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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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雲皎把盧家的壽宴攪和成了半個府衙才和江逸珩抱著畫回了公主府。
不過她卻留下了一隊侍衛“護衛”盧老夫人禮佛。
盧克己看著層層圍住自己娘親院子的精裝護衛有苦難言,不敢不盡心把事情辦好。
不出三日,陳秧一黨貪墨、枉法、欺壓百姓種種罪狀便被呈到了朝堂之上,順帶還拎出了幾個和陳家有來往的官員。就連萬物閣也關門歇業,換了掌櫃。
這一下抄家又抄了足足三日,白花花的銀兩運到宮庫,珍寶擺設又占了兩間庫房。
“聽說了嗎長公主因為府裏的男寵想要一幅畫,在盧禦史家裏的壽宴上鬧騰了好大一番。”
茶樓酒肆中,酒足飯飽的食客討論著近日城裏的趣聞。
“噓!可不敢說了,因為這事兒,查出了一堆貪墨的官員,抄家抄了一條街呢!”
同桌酒友忙換了話題,“哎,你聽聞了嗎年年姑娘過兩日要重新登台了。”
“可是一曲動天下的蘇年年”
“正是啊!這年年姑娘兩年前一曲《佳人吟》名揚天下,可惜後來被人請至府中做了嬌客,再也沒能聽她一展歌喉了。”
“我聽聞這年年姑娘不僅歌喉曼妙,一手琵琶更是一絕,她要在何處重新登台我可一定要去捧場!”
……
一張芳香四溢的花箋落在書桌上,桌前銀冠束發的藍衣男子歪著身子爬在桌前。
“煜舟,這可是年年姑娘登台之夜暢音樓的帖子,你三年沒回來,這次我做東,正好慶賀你封了侯。”
簫洵光給沈煜舟封寧遠侯的旨意因為幾個掌權的大臣拖了又拖,終於在前日宣告了天下。
沈煜舟放下筆抬眼看著書桌對麵的人,“不去。”
藍衣男子露出幾分明顯的不悅,“沈煜舟你不夠意思啊,咱們還是不是一同長大的好兄弟了!”
“是啊。”沈煜舟說的認真,“那也不去。”
“別啊,你不去的話,我也沒由頭出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頭子管我管的多嚴。”藍衣男子話鋒一轉,開始賣可憐,“求求你了煜舟哥哥”
“停停!”沈煜舟急忙打斷了他,“傅銘淵你少在這惡心。”
傅銘淵是太學祭酒唯一的兒子,從小和沈煜舟一同長大,兩人小時候沒少在學堂裏和先生鬥智鬥勇。每次傅銘淵在前麵當出頭鳥,沈煜舟就在後麵默默擦屁股。
當然,十次裏麵有八次都是沈煜舟忽悠的。
想到二人那少的可憐的情誼,沈煜舟扶額道:“什麽時候”
“兩日後。”傅銘淵看沈煜舟鬆了口,“說好了到時候我來找你,不能爽約啊!”
撂下這句話,傅銘淵轉頭就走,絲毫不給沈煜舟反悔的機會。
兩日時光轉眼而過。
暢音樓燈火通明,彩綢錦扇,笙歌曼舞。
簫雲皎掀開車簾打量著門口熙熙攘攘的賓客,“這麽多人啊”
江逸珩抱著簫雲皎隨手丟給自己的暖爐開口道:“蘇年年重新登台,慕名而來的人一定不會少的。我們今日不也是為她而來嗎”
放下車簾,簫雲皎略一思索,“南鶴在陳府搜了好多天也沒找到陳秧和他背後之人往來的線索,這蘇年年之前在陳府呆了將近兩年,此次抄家她居然全身而退……不是個簡單人物。”
“陳秧還是咬死了什麽都不說嗎”
江逸珩搖頭道:“怕是難開口了,出門前收到的信兒,他在牢中畏罪自盡了。”
“這是要保全家人。”簫雲皎皺眉,“他隻是一個小卒都能貪墨至此,那些腐臭的世家,又能牽出來多少蛀蟲呢”
“公主殿下思慮深遠,但眼下咱們是否先去看看這名動天下的蘇年年她可是從陳府出來唯一的自由身了。”
江逸珩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掀起車簾,簫雲皎被小心扶著下了馬車。
這次來暢音閣她絲毫沒有隱瞞身份,早早就有人在門口迎著。
暢音閣雖不是青樓妓館,可也是唱曲賞樂之地,往來其間的清一色都是男子。簫雲皎一襲紅衣出現在這裏,且身份又如此尊貴,免不了有人背後議論紛紛。
不過她並不在意不相幹的人口中的閑言碎語,坐在專門為她留出的雅間中,簫雲皎的視線被斜對麵的雅間中人吸引。
傅銘淵。
太學祭酒傅立的兒子。
小時候就是他一直跟在沈煜舟屁股後麵搗亂,就連沈煜舟進宮伴讀也要跟著,煩的很。
這個人一向招貓逗狗,不過近日聽聞被傅夫子管的很嚴,輕易不讓出門,今日能在這裏見到他,那麽……
“這呢!這呢!”傅銘淵雙臂高舉在頭頂揮舞著,生怕來人看不到他一般。
簫雲皎順著他的視線往樓下看去……
果然,來人正是沈煜舟。
她突然煩躁地放下了手中的暖爐。
江逸珩不怕死地開口建議,“沈侯爺也來了,要在下去打個招呼嗎”
簫雲皎麵無表情道:“你若是想搬出公主府直說便是,本宮隨時可以換一個話少的謀士。”
江逸珩起身添茶,“年年姑娘名滿天下,慕名之人如過江之鯽,見她一麵已經成了都城的雅事。您看,多少人都在這裏交際應酬。”
“蘇年年何時登台”簫雲皎喝了他添的茶。
“暖場的舞樂結束後便是了。”
江逸珩話音剛落,樓中央層層蓮花狀的舞台上,一群衣袂飄飄的舞女紛紛往兩側退下,樓頂層疊輕紗伴著花瓣傾瀉而下。
在這朦朧飄渺的舞台中,一陣歌聲如黃鶯出穀,幽蘭泣露。
沒有任何絲竹伴奏,也沒有舞樂助陣,甚至眾人都不曾看到歌者的身影。可就是這悠揚婉轉的清唱,唱得每個人都不由得靜下來側耳傾聽。
不知過了多久,歌聲漸落。
傾斜而下的輕紗也重新緩緩升起,紗幕中,一女子的身影漸漸出現。
她身著淺紫繡蝴蝶十二幅湘裙,外披月白合歡紋對襟廣袖衫。梳了驚鴻髻,帶著垂至耳邊的海棠步搖。
那步搖上的珍珠她在動作間微微晃動,不時滑過她紅潤的臉頰。
眉如彎月,眼含秋水,粉麵桃腮。
蘇年年。
簫雲皎在心中默默念著此女的名字。
不愧是一曲動京城,果然歌聲曼妙,美人如斯。
她不由又往斜對麵的雅間看去,傅銘淵和沈煜舟皆在鼓掌喝彩。
沈煜舟背對著她的方向,看不到他麵上的神情,簫雲皎垂眸不再看他們。
蘇年年匆匆一露麵便退場,台上歌舞仍在繼續,台下人卻已無心在觀賞。
“年年姑娘再來一曲!”
“年年姑娘!”
……
此起彼伏的喝彩聲中,暢音樓的掌櫃登台宣布,“今夜年年姑娘重新登台,感念各位來捧場。五日後,年年姑娘將乘畫舫遊湖。各位可在門外侍女處購入寫了號碼的絹花擲於台上,年年姑娘會邀一位有緣人一同遊湖。”
這是要讓人砸銀子了。
蘇年年又歌了一曲,看客們扔上台的絹花如同下了一場花瓣雨。
簫雲皎就看著傅銘淵跟缺了點腦子一樣一下子買了一籃子絹花往台上扔,一邊扔一邊還喊著,“年年姑娘看我,看看我啊!”
……要不是知道他外祖家生意做的不錯不缺銀子,她就要忍不住查查傅夫子是否清廉了。
傅銘淵的銀子好在沒白扔,也許是他嗓門大,蘇年年往樓上看了一眼,伸手接住了他拋下來的嫩粉色絹花。
簫雲皎摘下腰間玉佩往後一遞,“去問問傅公子,五日後本宮可否有幸一同賞景。”
出岫雙手接過玉佩出去了,江逸珩喝著茶好奇道:“何不直接請年年姑娘到公主府敘話”
簫雲皎有些驚訝,“你可不是蠢笨之輩,本宮若是請她到府上,豈不是告訴所有人本宮對蘇年年感興趣,你們都去盯著她吧。”
“遊湖也一樣聲勢浩大。”江逸珩不讚同,“除非……有人請公主前往。”
簫雲皎思量片刻,“告訴沈煜舟,公主府的馬車壞了。”
江逸珩起身,“公主放心,馬車一定回不去。”
……
暢音閣的重頭戲已經唱罷,賓客紛紛打道回府,簫雲皎卻站在門口麵色不虞。
“你們怎麽辦的事難道讓公主走回去嗎”江逸珩很好的扮演者恃寵而驕的角色。“要是公主坐在車上輪子壞成這樣,有你們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車夫跪在地上告饒,“公主恕罪,小人出來前真的檢查過了,可誰知就在外麵等候的這會兒功夫,車軸被老鼠啃噬缺了一塊,小人該死。”
“這是怎麽了”
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簫雲皎回頭看去,露出幾分驚訝。
身著絳紫色圓領袍的男人長髯濃眉,雖然眼角有些細紋能看出已不再年輕,可還是一派英俊瀟灑。
“雲皎見過裕皇伯。”簫雲皎微微屈膝,很快被男人扶起。
“許久未見,小雲兒愈發出挑了。”裕王簫培英開懷一笑。
“皇伯父說笑了,雲皎不知皇伯父回了都城未去府上拜見,還請皇伯父見諒。”
裕王是先皇的異母兄長,從小身體孱弱,太醫都說活不過二十歲。後來不知聽了哪裏的傳言,去鯤鵬山裏的道館住了幾年,竟然還真的挺過了二十歲,身體還越來越好了。
簫雲皎的父皇登基之後就封了這位兄長為裕王,他受封之後也是寄情山水,一年在都城見不到他幾麵。
沒想到竟然在此處碰見了。
“小雲兒這麽說伯父可要生氣了,什麽拜見不拜見的,伯父最煩這些虛禮。”裕王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車夫忍不住解圍,“下去吧下去吧,別在這裏妨礙我們說話。”
簫雲皎也不好在長輩麵前發脾氣,看向別處沒做聲。
裕王看她這副模樣笑道:“好了好了,為這點事不值當生氣,就坐我的馬車走吧。這次去南洲,我帶回來了許多稀罕物,給你先挑,等你挑剩下了,再給他們。”
簫雲皎笑了笑,“皇伯父每次雲遊都記掛著我們做小輩的,雲皎謝過皇伯父。”
她接受了裕王的好意,坐上馬車後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
青石長街上,來往人群熙熙攘攘,一角墨藍色衣袍從她視線中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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