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裏隻有唐正雲和王培兩個人。

    會議室裏一群大領導正在開會。

    祁良玉讀集團公司的文件，做指示的可能性不大。

    因為這個流程並不適用於江原這個處級單位。

    唐正雲再看看自己現在的處境，大概就知道，這跟王宇前幾天處理白薇她媽的事情有很大的關係！

    正好撞上集團公司整頓幹部班子的關鍵時刻。

    三司，這一次算是被抓典型了。

    都特麽的怪王宇！

    唐正雲甚至在想，要是他沒有走的話，王宇應該不會把事情處理得這麽難看。

    這個想法很六。

    唐正雲偶然抬頭看到王培的臉色暗淡，心事重重的樣子。

    “王經理，不用太擔心。”

    “你前幾天本來就是去巡查下屬作業區裝備的，這件事跟你沒多大關係！”

    王培剛把煙頭喂到嘴邊的時候，大小眼直勾勾地看著唐正雲。

    有點奇怪。

    後來就變成了譏諷。

    這個唐正雲真是什麽也不懂。

    他幾把搞不好連今天來這裏做什麽的都不知道吧？

    王培都快抑鬱了。

    如果跟王sj搭班子，三司以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過。

    王sj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

    三司不會完。

    這個單位少了誰都一樣轉。

    可是日常的工作就沒那麽爽了。

    在企業工作時間長了可能就明白。

    一個人從入職到退休這三十多年的時間當中，常規要碰到六到八屆領導。

    一些重點單位甚至更多。

    他們深知領導和領導之間是有區別的。

    有的領導從上任第一天到他調離、高升，這段任期之內，你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你會發現沒有那麽多的破事，沒有那麽多的檢查，三天兩頭發點東西，發點小錢，時不時還搞個活動。

    有的領導從上任第一天起，他就深入基層，逢人就聊，存在感極強。

    你會發現工作變多了，時間不夠用了，你想撂挑子不幹了，看到那個親和力極強的新領導，你咬咬牙，為了在領導麵前掙個表現，把自己都快搞抑鬱了。

    幹活是你，加班是你，挨批是你。

    年底評優沒你，七天黃金周前三天的三倍加班工資沒你，後四天全是你，掙大錢的機會沒你，外派學習沒你。

    你在原地踏步，工資不變，獎金不變，工作量多了兩到三倍。

    還有一種領導，事無巨細，什麽都要抓手裏，什麽都要管。

    要你幹活，還給你添堵。

    他想對你好，結果好到你身上的時候，全特麽是負擔。

    而且這個逼還四處得罪人，搞得一個單位的人在外麵幹活，盡讓人穿小鞋，增加工作量。

    純純一個豬隊友。

    最後，這些人拍拍屁股走了，給這些普通工人留下了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記憶。

    退了休，幾個老頭子想到那個傻逼領導，都要提出來罵兩句，不然接下來的話題，都感覺聊不下去一樣。

    王培就在經曆這樣的痛苦。

    原本以為了來了三司會讓他痛苦。

    可是跟著王宇混，雖然有唐正雲這個拖後腿的一把手，在王sj的職場智慧下，大家的日子也是好過的。

    可現在王sj可能翻車了。

    他的sj保不住這是板上釘釘的，以後又得唐正雲做主。

    想到這樣的日子王培高興不起來是很正常的。

    可是聽聽唐正雲說的什麽？他居然在擔心王培是覺得要讓他背黑鍋，所以才不高興。

    他真是一點zz嗅覺都沒有呀！

    王培繼續沉默的時候，唐正雲被叫到了許佩的辦公室。

    其實唐正雲一直都想跟許佩聊聊。

    但是最近極其矛盾。

    想見許佩，但又怕見到許佩。

    關於王宇和許佩的傳言，就算白薇去機關鬧了一通。

    唐正雲還是不相信王宇和許佩有這一層關係。

    但是說沒有吧，這樣的傳言又是怎麽出來的呢？

    當然，唐正雲畏畏縮縮不敢往前，還有一個原因。

    許佩的老爸是項天來這件事情在江原是人盡皆知了吧？

    那麽……

    唐正雲現在接近許佩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會不會讓別人覺得他攀權附貴的心思略重。

    唐正雲就在這種複雜且糾結的情緒當中過了許多天。

    然而當他進了許佩的辦公室，看到她的辦公室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

    唐正雲自問，這算不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呢？

    許佩不知道唐正雲的臉上為什麽會有尷尬且羞澀的笑容。

    沒有了之前見麵時的那種坦然和大方。

    這讓許佩的表情和心情都有點複雜。

    “許總，最近過得怎麽樣？”

    ？？？許佩的表情更複雜了。

    唐正雲的心開始猛跳，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不過許佩依舊笑了笑，“還不錯，你呢？”

    唐正雲的心跳更快了，三十好幾的人，有了十五六歲的悸動。

    想笑，怕太張揚。

    嚴肅，又怕許佩認為他不懂風情。

    唐正雲吞了好幾口唾沫，“我也還好，就是最近的心很亂，那個……”

    “好了！”許佩打斷唐正雲。

    唐正雲的嘴皮子抖了兩下，有點尷尬。

    他本來是打算吐露心聲的，他本能地認為在這個情況下，許佩應該會聽他傾訴心路曆程。

    許佩突然嚴肅下來的態度，打了唐正雲一個措手不及。

    許佩說，“讓你過來，就是想問問你這兩年你在三司任職的感受和想法。”

    唐正雲好像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了。

    從哪裏說起呢？

    唐正雲在組織語言。

    會議室裏的主要位置上就坐著那幾個最重要的領導。

    祁良玉原本應該坐c位，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細皮嫩肉的，梳著個大偏分。

    如果離他近一點，會發現祁良玉都沒什麽胡子，皮膚除了老態帶來的鬆馳之外，那一分細膩甚至不輸女性。

    當然，這不是在說他娘，而是這個形象給人的感覺是儒雅氣多一些。

    不知道的還以為項天來派下來的金牌打手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呢！

    袁文剛叉著手，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給江原打樣，拍祁良玉的馬屁。

    張口就是“在祁主任的帶領下，我們在這一階段的工作吧啦吧啦……”

    轉折也在這個時候來的，“黎經理，說說你們單位三司的sj王宇吧，正好，組織人事的黃征在，分公司組織處劉處也在。”

    “對了，這個王宇今天到了沒？”

    黎元秋立馬朝黃征看了看。

    黃征當即匯報，“早上打了好幾個電話，沒人接。”

    “不過，三司的經理和副經理都到了。”

    袁文剛不吭聲了，往椅背上一靠，朝祁良玉那邊看了一眼。

    祁良玉喝了半杯茶。

    袁文剛主動起身，拒絕了高月倒水的動作，他親自給祁良主端杯子去飲水機接水。

    黎元秋咬咬牙，想不到以前如此信任的老黃，現在一點都特麽的靠不住。

    黎元秋拿出手機來，撥通了王宇的電話。

    響了兩聲，就聽到了王宇的聲音。

    他還虛著眼朝黃征看去，用眼神質疑黃征的態度。

    可是，他在黃征的臉上看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黎元秋還沒有細細去回味這個笑容的味道，語氣不善地說，“王宇，唐正雲和王培都到機關了，你在幹什麽？”

    “你特麽誰啊？”王宇頭像是從聽筒裏直接伸出來對著黎元秋在咆哮一樣。

    黎元秋的手猛地一抖，嗓子眼就像被人一把掐住了似的，臉皮也滾燙。

    不論是旁邊的祁良玉，倒水的黎元秋，冷笑的黃征，還有麵無表情的劉秉義，他們應該都聽到這聲音了……

    高月抿嘴低頭，心說，王主任開了一夜的車，早上在補覺呢，沒有了約束，這男人的起床氣能把這棟給炸了。

    高月感受著王宇留下的烙印，憋笑，憋得很難受……

    黎元秋的目光沒有去找身邊的這些人。

    這間小小的會議室當中，哪個不是戲精。

    他們不會有多餘的表情，但是心裏是有數的。

    王宇這是氣急敗壞要破罐子破摔了嗎？

    黎元秋應該怎樣麵對王雨這樣的態度？

    難道跟他撕破臉就這麽撕起來？

    要搞明白一點的是，王宇可以不管不顧，但是黎元秋是有身份的人，他要麵子，他豁不出去。

    之所以剛才多看黃征一眼，情緒層次豐富，主要是他在想之前黃村是不是跟王宇已經聯係過。

    他們，之間是不是已經通過氣了。

    所以，這個電話等同於是黃征故意給他挖了坑，讓他跳？

    黎元秋，越是往深處想，神色就顯得越是尷尬，脖子就像被焊死在了肩膀上，僵硬的不知道還能不能轉得動。

    黎元秋也不能一直沉默。

    發幹的嗓子眼突然咳了一聲，"我是黎元秋。"

    也許是出於對自己的自信，導致剛才電話一接通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自報家門。

    會不會是……王宇因為沒有存他的電話號碼，所以才會這麽沒禮貌。

    果然，王宇聽到黎元秋等名字之後在電話當中笑了笑，"黎總，原來是你！"

    "黎總大清早的，有什麽指示嗎？"

    黎元秋聽到王宇的嗓子眼都冒泡了，這是典型的還在被窩當中，沒有睡醒的狀態。

    黎元秋報上自己的名字，眼見起到了一點作用，聲音當中又多了一份嚴肅。

    "昨天晚上你沒接到通知嗎？"

    王宇說，"晚上接什麽通知？"

    黎元秋說，"讓你和唐正雲還有王培，今天一早到機關待令。"

    黎元秋前後幾句話之間是有情緒遞進的。

    從剛開始自報家門時的客氣，到反問時的嚴肅，再到最後一局的問責。

    音量上可能沒有什麽變化，，但是在氣勢上已經，把他這個江原。總經理的壓迫力給得很足。

    接下來，黎元秋要麵對的可能是王宇不好意思的笑。

    電話當中，也許還會傳出王宇的手忙腳亂與跌跌撞撞。

    同時伴隨著王宇的道歉聲。

    黎元秋把所有準備都做好了，卻聽見王宇在電話當中疑惑地說，"黎總，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

    "我不是在問你昨天晚上通知什麽？"

    "有什麽幾把重大事情非得三更半夜通知？"

    "你特麽的有話你就好好說，你要再跟我陰陽怪氣的，我就去你媽的。"

    劉秉義、劉銳、黃征和高月他們幾人的目光同時朝會議桌下看去。

    袁文剛正好把茶杯放到祁良玉的麵前。

    這兩人的表情和動作同時頓了一下。

    黎元秋都臉皮子就像被什麽東西給刺了一下，最開始隻有一點刺痛般，讓他的臉龐不自覺的抽搐。

    緊接著，就如同有了中風麵癱的先兆一般，臉皮和眼皮同時狂跳。

    耳朵也在不知不覺的過程當中變經發燙。

    黎元秋有本事對著話筒嘶吼嗎？

    王宇現在就差沒從話筒當中把手伸出來給李元秋一個大嘴巴子啦。

    偏偏黎元秋當下也隻得強顏歡笑，"小王，是這樣的，集團公司的工作組已經到了我們這邊機關。"

    "從上到下的幹部呢，都要例行接受一次談話。"

    "所以，看你什麽時候方便來一趟機關，我和房sj希望跟你開誠布公地談一次話。"

    "也想聽一聽你的想法！"

    王宇從被窩當中鑽了出來活動了一下腰，然後說，"黎總，你看你剛才要是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多好？"

    "不就是一次談話嗎？我在基地等你們。"

    "什麽時候有空，什麽時候談。"

    "反正最近幾天我一直在基地的。"

    說完，王宇就給黎元秋把電話給掛了。

    黎元秋聽見電話當中嘟嘟的聲音，但是卻將電話緊緊的貼在耳朵上，生怕讓旁邊的人看到那屏幕上的藍光。

    生怕被人發現王宇已經掛斷電話。

    生怕被人發現他此時的尷尬。

    黎元秋進入自由操作時間，嚴肅地說，"這樣，唐正雲和王培都已經到了機關。"

    猛地朝劉銳看去。

    劉銳在活動脖子，動作不大，但是很累的樣子。

    黎元秋再說，"單位上不能沒有主管領導坐鎮。"

    轉而看向高月，高月的嘴閉得很嚴實，朝下四十五度固定視線，沒有多餘的動作。

    黎元秋最後說，"下午如果有時間，我和房sj親自去一趟生產基地。"

    黎元秋即興發揮了一段，這才把電話給掛掉，很好的掩蓋了臉上尷尬的表情。

    開玩笑，誰還不是個戲精呢？

    可是在他沒有注意劉銳、高月等人的時候。

    他們憋笑，憋得都很辛苦的。

    王宇在落地窗前活動了一下腰，給張茜撥通電話。

    “可以安排聯發科在益洲與我們公司正式簽訂合約的時間了。”

    這個江原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這個江原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啊……

    王宇歎了一口氣，離開江原，江原還是江原，王宇卻不再是王宇。

    他將是星宇科技創始人，雲城智慧城市計劃領軍者，星宇雲創始人，潘朵拉之父，知名愛國企業家……

    行了行了，晚點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