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還不太流行跳槽的說法。

    大家普遍用一個很有江湖氣息的名詞——過檔！

    在彼時國人從一而終的思維中，過檔是一件非常嚴肅，非常不講究，有可能會引起劇烈爭議的話題。

    之前白星公司和揚帆日化的明爭暗鬥還存在於大家的想象中，而今天配合電視劇，深藍美妝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們的主要配方師都是從清淨美業過檔來的。

    而清淨美業現在還是白星公司（大華區）的下屬公司，這一報道出來的效果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揚帆日化隻是一個普通、在低端苦苦掙紮的國內小品牌倒也罷了，可偏偏他們最近產研線進步非常快，早早有了鵬城之光的美譽，在這個國內企業緩慢萌芽的年代，他們的影響力已經超過了日化領域，一舉一動都蘊含著極其強大的力量。

    在擁有這種力量之後，薑念已經撕下了自己曾經不爭不搶的偽裝，正式對敵人露出了森然獠牙。

    呂超然感覺自己麵對的是一頭從洪荒混沌中緩慢蘇醒的恐怖怪物，薑念玩的這一套……太狠了。

    “不愧是薑念。”

    呂超然癱坐在沙發上，許久才緩緩蹦出這句話。

    怪不得薑念要拍這部舊時代題材，看起來跟他們的產品毫無關係的電視劇。

    原來她在暗中謀劃這個！

    對了，去年她在米國的嚐試，發現用國內市場和品牌形象做武器攻擊國際大品牌的方法特別有效，嚐到甜頭的她現在已經快速整裝待發，這鐵拳瞄準的並不是直接跟他們競爭的千層雪，而是白星公司的大華區分部！

    “又中計了……吳大師說的沒錯，薑念一開始就是衝著弄死我來的。

    她這幾年一步一個腳印，看似急躁，實則步步為營，每一步都經過了深思熟慮，讓我之前完全沒有反擊的想法。

    她現在已經露出了殺招，想反擊……隻怕我已經做不了什麽了。”

    呂超然的判斷沒錯。

    隨著《石庫門》今天的兩集播放，卷省tv、滬上tv在內的電視台、電台和幾家晚報都開始報道深藍美妝的科研團隊，在盡可能不帶情緒地描述了事實之後，所有的媒體都開始討論一個話題。

    清淨美業真的是因為能力不足才被市場淘汰的嗎？

    這個話題足夠震撼人心，眾多企業家看到新聞的標題之後難免心中一顫，恐懼、憤怒、沮喪種種負麵情緒紛至遝來。

    八十年代開始，大家認識到技術和理念的不足，希望帶著取經的心向外資學習，雙方一起合作構建一個美好的未來。

    這是一個非常美妙的願望，隻可惜外資看得更深更長遠。

    他們不是為了扶貧，不是為了做慈善來的，而是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而為了更大的利益，終究會有很多在國內有巨大影響力的企業成為代價，像清淨美業這樣因為主動擁抱外資而成為時代眼淚的企業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很多人印象中常見的品牌似乎是一夜之間就消失不見，其中的內情自然是難以多言。

    大多數人並不會仔細分辨這其中的因果，隻是將所有企業的失敗統一歸咎於落後這個簡單的詞匯上。

    國內的企業家不少有口難言，之前缺少一個發生的平台訴說自己的委屈，現在機會來了——

    揚帆日化兜兜轉轉，居然用一部反應舊時代商業活動的電視劇來詮釋之前發生的種種，這讓白星公司想要發律師函也無從發起——

    我們說的是舊時代裏鬼子的陰謀，你們是鬼子嗎？難不成你們也做過跟鬼子一樣的事？

    這些遭受重創的企業家當然不會放棄這個給自己伸冤的機會，也許他們之前也看不起薑念，或者對日化行業沒什麽興趣。

    可《石庫門》這部熱播劇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他們借著深藍美妝的產品宣傳會、借著《石庫門》的熱播，自己掏錢在本地的報紙、電台上投放文章，這星星之火頓時形成燎原之勢，幾乎一夜時間，全國都開始討論當年的種種。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我小時候一直用清淨美業的產品，怎麽後來就不見了。

    我還以為是他們經營不善出了好多問題，原來是這樣！”

    “板馬日的，我就說我們老家的洗衣粉前幾年這麽火爆，怎麽後來成了這樣。

    這些洋鬼子信了你們的邪哦，掉底子滴鬼！”

    “哈麻皮，老子家鄉的闊樂也被賣給洋人咯，這些龜兒子不懷好意啊！”

    在互聯網才剛剛進入國門的日子，報紙、電視台、電台這三大利器主宰了大家了解信息的所有渠道，按理說這種笨重的渠道應該很好處理，至少不會短時間內就形成星火燎原的趨勢。

    但問題是，呂超然擺平清淨美業的方法不是他自己獨創的，全國各地都有明星企業在懵懂時候中招，承載了大家記憶的優秀產品在某個時間點突然灰飛煙滅，這幾乎成了大家共同疑惑卻沒有深究的問題。

    《石庫門》之前確實對那些日化的主力消費群不太好，但這兩集一播，配合李東的發布會和媒體的宣傳，討論度立刻一飛衝天，全國大街小巷都開始討論自己身邊的“清淨美業”，對劇中的男主更是充滿了深深的同情。

    第二天，《石庫門》第七集、第八集兩集聯播，中午時段大街小巷一片寂靜，大家像當年等待女排一樣紛紛尋找電視、電台，焦急地等待著男主的命運，各個省台的收視率更是飛天暴起。

    這種全民關注的電視劇收視率頃刻碾壓了白星公司投資的《溫柔的餘波》，驚得之前判斷此劇必撲的專家都像吃了毒藥一樣嘴唇發黑。

    而這兩集的劇情也沒有讓大家失望。

    第七集中，男主懷揣巴拿馬萬國博覽會甲等大獎章殺回國內，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可他回來的時候，他的紮染鋪已經被關停，之前跟他合作的客商現在都開始銷售鬼子的東洋布，鬼子還得意洋洋地告訴他，他的配方已經被送到了東洋，以後這些東西就是他們的傳統特色了。

    之前鑄下大錯的二掌櫃在男主麵前自盡，悲憤之下，男主企圖用暴力手段複仇，一輪驚心動魄的打戲就此上演。

    這段劇情拳拳到肉，配樂哀怨淒涼，男主和蔡伯飾演的老武師竭盡全力對抗命運，最後仍是被命運狠狠踐踏，他們痛打了敵人，卻沒有奪回紮染鋪，反到鋃鐺入獄，拚命得來的獎章也被踏入爛泥之中，宛如一片垃圾一般可笑。

    這劇情看得大家抓心撓肝，不少人更是深深帶入了男主的絕望和痛苦，眾人氣的紛紛破口大罵，比看國足還抑鬱，甚至有人在大罵這劇本到底是誰編的，有本事站出來大家保證不打死他。

    因為劇情是中午播放，如此致鬱的第七集甚至造成了大家無心工作，大家非得等等看第八集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瓜娃子編劇還能不能編出點像人的東西。

    第八集一開場，鬼子勾結獄卒想把男主害死在獄中，這段劇情有點俗套，可已經壓抑許久的觀眾還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隨著一陣激昂的嗩呐聲，老武師的弟子舍命殺入牢房。

    這場激烈的多人打鬥戲看得人拍案叫絕。

    這些演員都是蔡伯精心挑選的得意弟子，他們非常珍惜這次上鏡的機會，所有人都施展全力，在武術指導的調遣下拚盡全力格鬥真打，那當真是拳拳到肉，打的異常激烈，甚至不需要剪輯就能弄出一個堪比當年《少林寺》的長鏡頭多人打鬥。

    激烈的戰鬥中，老武師倒在了槍下，他的眾多弟子明知道無力抵抗槍械，卻也勇敢地鑄成一堵牆，掩護男主撤退。

    男主逃回石庫門，在傾盆大雨之中跪在泥濘的地上，發誓一定要報仇雪恨，一定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當年染坊的夥計們也在滂沱大雨中不斷重聚在一起，不過是數月不見，他們已經白發蒼蒼，臉上蒼老的痕跡讓所有觀眾心疼地捏緊了拳頭。

    拚盡全力創業，最後被奸人所害失去一切，這種壯誌未酬的痛苦感覺很有代入感，讓人痛不欲生。

    泥沼中，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撿起了那枚金燦燦的甲等金質大獎章，塞回男主的手中，男主仰天長嘯，又頓悟了許多。

    世道如此，隻是想做一個普通的生意人隻怕永遠不可。

    他看著身邊追隨自己的眾人，決心走出一條追求真理的新路，這次不隻是發財，更要做出一番大事業。

    這一集淒慘的場麵卻配上了激昂的音樂，預示著男主找到了一條新的道路。

    那些紮染坊的師傅們重聚在一起，發誓一定複仇的場麵，也讓不少人想到了揚帆日化之前的那場發布會。

    複仇的故事永遠讓人血脈賁張，人們這才發現編劇隻用了幾集就寫出了一個窮小子起家、又被奪去一切的故事。

    華麗的布景、拳拳到肉的格鬥場麵，這一切一切都體現了劇組的用心和耐心。

    冬日陽光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影視公司不簡單，伱先別說這片子能不能回本，反正觀眾是看得熱血、看得代入，看得對未來的劇集充滿了期待。

    不愧是揚帆日化，不愧是小薑總。

    這家公司如此用心，真是神了啊！

    ——

    小劇場時間：

    薑念：這跟我劇本一樣嗎？

    林意歌：哪裏不一樣了？都是按照小薑總的要求的啊？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