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葉萬成歎了一口氣：“回去吧，這樣也好。隻是害你跟我在北疆待了這麽多年，最後連工作都沒了。”
    梅花一愣，老公的口氣讓她覺得似乎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很久了。可是這個不正常啊？梅花本來做好了跟老公吵架的準備，他要是阻攔今晚肯定要大戰！
    可是他的口氣怎麽會這麽輕鬆？要知道那個時代工作就是一家人的命，有工作的人，一輩子才會衣食無憂，包括住房，醫療都不用發愁的。她狐疑的看著老公。
    看到老婆的目光，葉萬成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似乎心情很沉重。最後終於開口：“你知道兵團已經不屬於解放軍行列了吧？”
    梅花點點頭，作為被服廠廠長，一直在團部，一些消息她比葉萬成還要靈通。但是這個消息對她沒有什麽太大放的觸動，或許是女人的緣故吧，她關心的更多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葉萬成又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濃濃的煙霧：“我十八歲當兵，今年39歲了。我一直以為，這輩子都會是兵，而且我的兒子們也都是兵，我有四個兒子啊！長大了就是四頭虎。”
    看著老公緊鎖的眉頭，梅花突然有些心疼。她把頭靠在老公的肩膀上，她都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這種小兒女的舉動了。
    葉萬成捋了一下老婆有些紛亂放短發，又歎了口氣：“可是，現在突然就不是兵了，我覺得自己就象被拋棄了，既然沒人要了，我還讓我的老婆孩子在這裏幹嗎？”
    梅花突然明白了老公這些日子話比較少的原因了。她伸出手去揉開老公緊皺在一起的眉頭：
    “兵團還在啊？現在有了自己的行政機關和司法機構，我們有了更大的權利啊！還有，我們現在也是準軍事單位啊，還是保持原來的編製。”
    誰知道葉萬成卻痛苦的搖著頭：“不一樣，不一樣，你不懂的。”
    看到老公難受，梅花也就不再跟他爭辯。她了解他，其實大兒子性格跟他很象。別看做什麽事情都無所畏懼，但是真正觸動到他們心中最柔軟的部分時候，他們會退縮，會逃避。
    “那你真的同意我回唐城？”梅花轉移話題，她不想讓老公一直糾結在這種情緒裏麵，還是談正事吧。
    葉萬成點點頭：“我們這邊現在多好但也是山溝，無論什麽方麵，跟內地城市也是沒辦法比的。為了孩子們，回去吧。別擔心錢，我會寄給你的。養得起你們。”
    葉萬成的心態梅花這一下徹底懂了，此刻他就像個無助的孩子，說的形象點就跟口裏的大兒子一樣，沒有家了。想到大兒子，她的心中又是一緊。恨不得馬上就回到唐城。
    “那好，明天我就辦理離職手續。爭取趕快走。”
    葉萬成也堅定起來：“好吧，家具啥的也沒必要帶回去了。到是連裏的家那麽多木頭，這個都托運回去做些家具。鍋碗瓢盆之類的也不別要了，唐城是瓷都，咱們現在用的也都是你從那背回來的。”
    劉慶華看著梅花，眼睛裏麵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梅花同誌，你知道自己再幹什麽嗎？你已經二十年工齡了，再有十二年你就能退休，現在你要是離職，就什麽都沒有了！”
    梅花點點頭：“劉政委，我知道我在幹什麽。可我兒子自己去了農村，我實在放心不下。廠裏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經設計出了很多樣式的衣服，夠他們幹幾年了。以後真有事可以給我寫信。”
    劉慶華又勸了一陣，甚至拖了好幾天，最後隻能在離職報告上簽字了。他不能對梅花說什麽重話，但是卻跑去基建連把葉萬成罵了一頓。
    隻不過夫妻兩意見一致，這個他就真的管不了了。辦完離職手續，梅花領到了九百多塊錢。這是兵團給每個離職戰士的補貼。梅花拿到錢的那一刻有些心虛，但是想到兒子，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
    劉慶華盡管生氣，但是還是派了萬山紅把她的東西送到省城。走的那天，被服裝廠的所有人都來了，這個廠長雖然任期不長，但是卻讓廠裏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萬媽媽更是哭成了一個淚人，拉著梅花的手舍不得鬆開。甘阿姨和趙玲兒沒有來，這件事梅花一直沒有告訴她們，今天她們兩個去了師裏了。
    梅花不太喜歡離別，所以連裏她根本沒有去。當汽車漸漸遠離了這個她為之奮鬥了二十年的地方，她的眼睛開始模糊了。
    葉萬成開著車跟在卡車後麵，一直也沒有說話，到是三個兒子一直嘰嘰喳喳的。看見什麽都要驚歎一番。
    這一路上車開的並不快，葉萬成還特地繞了一下很多有兵團連隊的地方。不過都沒有停留，哪怕有熟人也沒有下去見麵，都是遠遠的看一眼。
    整整兩天，他們終於到了省城。東西萬山紅直接拉去車站辦托運了。他們一家人被吳天明接到了家裏。
    吳天明是接到劉慶華電話知道這個消息的。看著一家人也是不勝唏噓。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作為一個飽經滄桑的人，他最明白不去勉強人，隨心就好了。
    招待一家人除了頓飯，就把母子幾個送上火車了。當然是他給買的票，這也是他第一次為這家人做了點什麽吧。
    看到老婆孩子上了車，葉萬成就告辭開車回去了。吳天明想留下他好好談談，可是葉萬成對他很冷淡。吳天明也隻好苦笑著搖搖頭讓他走了。
    馬蓉和於蘭蜷縮在家裏，基建連冬天基本沒有啥事情，。此刻兩個人貓在床鋪上裏麵說著話。
    “馬蓉，據說那個葉雨澤會想我們嗎？”於蘭似乎想起了葉雨澤，轉頭問馬蓉。
    馬蓉搖搖頭：“應該不會吧，他那麽聰明，到哪裏身邊都會有一幫人的。”
    於蘭歎口氣搖搖頭：“連楊革勇都見不到了。要不我們去找他玩吧？反正連裏最近也沒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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