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精益求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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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汝俊問陸恒:“你怎麽去考京影,不考我們學校?”
    他65年就考進了華戲,畢業後分到冀省承市話劇團,84年又回到華戲擔任總務處長,同時兼任表演老師。第一部戲,就是《紅高粱》裏的羅漢大叔,但那部戲紅了薑雯和鞏莉,演技精湛的他依然默默無聞。
    陸恒實話實說:“就是覺得華戲管得太嚴了。”
    滕汝俊露出恍然之色,笑道:“其實能踏實在學校待兩年,也是不錯的。”
    陸恒想了想道:“我挺能折騰的,不一定待得住,而且我覺得實踐出真知,在拍戲的過程中學習,還有你們這些前輩現場演示,要比學校學的紮實。”
    滕汝俊就像他演的父親那樣,話不多,對此也沒有跟陸恒爭辯,笑了笑道:
    “確實,每個人有不同的選擇,適合自己就好。”
    在陸恒的記憶中,曾經媒體稱富大龍是最窮的影帝,但憑借這部電影拿了金雞影帝的滕汝俊,可能比他窮多了,直到多年後他家還是住的單位房,地麵是水泥的,拍戲特別挑劇本,遇到好的還自降片酬,總共也就拍了十來部戲。
    他們這部電影上映時,他像是就是那位父親本色出演,活生生的出現在熒幕中。
    兩人說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夜已深了。
    “睡覺吧!”拍了拍床,藤汝俊笑道。
    “哎!”
    這張床,就是戲裏父子兩人將要一起睡的那張,現在權當提前適應。
    床不大,也就一米二三的樣子,是當下農村最常見的尺寸和造型,兩邊的床幫是厚實的木塊拚接,比床板高半尺,人坐上去屁股就垂了下去,而腿肘則被床幫架起來。
    床頭床尾都豎起雕花的鏤刻,同樣是最常見的龍鳳呈祥花紋,但做工精致,手工的鑿痕已經黃膩包漿。
    陸恒放下老式的白棉蚊帳,拉滅了拴在床頭的燈繩,屋裏頓時一片漆黑。
    黑暗中,眼睛什麽都看不見,耳朵就變得敏銳起來,陸恒能聽到蚊帳外麵的蚊子嗡嗡聲,牆角沒被熏死的蟋蟀聲,還有屋外的蟲鳴蛙唱。
    如果是對聲音比較敏感的,這樣的環境根本無法入睡。
    除了耳朵,鼻子也更靈敏了,盡管有蚊香和艾蒿的熏煙味,但依然遮蓋不掉老房子的潮黴味。
    不過陸恒還好,除了偶爾有不知從哪兒鑽進來的蚊子咬他外,他倒能迷迷糊糊的睡著。
    早上陸恒醒來後,看著頭頂上的泛黃的蚊帳,還有短暫的恍惚,然後意識如潮水般歸位。
    哦,我在大園村。
    起床出去,陸恒看到老滕已經坐在竹條椅上,一手拿著劇本,一手拿著筆,正在認真的寫著什麽。
    而飾演母親的趙秀麗,正跟屋主趙嬸她們一起,在廚房做早飯。
    趙秀麗出來,看到陸恒起來了,詫異道:“怎麽沒多睡會兒。”
    “睡好了。”陸恒笑道:“您怎麽也去做飯了?”
    “先適應角色,到時候也有這方麵的戲份。”趙秀麗隨口道:“水燒好了,你先去洗漱吧,早飯一會兒就好。”
    說著,她又去忙碌了。
    看著她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依然認真看劇本的滕汝俊,陸恒不覺感歎,他們這些演員,或者說藝術家,對工作的認真態度,實在讓未來很多演員汗顏。
    接下來這些天,陸恒他們這些演員適應環境,背台詞。
    而霍健起帶著劇組人員,走了很多地方,確定具體出境和拍攝位置,還要挑選一些村裏的群眾演員。
    在陸恒的要求下,他已經換掉自己的衣服,穿上劇組從村裏買來的衣服,也就是電影裏他的服裝。
    其實就是粗布褲子和的確良襯衫,以及襯衫裏的背心,和一雙解放鞋。
    除此之外,還有那個帆布的大郵包,每天塞鼓囊囊的,足有幾十斤重。
    陸恒找屋主楊叔帶著他每天背著包上山下山,教他經驗。
    “別看你比我高,還比我壯,但我能挑一百斤的草垛,你估計連一半都不行。”
    陸恒默然,沒幹過活的人挑擔,哪怕再輕也會讓他走路不自在,走一段路就會發現,手上磨了幾個水泡。
    “晴天和雨天,走路用力方式也不一樣。”
    “尤其是雨天,上山走石板路的時候,腳掌踏實慢慢走,佝著腰彎著腿,否則摔了可不好受。”
    即使有楊叔教,陸恒也摔了不少跟頭,但也慢慢熟練了。
    除此之外,陸恒也在每天夜晚睡前跟藤汝俊對詞。
    雖然電影的詞不多,但很多都有特別的含義,稍微一點語氣的變化,味道就不對了,所以陸恒也得多說多揣摩,找出一個合適的說話節奏。
    電影說詞聲音不能虛,一虛就得重來,所以陸恒力求精益求精。
    就連對拍戲極度認真的藤汝俊,也佩服起陸恒的這種態度,不止一次的在眾人麵前誇讚,喜歡的不得了。
    “要是我兒子能像你這樣,我這輩子就知足了。”
    陸恒笑道:“現在不就是你兒子嗎?”
    “哈哈,不錯!”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將近十天,5月8號的清晨,電影才正式開拍。
    因為時間和光線的關係,今天的拍攝計劃先拍室外。
    背著大郵包的陸恒,在晨曦中走出門,走到門外的田埂間。
    正在這時,穿著藍布白花斜襟褂的母親從屋裏追出來:
    “兒子,你等一下,你爸要跟你走一趟。”
    在她說話的時候,頭戴鬥笠,手拿竹杖,穿著白汗衫,外麵披著粗布褂的父親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從她身邊經過。
    一言不發,一如他平日沉默寡言的樣子。
    而下一個鏡頭,陸恒轉身回首,喊道:
    “媽,你有事就找許萬昌,我托過他了。”
    就像每一個出門的孩子,母親叮嚀,孩子不以為意的心裏歡騰。
    在這個時候,陸恒的表現就是他揣摩並實驗過多次的結果,也演給藤汝俊看過。
    興奮又含蓄,聲音微微揚起,並沒有像劉葉當年收著來,反而效果更恰當。
    說完後,陸恒轉身再走,而母親依然翹首喊道:
    “路上小心,別喝髒水。”
    陸恒再次回頭,揮了揮手:“媽,你回去吧!”
    簡單的幾句話,就把母子倆此時的心境刻畫出來。
    一個憂慮的擔心,一個思想的放飛,碰撞出當下每個家庭常見的父母和子女的日常。
    而這時,已經追上陸恒的父親也開始入鏡。
    非常巧的是,一聲公雞打鳴,夾雜在他們快走的聲音中,在霍健起的監視器裏,畫麵、景象就像是更有生活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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