飩眚番外——晨敏皇貴妃縑縠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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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端木景晨,是端木家族旁支中的一個卑微庶女,更直接的說,是私生女。
    她母親出生平民,因容貌過人,被當時遊曆在外的京都貴族端木子弟看中,原以為是遇得如意郎君,誰曾想花前月下後他了無音訊,而母親則因未婚先孕而受盡世人唾棄。
    十月懷胎,母親產下她;兩個月後,她不顧外祖母阻攔,拿著當初父親留下的玉佩毅然進京。
    端木家族顯貴,世襲侯爵,乃百年望族。
    而她的父親,不過是侯府庇蔭下的旁支子弟,當初回京後便將曾經的海誓山盟忘卻,聽從家族安排娶了顯貴女子為妻。見母親抱著她前來,根本不願承擔,亦因畏於其妻而喚人驅趕。
    自古多情女子負心郎,母親的感情,在門第、等級之下,顯得分文不值。
    糾纏無果,在母親心灰意冷的時候,一日,端木侯府本族來了人。
    母親原以為,終究有人替她做主,她可以不要名分與地位,卻不能讓她的女兒跟著自己過苦日子。
    所以,在端木侯府提出要將孩子抱走的時候,母親沒有反抗。
    母親天真的以為,她的骨血進了侯府,從此後便可以改變和她一般的卑微平民身份,能夠有更好的未來。
    故而,那一年,端木侯府的芳華園裏多了一位小姐,十五姑娘端木景晨。
    她長於閨閣,活在侯府,對自己的身世知之不詳,隻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和所謂的父親見上一麵。印象中,她的生母僅是個早逝的姨娘,對於繼母的冷臉與眾人的目光,她毫無所謂。
    因為,她從記事起便被教育,她是端木家的女兒,侯府給了她一切榮耀,她的將來必須為侯府犧牲。
    偌大的芳華園裏,住著十八位姑娘,她們同吃同住,一起學習詩書禮樂、女紅針鑿。
    景晨第一次見侯府夫人,就聽明白了一句話,便是姐妹非姐妹,她們的小姐身份僅限在這方園子裏,若想要光鮮人前,便隻能靠自己爭取。
    京中貴女如雲,想要更高貴的身份,就首先要將自己變得優秀。等到適當時機,她會從芳華園中挑選三人,過繼到她名下,成為端木侯府的千金,真正的金枝玉葉。
    於是,因為這句話,本血脈相連的姐妹反目成仇,再沒了當初的和睦,有些年長的女孩已經攻於心計,紛紛明爭暗鬥,對同齡的女孩下手。
    那年,她五歲。
    景晨當時不理解,為何非要奪了別人的性命,方可以得到榮耀。
    她年紀尚小,還不曾成為那些人眼中的威脅,但見多了陰謀鬥爭、見多了血雨腥風,便是她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因為她身邊的媽媽、侍女,總會不斷的給她灌輸爭奪的思想,她們的榮耀和希望皆在她的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變得沉默寡言,在人前時盡量降低存在感,不惹人注意。
    而真正讓她感到心寒和恐懼的,是她六歲時的那年夏夜,方滿十二歲的七姑娘突然暴斃。
    她們自小被調教,接觸各類藥物,即使景晨年紀尚小,依舊看得出那是中毒而亡。
    而很不巧的,她先前正好撞見了九姑娘曾在要送去七姑娘屋裏的膳食前逗留許久,隻是證據不足,她不曾開口。
    景晨很清楚,七姑娘惹人妒忌,是因為她在幾日前的定期考核場上,受到了夫人的誇獎與獎勵。
    她不由就望向九姑娘,隻見她麵色如常,鎮定自若,沒有絲毫慌亂與心虛,景晨不由就懷疑是否是自己誤會對方。
    可偏就有人跑出來控訴,說親眼見到了九姑娘給七姑娘下藥,那侍女是受害七姑娘的的貼身婢女。
    芳華園裏的大管事芳嬤嬤將事情稟報給夫人,九姑娘被召去問話,半夜的時候平安回來,而那名檢舉她的侍女則被杖斃,七姑娘屋裏所有服侍的人皆因護主不力而被賜死。
    那晚,她不可能睡著,輾轉反側,當近侍的媽媽詢問時,隻好將心中的疑慮說出口。
    誰知媽媽卻道,這園子便是如此,強者生存。七姑娘沒本事躲過別人毒害,這結局便是應該,即使如今無礙,但往後還是會中他人的毒手。而九姑娘即使真的殺害了七姑娘,那也是能力的表現,就算夫人知道這是真相,也不可能會對她怎樣,反而會更加欣賞。
    景晨當時就不懂,明明七姑娘那樣優秀,夫人也最重視她,如今被人害了,居然就這樣不管不問?
    媽媽告訴她,若沒有自保的能力,就不該鋒芒畢露。
    死了的人,失了存在的價值,就別再指望會有人給她做主,這便是現實。
    自這事後,九姑娘一躍成了夫人的新寵,受盡芳華園內眾人的優待。
    景晨變得更加沉默,甚至不怎麽主動接觸別人。
    因為,曾經,七姑娘與九姑娘是同父異母,在芳華園中算是最為親密的。
    她不知道該相信誰。
    那年年末,夫人帶她們外出祈福,有位白發的婆婆出現,將她抱走。
    當時的景晨本有能力喊人和掙紮,但結果卻都沒有,因為那個婆婆告訴她,說是她的外祖母,說她親娘想見她。
    她沒有相信,卻也不曾反抗。
    因為,她厭倦了錦衣玉食的芳華園。
    快七歲的她,已經知曉了自己存在的意義,將來是要送進宮去的。
    景晨知曉端木侯府對她有養育之恩,而她們不同於芳華園外的侯府小姐,將來必須報恩侯府,用一生償還,盡可能的給侯府帶來最大的榮耀和利益。
    她知道自己不會有拒絕的立場。
    那個銀發的婆婆讓她覺得親切,景晨不知道她說得是真是假,但任由她抱走,是因為她不知等待自己的將來到底會如何,也不知這一走會有什麽變化。
    在一所破爛的農屋裏,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而那個本該正值風華的美麗女子,她的生母,就那樣病逝在她眼前。
    最終,她還是被送回了侯府。
    是她娘的遺願,要她成為人上人。
    身邊所有的人都告訴她,隻有站到頂峰,才可以保全自己,否則便是旁人的刀俎之肉。
    她回了端木侯府,沒有人追究她的責任,芳華園中的日子一如既往。
    十歲那年,有人教她柔媚之術,是專惑男人的手段。
    這本不該是正經姑娘學的,但她們清楚自己的定位,若有幸從芳華園走出去,便是上貢給皇帝的女人,那將是個更可怕的漩渦。
    所以,為了生存,不得不學。
    對於死亡,生命的逝去,景晨也漸漸變得麻木。
    因為,所謂的會從芳華園挑選出三女,其實還有另外層涵義,就是隻可能活著三人。
    景晨想活下去,若不先下手為強,死的那個,便是她自己。
    十四歲那年,她和八姑娘、十二姑娘走出芳華園,改口喚夫人“母親”,身份均是侯府的嫡出小姐。
    過繼大禮的那日,她的生父和繼母討好巴結,隻因她讓他們榮耀,受到了本族的重視。
    景晨知曉,父親之所以直視、繼母真正優待她的原因,是因為她們都盼著自己能成為皇帝的寵妃,從而給他們帶去利益。
    她不驕傲,也不得意,一心隻想保命。
    第二年,進宮前夕,八姑娘喪命。
    並非意外,而是她下的手。
    景晨是個記仇的人,她清楚的記得八歲那年外祖母為她賣身為奴進侯府,目的隻是想照顧自己。她甘於屈就人下、任人差遣,最終卻因為八姑娘一句礙眼而被賞了四十大板,沒幾日就過世,連身後事都草草了事。
    而真正的原因,僅是因為自己和外祖母的關係,被八姑娘給洞悉了。
    還記得八姑娘當時的話,說芳華園裏的姐妹不能有羈絆、也不能有把柄軟處,否則將會萬劫不複。
    景晨不明白她是真心為她著想,還是故意想她難受,總之當時便在心底發誓,早晚會讓她血債血償。
    故而,她沒有絲毫猶豫的主動下了殺手。
    而當夫人問她的時候,景晨沒有否認,還記得自己當初的回答:“走出芳華園不過隻是個開始,這不是終點,八姐姐自己懈怠被我有機可趁,隻能說她咎由自取。她這樣的性子,即使有朝一日居於高位,也不能長久,既如此,又何必進宮去丟人現眼,倒不如現兒我成全她,給她省卻些功夫?”
    在夫人問她為何要殺八姑娘的時候,景晨也隻有一句話:“我與她從來就是對立場上的,過去是,現在是,進了宮、依舊是。”
    她有把握,多年的調教和栽培,夫人不可能處置自己。
    而她周身的自信,正合了她們的意。
    果然,進宮後,在她與十二姑娘紛紛被高位妃嬪刁難時,侯府偏重的顯然是她。
    **佳麗三千,她非最美、亦非最有家世,但卻是乾帝最放不下的女人。
    進宮三年,便一躍成四妃之首,聖寵不衰。
    她不知道手上染過多少鮮血,也不清楚到底被人使絆了多少回,更記不清遭人猜忌、背叛了多少次,但她就那樣一步步站到了最高的位置。
    十七歲的時候,與掌鳳印的德妃平分秋色;十八歲那年,終於親眼看著乾帝寫下那封立她為後的詔書。
    誰都說她心機深沉,誰都說她禍國紅顏,卻沒人敢當麵多說一句。
    她成功的給端木侯府帶來了榮耀,成為了人上人,她不在乎是否可以俯瞰眾生,隻想求份短暫的安逸。
    但結果卻連她都不曾想到,封後典禮的前夕,她飲下杯之酒,再睜眼卻已滄海桑田。
    她隻是前朝曆史上的一位薄命皇妃,諡號晨敏皇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