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當陽城南的一條街道，彩旗結燈，暗香浮動。
    莊元一臉愁容的跟在蘇塵的身後，腦海中各種念頭閃過。
    這兩天蘇塵在他心中的形象，可謂是左右橫跳。
    解開玲瓏棋局時，他覺得蘇塵運籌帷幄，心機深不可測。
    但很快蘇塵一改常態，對素未相識的聶清竹出手相助，又顯得意氣用事。
    而且上午才把人送走，這晚上便摸到了當陽城的煙花之地。
    四公子才束發之年，就已經對男女之事如此熱衷了，這可不是個好跡象。
    “你垮著臉是什麽意思，”蘇塵奇怪道，“我不是都說了，今晚的花費不用你掏銀子，還是說你有什麽難言之隱？那等下你在門口等我便是。”
    “那自然不是，”莊元連忙否認，“隻是我們時間緊迫，我以為四公子說要準備妥當，是指別的什麽，沒想到是來這種地方……”
    蘇塵來了興趣，上下打量著莊元，試探道：“老莊，你跟我說實話……你不會還沒破身吧？”
    “怎麽可能！”莊元臉頓時漲成了醬紫色，結結巴巴的解釋了一通後，轉而又覺得怪異。
    自己的年紀大蘇塵都有兩輪不止了，怎麽反倒是對方看起來更輕車熟路點。
    “行了，”蘇塵拍了拍手，“你負責保護我的安全就行了，別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二人行至街尾，在此遊玩的文人墨客也逐漸變多，一片園林式的樓層映入眼簾。
    綺窗錦幕，裝飾簡潔，牆麵上鋪著清漆，比起街首掛著紅燈籠的勾欄瓦舍，要多了幾分文雅的氣息。
    一層的門柱上，掛著“紅袖招”的招牌。
    蘇塵整了整衣衫後，沒有理會還在身後發愣的莊元，一步跨過了門檻。
    走進大堂後，立刻便有負責招待的老鴇迎了上來，寒暄幾句後，便領著二人走了進去。
    正廳中，衣著華貴的賓客們圍坐在三三兩兩的圓桌邊，或是飲酒交談，或是吟詩作樂，身著彩衣的倌人們笑盈盈的遊走在席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脂粉味。
    很快，便有婢女端著托盤走近，盤中放著兩杯花茶。
    一杯二十兩銀子，這便是紅袖招的入場券了。
    點了花茶後，便可在大廳內自由活動，別的消費再另行結算。
    蘇塵雲淡風輕的放上兩枚銀錠，實則心中仔細算著賬。
    從霜州離開到現在，蘇烈陽給的三百兩銀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原本按照他的計劃，來到當陽城落腳後，他便會帶著莊元在郊外幾處知道的福地裏采集些珍奇資源籌措銀兩，再加上自己身上僅有的幾件貴重物，勉強能湊足活動經費。
    但蘇婉兒臨行前塞的三千兩銀票，讓事情變得簡單多了，所以蘇塵這才能放慢步調，仔細規劃好每一步。
    付過銀子後，二人便找了一處坐下，蘇塵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四周。
    前世公司項目結算時，他也偶爾會跟著領導出入過類似的場合，不過總體下來的感覺就是又吵又鬧，而且包房裏光線太差，姑娘們串個台便不知道誰是誰了。
    玩遊戲時過這段副本時也隻給了圖片展示，至於紅袖招裏的各種細節都沒有顯露出來。
    如今親臨其境，自然要好好的研究一番。
    不多時，一位穿著杏色儒裙，肩上搭著件羅紗的女子走了過來，彬彬有禮的介紹道：“奴家名叫彩鳳，來為兩位公子斟酒。”
    蘇塵點了點頭，拍了拍莊元身邊的空椅。
    彩鳳秒懂，嫣然一笑，在神情緊繃的莊元身邊坐了下來，一雙玉手扶起酒壺緩緩傾下。
    “公子可是第一次來我們紅袖招？”她問道。
    莊元悶哼了一聲，沒有作答。
    “公子身板生的好生壯實，這手臂感覺比彩鳳的腰還粗呢，你看看……”
    幾句下來，莊元便被逗得滿臉通紅，求助似的望向蘇塵，卻發現對方正在努力憋笑，眼神裏多了幾分幽怨。
    四公子這人看著挺斯文的，怎麽一肚子壞水。
    看到莊元快要破防，蘇塵也適時起身，笑道：“行了，你慢慢玩，我四處轉一轉，忙完了找你。”
    撇下莊元後，蘇塵沿著廳內轉了一圈，聽了些閑言碎語後，便順著樓梯上到了二層樓。
    比起喧鬧的一層正廳，紅袖招的二樓要清靜了不少。
    負責接待的婢子站在門口，上前詢問道：
    “這位公子，可是要選花魁？”
    蘇塵點了點頭。
    婢女接著問道：“今晚紅袖招共有五位花魁見客，分別是芷芸、采薇、迎雪、如懿、瑤歌，公子您要進誰的雅間？”
    雖然很想逛一逛別的包間，但時間緊迫，蘇塵也迅速說道：“瑤歌。”
    婢女打量了下蘇塵後，遲疑道：“瑤歌姑娘對客人的要求比較高，若是公子第一次來紅袖招，我推薦您選芷芸姑娘，她肯定能讓您滿意，而且包的紅包最大……”
    這是把我當成雛兒了？
    蘇塵麵色一正，嚴肅道：“不用了，我這人就喜歡有挑戰的。”
    婢女掩嘴輕笑，隨後帶著蘇塵在廊間左挪右轉，來到了一處僻靜的雅間，門口掛著“瑤歌”的牌子。
    走進包廂後，裏麵坐著七八位賓客，見到蘇塵進來後，彼此交換了下眼神，並沒有主動打招呼。
    蘇塵倒也不在意，尋了個角落坐下後，瞄了眼旁側影壁上掛著的絲綢，娟秀的字跡寫著“風”、“花”、“雪”、“月”四個字，這便是今晚的詩題。
    賽詩也是選花魁的常規流程了，想見美人，得先展示一番才藝，有點明星見麵會的意思。
    但這看似是為了設置門檻，隻招待文人雅士，其實還是為了烘托花魁的身價。
    要真是能掏出銀子包場，即使胸無點墨，花魁小姐姐們也是願意招待的，隻不過是價碼不同罷了。
    不過“瑤歌”這位花魁是不接受包場的，而且出勤率比其他花魁要低很多，尋常的詩詞都入不了她的眼，所以來這雅間裏的多半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讀書人。
    等待婢女通告間隙，蘇塵一邊翻看著映有美人畫像的圖冊，一邊聽著包廂裏其他幾人的交談。
    “楊兄，我聽說這位瑤歌姑娘色藝雙絕，眼光挑剔，一個月都接待不了幾位客人，你方才這首詠月的七言，可有信心能通過？”一人笑道。
    “楊兄在咱們錦州可是有‘詩仙’之稱的大才子，關內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詩會，在這紅袖招中降服一位小小的花魁，那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另一人吹捧道。
    被環繞在中間的“楊兄”自得的一笑，搖著紙扇，說道：“我在這當陽城裏逛了幾天，也就是紅袖招還算有些格調，姑娘們不全是些滿眼黃白的俗物。”
    “關外人大多目不識丁，那瑤歌姑娘就算眼界再高，想必也甚少接待真正有才學的讀書人，見了我這首詠月，估計還得細細鑒賞一番才能懂得其中韻味。”
    “看來瑤歌姑娘今晚是終於要接客了，”同夥笑著起哄道，“過了紅袖站這站後，楊兄下一趟準備去哪？”
    “我聽說這當陽城的北弈棋院裏有個玲瓏棋局，十年來無人可破，本想著過去小試身手，隻可惜昨天被人破解了，沒留給我一戰成名的機會。”楊兄搖了搖頭，略感遺憾。
    說完，他掃了眼角落一言不發的蘇塵，心中不免嗤笑。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爺，毛都還沒長齊就跑這學人選花魁，隻可惜今晚碰到了他。
    幾人談笑間，一名婢女推開門走了進來，迎著眾人期待的眼神，略帶歉意的說道：
    “不好意思，楊公子，您方才這首詩，瑤歌姑娘沒有選中。”
    “楊兄”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