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在我收容他的時候，聽他口口聲聲地念著一句話：‘能不能幫我找到媽媽，她一人在外麵太辛苦了。’
    不過當時我並沒有在意，現在看來，他媽媽還真被我給找著了嘿。”
    聽奎這樣嬉笑玩鬧地講述龍娃的心事，程宇有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他說的是真的嗎
    龍娃真的曾經開口這樣說過怎麽自己從不見他說過話。
    如果他說都是真的，那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龍娃的媽媽……過去在調查這個案子的時候自己並未注意到龍娃親人的細節。
    “不要懷疑啦，你們是聽不到他說話的，這是隻有他在被收容的時候，才有可能流露出來的執念，也隻有極少對人間還有牽掛的靈體才會有這種情感的流露。而這種語言也隻有我們這樣的靈物才有可能聽懂哦，一般的嘍囉可是沒有這種本事的。
    人類更是狗屁不通。
    所謂夏蟲不可語冰，蟪蛄不知春秋。
    花語隻待鳥蟲解。
    就像一株植物，它的生長與衰敗，自有自己的一套語言，豈是人類能夠悉數了解的”
    程宇有點無語，感覺他在裝逼，但是沒有證據。
    不過程宇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奎的意思是，他能聽到龍娃說話，而身為人類的程宇是聽不見的，而且惡靈隻有在被收容的時候，或者說是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才會說出自己的執念或是情感。
    那麽，這句話對於龍娃而言，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一句話。
    龍娃的母親……
    餘方明的調查資料裏隻寫了龍娃出生於一個窮困的農村家庭。
    但是龍娃不可能是一個沒爹沒媽的孤兒。
    他一定有自己的父母，再窮困，他都會有自己的親人，再渺小，在他的雙親眼裏，他也是一個不可取代的寶貝疙瘩。
    孩子不明不白地出了意外，做父母豈有不傷心的
    隻是後來他的父母是如何麵對這事的，程宇確實不知。
    程宇想要試著用腕表來聯係施卿儀，看看她能不能給自己提供一些關於那個案子的細節。當初他將龍娃的事情報告給施卿儀以後，就是她在找人處理。
    可是，現在自己身處幻域，不知道自己發出去的信息是否會有所延誤。
    “他母親死了。家裏一直隻有他和他母親兩個人一起生活，父親長年在外。出事以後，母親找過好幾日，但都無果。最後她走到河邊，等待孩子回家，但是孩子終究沒有再回來，她便脫下草鞋，走入深潭湖底。”耳邊再次響起了奎的聲音。
    走入湖底……
    程宇聽著，感覺自己的心仿佛也跟著沉入湖底。
    等等，草鞋
    程宇看看自己腳上的這雙草鞋。
    “難道，就是自己腳上的這雙草鞋”
    難怪，那日他和龍娃對抗的時候，突然衝出一雙鞋子踢在自己的胸前。
    原來那就是龍娃的母親！
    母親隨著兒子的離世也跟著他一起去了，並在兒子死後成為了一個繼續保護兒子的存在。
    每當龍娃遇到危險，那雙草鞋便會出現。
    今天這雙草鞋會出現大概也是因為生怕龍娃遇到危險吧。
    若要說每個惡靈都是由人的負性情緒幻化而來，那龍娃的母親一定是因極度的喪子之痛和思念過度而彌留於世的。
    生要護兒周全，死亦不能放手。
    愛子之情難以割舍，縱使生死隔絕，愛卻不絕。
    也難怪龍娃要說出那句：“媽媽一個人在外麵很辛苦，希望能夠找到媽媽。”
    母子連心，他或許也已知道母親正在世間飄蕩，魂不安寧。
    所以當得知自己要被收容了，也希望能同媽媽一起。
    想到這一層，程宇心中唏噓。
    這故事聽了任誰不會有所感懷。
    “你既知道他希望你幫他找到媽媽，你怎麽還想著吃了他”
    程宇心中不解。
    他說的那個吃，是那個意思麽把他吞進肚子裏，殺死他
    程宇仍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想到那奎卻晃悠悠地回答他道：“怎麽，這兩件事有衝突麽他讓我幫他找媽媽，我幫他找到了，現在我就想吃了他。正好，他們母子倆我一並吃了才痛快！”
    “你……”程宇一時語噎。
    這個奎根本沒有真心幫助龍娃的意思。
    幫了人家，反手就將人家全吃進肚子裏這叫什麽事
    是玩弄人家，還是淩辱人家
    憤怒的情緒漸漸湧上程宇的心頭。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就是了，何必這樣羞辱人家，何況是麵對龍娃這對身世可憐的母子，這還是個人麽
    然而轉念一想，他還真不是一個人。
    所以他沒有人類正常的情感邏輯麽
    程宇心中發寒，他不再覺得這個來曆不明的小物件有何可愛之處了。
    相反，他生出了一絲警惕。
    程宇完全不知道這個奎到底在想什麽，隻覺得他冷血。
    這個物件自有他的可用之處，但在使用他的時候也絕不能完全信他。
    “嗬，你說要將他給吃了，他就這麽心甘情願地讓你給吃了麽”程宇試探著奎的話頭，試圖尋找幫助龍娃母子脫身的機會。
    “哦，那倒不會情願。隻是他的主人根本無力保護他罷了。”奎晃悠悠地帶著點挑釁的答道。
    什麽他的主人
    “不用懷疑，那個人就是你啦。”奎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意繼續道：“收容一個惡靈需要幾個條件同時滿足，這點他們沒和你說過吧。最首要的就是讓這個惡靈臣服於你，隻有你在力量上征服於他，在情結上解惑於他，他才可能徹底地拜倒於你。在這個前提之下，你還需要一個足夠容納惡靈之力的容器，容器越好，你能容納的惡靈就越強大，可容納的數量也就更多。所以收容也是一個極天時地利人和的事情。好在那天你身上正掛著我呀。”
    程宇在腦中梳理著奎這段話的意思，也就是說，他打敗龍娃的那天，龍娃在力量上，並且在情感上臣服於自己了，從這個角度來說，龍娃是被自己收容的。隻是當天自己一直戴著這顆招財貅，所以龍娃就被裝進了這隻招財貅的身體裏。
    奎說這話的意思也就說，他所在的這顆吊墜，原本就是一個容器，是一個裝載惡靈的容器。這麽說來，他自己就是一個容器咯
    容器本身會有意識，會和人說話嗎這一點施卿儀倒是沒有和自己說過。
    腕表上的係統暫時也沒有關於這方麵的說明。
    這一點隻能等之後有機會了再弄清楚。
    “也就是說，龍娃是因為臣服於我，才自願被收容的。”
    想起那日自己要殺死龍娃之前，自己也曾痛苦掙紮，最後還是因為自己對龍娃做了幫他調查真相的承諾，才讓他放下戾氣，不再反抗。
    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徹底地放下了前塵恩怨，臣服於自己。
    再接著，他就變成了一縷黑煙，飄進了自己胸口的那個吊墜。
    對上了，所有細節都能對上，事情應該就是像他說的那樣，龍娃是因為自己自願被收容的，隻是恰好因為自己身上掛著一個天然的容器，所以他就被收進了這個容器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