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八章你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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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淼對我深施一禮道:“元先生,你決定好了麽?”
    我倒背著手舉目向天道:“既然,兩位都是以故事開場,那我也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在我的故事,沒有講完之前,請兩位不要打斷我,兩位能做到麽?”
    曹銳率先開口道:“先生隻管講,在下洗耳恭聽。”
    於淼猶豫片刻才點頭道:“先生請講。”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緩緩講述道:
    很久以前,世上有一批聽命於王朝的術士,他們總共分作了十三支,本來號稱“禦天十三衛”,後來,又改稱為“十三鬼門”。
    陰陽路上黃泉口,十三鬼門活人守。
    提督獄卒錦衣候,往生驛站看山狗。
    門神水仙夫子廟,紅燈白衣繞街走。
    說的就是十三鬼門。
    其中的“夫子廟”指的,就是儒門弟子組成的術士部隊,這批人以廟祝的身份,隱藏在了各地的夫子廟裏,鎮守鬼門。其中,不乏位及大儒的頂尖高手。
    建立禦天十三衛的皇朝雖然覆滅,但是十三鬼門卻仍舊存在於民間,以術士的身份在踐行他們使命——鎮守陰陽兩界。
    但是,十三鬼門的存在,也觸犯到了某種勢力,他們便開始對十三鬼門的圍剿。
    他們對付“夫子廟”的方式十分簡單,那就是“以儒治儒”。
    對方沒動一兵一卒,隻是給了夫子廟一件儒門聖物“問聖鏡”。
    夫子廟的首領覺得“問聖鏡”可以溝通聖賢,實際上,他們理解錯了“問聖鏡”的意思!
    鏡子,不能問聖人,隻能照見自己。
    對著那麵鏡子去問,回答你的,永遠不是聖人,而是你的內心。
    是你內心中存在,你又不敢麵對的問題。
    這件聖物的初衷,是讓大儒直視自己的內心,不斷自省,不斷改正,最終超越自我,成為聖人。
    這才是真正的“問聖”。
    但是,那個拿到了問聖鏡的大儒,卻理解錯了這件儒門至寶的意思。他以為,自己是在問聖人!
    結果,鏡子裏的回答,就成了他心裏想做,卻又不敢承認的事情。
    這就讓他在歪路上越走越遠了。
    最終,他死在了問聖鏡之下,但是,他魂魄沒散,仍舊在堅持著自己已經走偏了的所謂“聖路”。
    夫子廟裏高手,不得不將他封印在了一座書院之下。
    本來,那位大儒跟問聖鏡都無法再見天日,沒想到多年之後,有人無意間挖開了文昌書院,放出了那位大儒。
    他就以問聖鏡,重建了一座鬼書院,繼續踐行他的聖路。
    好在,問聖鏡是真正的儒門至寶,當初儒門高手煉製問聖鏡的時候,就想到了各種可能,
    所以,問聖鏡本身便帶著約束大儒的能力。
    那位大儒雖然建立了鬼書院,但是書院也被限製在了某個特定的範圍之內,無法向外擴張。
    直到某一天,一個書院的學生,帶走了問聖鏡,試圖控製這件儒門至寶,打破書院的時候,他的內心也被帶進了鏡子當中。
    他對書院的恨,對老師的恨,悄然給書院增加了一條規則——“學校隻收對老師有恨的學生。”
    或許,在他看來,隻有集合了這樣的學生,才能激起所有人的反抗之心,一舉攻破書院。
    這就有了後來的“四十四中學鬼校”。
    我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於淼也愣住了,方才泛紅的眼眶裏多了幾分茫然,她下意識地看向禮堂的方向——那裏有跟邪儒鬥法的山長。
    我從接觸鬼校的任務開始,就一直覺得,這所鬼校似乎一直處於某種矛盾和混亂當中。
    可我一直都沒想明白,那混亂出自何處?
    直到,我看見了問聖鏡。才確定了混亂的根源所在。
    我抬手按在劫命刀的刀柄上。沉聲說道:“曹先生,你以為自己帶走問聖鏡,是在反抗邪儒,可你不知道,從你心生怨懟,認定山長瘋了的那一刻起,你的執念就已經被問聖鏡捕捉。你想救學生,卻在無意間給他們套上了新的枷鎖 —— 那些本該被渡化的魂魄,因為你加諸書院的規則,隻能困在‘恨師’的執念裏,永遠無法真正明理,更別說還魂育人。”
    我轉頭看向於淼,聲音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你說他耗損儒氣渡化厲鬼,用心頭血維係結界,沒錯,可他之所以會對‘優秀’如此偏執,會用近乎殘酷的方式篩選弟子,正是因為問聖鏡一直在照見他內心的恐懼 。”
    “我想,他的恐懼應該是來自於,害怕自己的理念後繼無人。沒人繼承他的思想,就代表著他的學說、理念即使不是錯誤,也是平平無奇,將來必定會被淘汰。”
    “他不敢承認這一點,不敢麵對鏡子裏那個真正的自己,所以才會在這條偏路上越走越遠,既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滿院魂魄。”
    我目光掃過曹銳和於淼,“你二人,一個懷著救世之心,卻因急功近利被執念裹挾,無意間助紂為虐;一個懷著赤誠之心,卻因盲目崇敬看不清真相,淪為偏執的守護者。”
    “你們都不是儒!”
    我話音剛落,遠處的禮堂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一道渾濁的儒氣衝天而起,卻在半空炸開,化作漫天飄散的光點。那些佇立在四周的魂魄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穿藍布衫的少年魂懷裏的竹簡 “嘩啦” 一聲散落一地,他踉蹌著後退兩步,聲音帶著哭腔:“是山長!山長的儒氣…… 撐不住了!”
    於淼身子一晃,猛地抬頭看向禮堂,淚水再次洶湧而出:“不可能…… 山長說過,他能撐到聖鏡歸位的……”
    曹銳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他死死盯著我,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元先生,你說的是真的?是我…… 是我給書院加了那條規則?是我害了山長,害了這些學生?”
    我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拔出劫命刀,刀光劃破死寂的空氣,指向教學樓與無盡淵之間的空地:“問聖鏡還在,它還在照見著每個人的內心。山長的執念、你的怨懟、於淼的盲從,還有這些魂魄的恐懼與期盼,都在鏡子裏交織成網,困住了整座鬼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