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他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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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對方手裏接過那種建國前用鋼筆填好的學生證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證件上,像是遺像一樣的黑白照片。
那張照片不僅顯得毫無生氣,脖子的位置上甚至還有些扭曲,尤其是脖子下麵那一層白色的圓領,怎麽看都像是給人帶上一條上吊用的繩子。
我還想仔細再看的時候,卻忽然覺得手腕一緊,等我去看手腕時,我的手上已經多出一圈像是被銬子勒出來的紅印。
壞了!
我的修為被封住了。
這也是學校的規則。
我連著嚐試了幾次,卻怎麽也無法調用體內的真氣。
孔爵卻在這個時候說道:“謝過老師,我帶你們去宿舍。”
我隻能對著那人微微鞠躬道:“謝謝老師!”
後者,隻是隨便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可以離開了。
孔爵又把我們帶到了放著四張像是停屍床一樣的宿舍裏:“你們就先住在這裏吧!”
葉歡用手比劃一下床鋪的大小:“這床是給死人躺的吧?”
死人不會翻身,所以停屍床都做得比較窄,宿舍裏的四張床也正是如此。
孔爵隨便找了一張床坐了下來:“學校裏的床都是如此,我們老師宿舍也一樣。習慣就好了。”
我反問道:“孔老師,我們可是兩男一女,你讓我們住在一個宿舍裏,怕是於理不合吧?”
“不要緊!”孔爵指了指我的手腕道:“有校規鎖著,你們做不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你們甚至不用去定鬧鍾,校規鎖,可以帶著你們完成每一項既規定。”
“你們隻要好好學習就行了。”
我反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會被校規鎖帶著起床,穿衣,到校,下課,回宿舍?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上課,學習?”
“沒錯!”孔爵道:“學生,除了學習,其他都是虛的東西。所以,你們好自為之。”
我沉聲道:“既然,有校規鎖在,我們為什麽還要學習校規?那不是多此一舉麽?”
“不不……”孔爵擺手道:“校規鎖,是在你們手上;校規是在你們心上。”
“你們一定要弄明白這一點。”
“好了!你們好好休息,現在離上課的時間還早。你們可以先看看校規。”
孔爵說著話,便起身要走。
我卻追問道:“孔老師,你還沒回答我在門口的問題?”
孔爵身形一頓道:“你是想問,學校是不是有權處死學生?”
“事實上,那些學生,隻不過是被開除之後,不肯離開的人而已,他們的死,並非是學校導致。而是,他們自己。”
我笑道:“孔老師,那些人裏有你的學生嗎?”
“你看著他們,餓死、凍死在跟你隻有一門之隔的地方。又看著他們變成幹屍,可以無動於衷?”
“師,代表著權威。但也代表著,親近。”
“從古自今,為何要待師如父?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我想問你一句:如果有人把一生的命運,交到你手裏的時候,你將如何對待這份信任?”
孔爵背對著我說道:“不想說這些,我隻能告訴你,規則就是規則,不會因為個人的感情而改變。”
我點頭道:“也好,如果,我向你請教一下學校的規則,應該不算是過分吧?”
孔爵站在門口好半天都沒有說話,這種沉默就像是暴雨之前的烏雲沉得壓人,也令人煩躁異常。
葉歡看向孔爵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冷,要不是校規鎖的限製,他已經要動手揍人了。
我趕緊給葉歡打了一個手勢,施棋也跟著拉住了葉歡的手,示意他不要亂動。
過了好一會兒,孔爵才緩緩轉身,肩膀繃得像拉滿的弓,目光卻繞開我的直視,似乎不想看我的眼睛。
我死死盯在宿舍斑駁的木門上——那木門脫了漆,木紋裏還嵌著幾道淺痕,像是被人反複摳抓過。
我走到門前堵住了孔爵的去路,也把手按在門板的邊緣,輕輕摸著門上的抓痕道:“孔老師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麽?”
孔爵的雙手猛地攥緊,指節上甚至泛出了一絲青白:“校規第一條——學生不可質疑老師。”
“但是,校規最後一條——若老師心有虧欠,學生可要求其回答一次,不得說謊。”
孔爵的聲音很低,卻又像是用盡了力氣:“你現在,就是在用最後一條。”
孔爵的語氣裏沒有指責,隻有一種近乎認命的疲憊。
我笑了,笑聲在寂靜的宿舍裏撞出回聲:“那好,孔老師,我隻問一次。”
我的目光直逼孔爵:“你有沒有,曾經想放落進無盡淵的學生走,哪怕隻有一次?”
我的話一出口,室內的空氣就像是瞬間凝固。
葉歡和施棋同時錯開了方位——他們知道這個問題,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一定要沾上血才能入鞘。
隻是,不知道會沾上誰的血而已。
孔爵一步走到門前,將手按在了門板上。
我沉聲道:“孔老師,這是要走麽?”
孔爵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把他的指尖在門板上頓了頓之後,輕輕敲了下去。
孔爵的第一下輕得幾乎聽不見,像怕驚動什麽;
第二下頓了半秒,力度忽然重了幾分;
第三下又虛了,尾音飄得老遠。
那節奏古怪得很,像個沒說完的暗號,又像他自己都在猶豫。
我皺眉之間,孔爵停了下手:“我沒有。”
我聽得出來,孔爵的話裏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
我正想怎麽再逼孔爵一下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看見門板上忽然滲出幾縷暗紅。
那不是血珠,而是像墨一樣暈開的血字,一筆一劃從木紋裏鑽出來,漸漸凝成清晰的三個字:“他說謊。”
那血字的顏色越來越深,像是從孔爵剛才磨破了的指尖,滲出來的血,順著木紋往下淌。
孔爵看見那些血字的時候,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白得像紙。
我眼看著孔爵抬了抬手,像是要去觸摸那些血字,就在他的指尖離血字隻有一寸的時候,卻又猛地收回,攥成拳頭:“我想過,十年前,我的女兒就在無盡淵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