的聲音震得校場旗杆嗡嗡作響:“當年,咱們鎮嶽軍的祖輩,把‘佛’從天上拉下來,按進泥裏,像是最凶猛的獒犬,生生用牙咬斷了天佛的喉嚨。”
    “他們贏了,可沒贏幹淨,現在那天佛教的邪魔又回來了。”
    “我杜伏虎,不是什麽英雄,也知道疼,知道怕。但是我也知道,我不能退,我退半步,咱嘯山三百七十四戶、一千零九條命,就得變成第二尊佛臉,被埋進嘯山。”
    “七天,我杜伏虎死撐七天,不是為了逞能,是為了給咱們留一條還能被稱為‘人’的退路。”
    “七天!”
    “隻要撐過了七天,我們不退,天佛就得出來。”
    “所以今天,我把咱鎮嶽軍最後的老底兒,把祖輩用命換來的刀、符、火油、斷魂弩,全抬出來。”
    “我不是讓你們去送死,是讓你們去認一認——認一認咱到底是誰!”
    杜伏虎猛地起身,一把扯開胸甲,露出胸膛。
    那上麵,用烙鐵燙著一道舊疤,正是佛雲輪廓,隻是被他用刀剜過,疤痕翻卷,像一座小小的山。
    “嘯山寨的上一任大當家,把我按在火盆上,用鐵鏟烙下這朵雲,他告訴我:‘伏虎,你記住,嘯山的人,天生是狼,不是佛案前的肉。”
    “狼可以死,可以瘸,可以隻剩一口氣,但隻要喉嚨裏還能喘出一口氣,就得把牙露出來,讓天知道,咱還敢咬。’
    “今天,我把這話原封不動的送給你們。”
    “佛餓了,要吃我們,我們嘯山的人,就算是被他吃到嘴裏,也得崩掉他一嘴的牙!”
    “誰要是怕,就回頭看看!”
    “咱身後,是祖輩用骨頭壘的屋。”
    “咱腳下,是祖輩用血澆的地!”
    “咱頭頂上,是祖輩用牙撕開的天!”
    “他們沒慫,咱今天要是慫了,到了陰曹地府,也沒臉去見祖輩!”
    杜伏虎抓起台上那口塵封的鎮嶽軍大旗,旗麵早已褪色,隻剩一彎用金線鏽的“嶽”字,在風裏獵獵作響。
    杜伏虎把旗杆“咚”地往台前一杵,聲音陡然拔高,像刀尖劃破夜空,“現在,我杜伏虎,以嘯山第十六代大當家的名義,問你們最後一遍。”
    “敢不敢,再陪老子熬一夜?”
    “敢不敢,用咱自己的骨頭,去填那幫佛爺的牙縫?”
    “敢不敢,讓百年後的月亮,再照見嘯山的時候,照見的不是天佛教的人皮旗,而是我們這群嘯山匪的墳塋?”
    校場上,先是一陣死寂。
    隨後,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猛地舉起手裏的鋼刀,帶著哭腔吼:“敢!”
    那一聲敢就像火星濺進幹柴,一千多條嗓子,在同一瞬間炸開:“敢——!!!”
    吼聲滾過校場,滾過寨牆,滾過懸崖,震得那輪黯淡的月痕都似抖了一抖。
    杜伏虎站在台上,淚如雨下,卻笑得猖狂。
    他高高舉起那麵殘旗,嘶聲喝道:“開寨門!點狼煙!把刀磨好!吃飽喝足!
    “今夜,咱嘯山不閉門,不躲,不逃——
    “咱,開門迎佛!
    “迎完,就拔它的牙,剝它的皮,掛在旗杆上。”
    “讓後世子子孫孫都知道:鎮嶽軍還是鎮嶽軍,嘯山狼,還是嘯山狼!”
    旗杆上的“嶽”字,在夜風裏獵獵招展,像一團不肯熄滅的火。
    而遠處的山脊,第一聲夜梟的啼叫,已劃破死寂。
    第七夜,來了。
    子時,陰陽易位,天地至暗之時,嘯山寨附近忽然傳來了一聲山崩地裂似的巨響。
    裂縫自山頂縱貫山根,寬處兩駕馬車可並馳,窄處僅容一人側身。
    裂縫的邊緣上結滿血霜,霜花寸寸,血色殷紅。
    從石縫裏吹出來的陰風,就像是午夜冤魂在放聲哭嚎,裂縫深處,鐵鏈拖地聲由遠而近,鏈節每響一次,血霜便厚一分,霜下的岩壁便滲出暗紅水跡,像山在滲血。
    不多時,當年天佛軍的誦經聲便迎風而來。
    “來了!”杜伏虎拔刀在手:“頭陣上!”
    頂天梁對著杜伏虎猛一抱拳,點齊三百“死士”,皆披重甲、縛火繩、飲烈酒,毅然衝向裂開的嘯山。
    片刻之後,廝殺聲傳來,一聲聲呐喊震徹天宇。
    杜伏虎命人取來鎮嶽軍遺下的一麵殘旗。
    旗上五嶽真形圖早被血汙糊得隻剩半座“衡山”。
    杜伏虎把殘旗纏在槍杆上,高舉長槍:“鎮嶽軍,隨我殺敵。”
    “鎮嶽軍魂,永鎮河山!”
    “殺——”
    嘯山寨千餘名好漢,殺入天佛窟。
    喊殺之聲徹夜未停。
    這場大戰,幾乎殺到了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直到天亮之後,山風停止,喊殺不見。
    第二天,就是一場大雪封住了整座嘯山。
    等到有人能進山的時候,嘯山寨已經變得空空如也,沒有一個活人了。
    唯獨寨子前麵的旗杆上掛著一塊白布,上麵寫著:“鎮嶽已死,看山無骨,天佛再生。”
    瞎子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人也跟著豎起了拇指:“嘯山匪,好樣的!無愧當年鎮嶽軍的後代。”
    我好奇道:“前輩,按照你的說法,當年嘯山寨應該沒有人了啊!”
    “這段秘辛,是怎麽傳出來的?”
    “是李守山傳出來的麽?”
    “不是!”瞎子搖頭道:“其實,當時的嘯山寨裏還活下來了一個人。就是那個軍師的徒弟。”
    “軍師活著的時候,對他徒弟十分愛護,說是把他當成了親生兒子也不為過。”
    “但是,軍師也一直有一塊心病,那就是,他的徒弟缺點太明顯。按照軍師的話講,就是‘心計有餘,膽色不足’。”
    “軍師太了解他的徒弟了,八個字的評價一點沒錯。”
    “軍師死了之後,他的徒弟就慫了,杜伏虎帶人殺入嘯山裂縫的時候,那個徒弟就悄悄跑了。”
    “結果,他也被人給認了出來,附近幾個綹子的人抓了他之後,沒打幾下,他就把嘯山的事情賣了個幹淨。”
    “這才引出了,後來李守山跟關東四大門,八寨之間的一段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