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奎走了進來，稟告道：“皇上，漢王殿下求見。”

    皇帝一臉驚訝：“臭小子怎麽來呢？”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戌時，紫宸殿的宮宴已經結束。“讓他進來吧。”

    須臾，孫奎領著趙曜走了進來，隨後他退了出去，守在門口。

    趙曜一進來，直接問道：“誰下的毒？”

    皇帝被問的一怔，半晌後笑著說：“什麽毒？”

    趙曜直接在榻上坐了下來，目光銳利地看著裝傻的皇帝。

    “八哥下的嗎？”

    皇帝臉上的笑容僵住，旋即神色變得嚴肅：“你怎麽知道朕中毒一事？”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趙曜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扔進皇帝的懷裏，“這是嶺南的解毒丸，能解劇毒以外的毒，現在就吃了。”

    “這麽神奇嗎？”皇帝從小瓷瓶裏倒出一顆解藥，沒有任何懷疑地扔進了嘴裏。

    “吃完會吐黑血。”

    沒過多久，皇帝就吐出了黑血，吐了很大一灘，把進來的孫奎嚇了一跳。

    吐了一灘黑血後，皇帝感覺舒服多了。

    趙曜伸手給皇帝把了把脈，“毒解了，隻是你這一身舊傷……”說著，又從懷裏拿出一個藍色的小瓷瓶，“緩解疼痛的，每天一顆。”

    “你哪來這麽多藥？”皇帝接過瓷瓶，又沒有任何遲疑地吃了。

    “以防萬一。”嶺南多瘴氣，而且他還經常遇到刺殺，為了小命著想，他身上一直帶著藥。

    皇帝吃下藥後，發現舊傷帶來的疼痛的確緩解了不少。

    “你這藥不錯。”

    “嶺南那邊的巫醫很厲害的。”趙曜斜睨了一眼皇帝，沒好氣地說道，“我之前給你的藥，你沒有好好的吃吧。你要是吃了，你的舊傷就不會複發，也不會疼。”

    皇帝眼神躲閃地說道：“是藥三分毒，朕沒事吃藥做什麽。”

    “活該你疼。”

    皇帝罵道：“臭小子！”

    趙曜懶得再跟皇帝扯犢子，把話題拉了回來：“說吧，中的什麽毒，八哥為什麽給你下毒？”

    “不是劇毒，叫什麽三雲青，要不了命。”皇帝並沒有把中毒一事放在心裏，“你為什麽覺得是老八給我下的毒？”

    “除了八哥有這個本事，還有誰有本事對你下毒，四哥嗎？”提到韓王，趙曜揚起嘴角輕蔑一笑，“他要是有這個本事，就不會謀反了。”

    正言間，孫奎端了參湯走了進來。方才，皇帝吐了好大一灘血，孫奎覺得得給皇帝補一補。當然，參湯也有趙曜的份。

    趙曜方才在晚宴上沒有吃什麽東西，宴會上的膳食都是冷的。再加上菜肴都是油膩膩的，冷掉後糊了一層厚厚的油，看得趙曜沒有任何胃口。

    “孫公公，我肚子餓了，你再拿些飯菜進來。”

    “朕肚子也餓了，你多拿一些。”

    孫奎滿臉笑容道：“是，皇上。”

    沒一會兒，孫奎就為皇帝他們父子倆準備了一桌豐富的菜肴。

    父子倆坐在榻上，一邊用膳，一邊聊天。

    “你為什麽篤定是老八？”

    “我剛才說了除了八哥，誰都沒有這個本事。”趙曜微微蹙眉道，“八哥想做什麽？”

    “你應該問他。”

    “給你下毒不是輕易能得手的事情，八哥是怎麽做到的？”皇帝每次用膳前，或者吃其他東西前，都會有試毒的太監試毒。

    “你覺得呢？”

    “一點點下毒？讓試毒太監試不出的程度？”趙曜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辦法，“八哥多久前就安排人給你下毒？一年前？還是兩年前？”

    皇帝沒想到趙曜全部猜中，笑道：“臭小子很聰明啊。”

    “你還沒有告訴我，是一年前，還是兩年前？”

    皇帝道：“太醫說這毒下了有兩年。”

    “兩年前？”趙曜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去嶺南之前？”

    皇帝驚愕地看向趙曜：“你怎麽知道？”

    “果然！”趙曜神色沉重道。

    “臭小子，你猜到了什麽？”

    “在我去嶺南前就給你下毒，看來八哥早就安排好一切。”趙曜微微眯起眼，神色若有所思道，“這麽看來，八哥早就知道我要去嶺南。隻是我去嶺南，為什麽給你下毒？”

    皇帝反問道：“你覺得呢？”

    趙曜盯著皇帝看，見皇帝神色平靜，一點也不意外的模樣，挑眉問道：“臭父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呢？”

    皇帝一臉神秘地笑了笑，旋即低下頭吃菜。

    看皇帝這副模樣，趙曜知道自己猜中了。

    “你明知道八哥給你下毒，為什麽沒有下令抓他？”

    “他還有用。”

    皇帝的語氣非常平靜，但趙曜聽後，卻覺得這平靜下麵藏著巨大的洶湧。

    “父皇，你在利用八哥做什麽？”

    皇帝俏皮地來了一句：“你猜。”

    “我不猜。”趙曜差點忍不住爆粗口，猜個腿啊。

    “日後你就知道。”

    “老頭子，你是不是早就八哥跟南魏人那些事情？”

    “臭小子，朕哪裏老了？朕還沒有五十歲，朕正直壯年。”聽到小兒子叫他“老頭子”，皇帝心中很不爽，總覺得自己被小兒子叫老了。

    “都有白頭發了，還正值壯年。”趙曜毫不客氣地嘲諷道，“照照鏡子吧你。”

    這話氣的皇帝拿起剛剛吐的骨頭朝趙曜砸了過去，不過被他小兒子靈敏地躲了過去。

    “老頭子，人得服老。”

    “朕不老，朕不服。”皇帝吃了解藥後，感覺自己好多了，但又被小兒子氣到了。

    趙曜又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呢？”

    “朕又不是傻子。”

    “你利用八哥聚齊南魏人，然後再利用他對付南魏人？”

    皇帝給趙曜夾了一塊肉，“差不多。”

    “南魏人是不能留了。”趙曜一想到魏王在即將成功的時候，皇帝出手對付他和南魏人，讓他所圖謀的一切終成空，這對他來說太殘忍了。“父皇，八哥終究是你的兒子，你這樣對他會不會太殘忍了點？”

    “怎麽，心疼老八，替他委屈？”

    趙曜迎著皇帝似笑非笑的目光，坦誠道：“是，八哥雖然有一半的南魏人的血脈，但他到底是你的親兒子。”

    “臭小子，如果是老二，或者是老七，你會替他們說這話嗎？”

    “不會。他們跟我關係不好，我為什麽要替他們求情說話。”

    皇帝原本以為趙曜會說“會”，沒想到他說“不會”，這讓他非常意外。

    見皇帝一副詫異的表情，趙曜好笑道：“你覺得我會為他們說話，然後你再教訓我，說我有婦人之仁。那讓你失望了，我沒那麽好心。”

    皇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的非常大聲。

    “哈哈哈哈……”

    趙曜懶得搭理笑的非常顛的皇帝，自顧自地吃菜。

    皇帝笑了一會兒才停下來，“臭小子，你沒有讓朕失望。”如果趙曜真的幫代王和景王他們說話，那才讓皇帝失望。

    “早知道我說會。”沒有讓皇帝失望，趙曜後悔了。

    “老八……”皇帝意味深長地說道，“比你想象中還要陰險，你與其操他的心，還不如操你自己的心。”

    “我自己有什麽好操心的。”趙曜暫時不知道皇帝的葫蘆裏賣什麽藥。他神色非常鄭重地說道，“不管如何，八哥也是你的兒子，到了最後你留他一命吧。”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趙曜，“好。”

    聽到皇帝答應，趙曜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隨即送給皇帝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沒有說感謝的話。

    “你還沒有告訴我，八哥為何對你下毒？”

    “不是讓你猜麽。”

    “愛說不說。”

    “那朕不說了。”

    趙曜：“……”臭父皇真的太氣人了。

    看到小兒子吃癟的表情，皇帝心情很好，旋即給自己獎勵一塊肉。

    “四哥造反，除了我們推波助瀾，是不是還有八哥的手筆？”趙曜又道，“八哥給你下毒，是讓你真的病，他不會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吧？”不至於，八哥沒必要冒這個險。不管是二哥，還是四哥都不是他的對手。最後的贏家，一定是八哥。

    皇帝沒說話，任由趙曜猜測。

    “我有沒有猜中？”

    皇帝道：“朕怎麽知道你有沒有猜中。”

    趙曜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皇帝，“算了，我懶得管。”

    “好好吃你的飯吧。”皇帝夾起一塊肉，直接喂進小兒子的嘴裏。

    接下來，趙曜沒有再說魏王的事情，認認真真地跟皇帝一起用膳。

    用完膳，宮門已關，趙曜回不了漢王府，隻好留下來跟皇帝一起睡。他沒有睡在龍床上，而是睡在榻上。

    皇帝拍了拍床，“臭小子，上來跟朕一起睡。”

    “不要。”兩個大老爺們睡在一起太惡心了。

    “臭小子，你能跟老四和老八睡，就不能跟朕睡嗎？”皇帝還沒有跟小兒子睡在一起過，今天難得機會，他不想錯過。“就這麽嫌棄朕？”

    趙曜沒想到皇帝還嫉妒了，心裏覺得好笑。

    “算了，看在你老了的份上，我陪你睡。”

    “有多少人想跟朕睡，朕還不樂意，你能跟朕睡，是你的榮幸。”

    “我好榮幸哦。”趙曜爬上龍床，把皇帝擠到床裏麵。父子倆並排睡在一起。

    “臭小子……”

    皇帝剛開口，就被趙曜打斷：“我明天一早還要祭祀天地，沒空跟你聊天，我得睡了。”言訖，就閉上了眼。

    正準備說事情的皇帝，麵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神色，小聲地罵道：“臭小子，什麽都知道還給朕裝。”

    趙曜當做什麽都沒有聽到。

    皇帝伸手給小兒子拉了拉被子，旋即閉上眼睡覺。

    過了一會兒，趙曜轉過身，也伸手給皇帝拉了拉被子。等他轉回身，皇帝的嘴角微微揚起。

    片刻後，孫奎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看到龍床上睡在一起的父子倆，他的麵上不覺露出一抹笑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