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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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九英跳到門前破口大罵。
    “你他媽個老東西,有本事別躲著不出來!我不怕你!”
    “你敢要我兒子命,我李九英就是死也要拉著你一塊見閻王!”
    當時張小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記得張九英關門七天,炊煙不起,張小含連著高燒三天三夜。
    每天晚上,張小含夢到房梁頂上有一團黑影,那黑影越仔細看越大,能大到沒邊沒際。
    第四天,一群人破門而入,他們穿著很奇特,不知道是什麽民族的。
    帶來了兩樣東西來。
    一個和張小含一樣發高燒的小女孩,長的和瓷娃娃一般秀氣,不說話也不哭,眼瞳和尋常人不一樣。
    尋常人是白眼黑瞳,她是黑眼白瞳,看一眼好像能迷進去。
    此外還有一口青色大棺,用六口鑄鐵大鎖捆住,陰氣森森。
    他們在院子裏弄的很鬧騰,最後張九英把張小含拉到那和張小含年齡相仿的女孩麵前,攥著張小含手鄭重告訴張小含,她叫洛聖衣,這回她換你一命,以後你得償她一命!她以後怎麽看你張小含不管,反正你得把她當成你媳婦兒!
    得,就這張小含多了個就見過一麵的媳婦兒,還是一廂情願的那種。
    他們走後,留下那口青色大棺放在地窖裏。
    但神奇的是,當晚張小含高燒就退了,但張小含夢到一個拐腿的瘸子披著麻衣,一瘸一拐從張小含家門口走出去。
    甚至還朝那口青色大棺的方向拜了三拜才離開。
    第五天張小含就跟沒事人一樣。
    但從此,張九英就扔給張小含一籮筐舊書,什麽易經,梅花易數,六爻,奇門術遁甲法,茅山劍,三清符,天師正法之類的……
    但張小含用了三年,也隻學到了茅山劍,三清符,以及梅花易數,而且還是皮毛。
    張九英拎著那根煙槍倒騰了半天,最後歎出一口長氣。
    反正張小含懵懵懂懂,他就在院子裏破口大罵,張小含依稀就記得他把什麽茅山啊什麽劍啊全都罵了個遍,最後還說了句長歲你真不給咱張家爭氣,咋到你這就不行了呢,學什麽破劍啊!
    破罐子破摔似的,張九英還是教張小含劍法,以及符法和梅花易數。
    他三天兩頭晃著頭嘀咕,這瓜娃子劍法倒成,符籙和算卦差點意思,不過學的都是老子當年從那些混賬那搶來的頂級貨,差不球能用就行,說完張九英還得長哎一句再敲下張小含腦袋。
    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年,張小含還不知道成天練的是啥學的是什麽,張九英倒是越來越滿意,說張小含還真有幾個屁的本事啊,當時看走眼了。
    這年剛過完九月九。
    張九英在院門頭燒紙錢,因為張小含娘是這天走的。
    伊人相顧去,重陽不可憶。
    燒的晚,張小含回房睡覺,睡到迷迷瞪瞪,突然張小含被抱起來,也驚醒了。
    張九英把張小含抱到院裏頭。
    夜下,烏漆麻黑的院落章一口青色大棺差點嚇哭了張小含,周圍點著許多長明燭,影子晃得那口大棺越發駭人。
    這口青色大棺加上六道鑄鐵鎖,足足有好幾千斤重,憑張九英的力氣是怎麽把它從地窖搬上來的?
    張九英捂著張小含腦袋,他淚流滿麵,卻神色異常激動,臉色憋紅。
    指著那口棺材對張小含講。
    “長歲你認真聽好了,給我記到你心眼裏去千萬不能忘,到死都不能忘。”
    張小含點點頭,腦子裏什麽都亂了。
    “你這一輩子,都不能離開這棺材。”
    “你要把這口棺材當做命,這樣才能救回你媳婦兒。”
    兩句話落罷,張九英提著那隻不知道多少年月,平日裏隻是吊在房梁上的桃木劍,踢門而出。
    張小含聽見他含著哭腔大喊。
    “七年了,你怎麽才回來看娃!”
    “錦屏啊,我來找你來了!”
    張小含娘的名字,南錦屏。
    這一去,足足八天,張小含也沒有等到張九英回來。
    張小含就坐在青色大棺旁邊,蠟燭好像永遠燒不完,也不感覺餓,就坐在那,直到院門再度被踹開。
    一襲風塵仆仆的身形跌跌撞撞的闖進來。
    周圍所有的蠟燭瞬間爍滅。
    “娃子,你在啊,太好了我沒錯過,這回我沒錯過,張九英你聽見了沒有……這回我終於沒錯過……”
    說著說著他哭了,一把用髒兮兮的袖子抹去眼淚,然後抱起張小含往外走。
    這就是張小含半個師傅,徐黍,年紀比張九英還大個十幾歲。
    平時就管他叫徐黍,他也不惱,笑罵張小含說以後不管怎地也得給他送送終。
    得拉大場麵,用金棺材。
    徐黍在沿水縣城裏有一家事兒差門麵也差的木匠店。
    茅山出身,但就會茅山劍,其他基本一竅不通,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時常被人罵做神棍。
    就這,還經常醉醺醺搖頭晃腦跟張小含說,那些凡夫俗子不識真人,咱給他打工那是頂個的血虧。
    不過他還是有些實力的,教張小含茅山劍是絲毫也不掉份,就是嘴裏把的嚴實。
    張小含問他,張小含連著燒三天看到的那個黑影是什麽,那個麻衣瘸子又是誰。
    他跟張小含賣關子,就說了那是不可多說不可多提的大恐怖物,那瘸子還是欠了你爹一命嘞!
    至於那口青色大棺和洛聖衣的事兒,他是一個字也不說,咧著一口燦爛笑容的大黃牙,咋也不肯透個氣兒,這死徐黍打算帶著這些秘密進棺材吧。
    隻是,每天子時後兩刻三分,讓張小含取一碗雞心血放在地下室的棺槨前,務必點上兩根白燭,而後靜坐半個時辰方能離去。
    如無要緊事,必須雷打不動。
    張小含學了這麽多年方術,也尋不出個什麽理由,白燭尚可解釋,白燈陰世,死人可敬。
    可雞心血是至剛純陽,尋常穢物一點也碰不得。
    而張小含在這靜坐半時辰更是毫無說法。
    徐黍也不說。
    懷疑這老小子是不是給張小含藏了一手。
    張小含在他手下一直學徒,茅山劍上有他指導自然不差火候。
    徐黍還教張小含一手不俗的木工手藝,美其名曰一技傍身餓不死,但他從來不讓張小含摻和店裏生意。
    至於其他諸如符法,梅花易數之類的,就隻能靠張九英留下來的那些書一點點自個兒琢磨。
    直到學徒第七年末,吃早飯時徐黍神秘兮兮問張小含,你小子學的不錯,就算出師了,替小老頭張小含做件事不?
    張小含一聽樂嗬了,徐黍這老小子終於開竅了,早四年他就沒什麽能教張小含的了,店裏活兒也不讓張小含摻和,還不能去外麵走動。
    張小含問他啥事。
    他眯著眼說,你小子能幹成不?別搞砸了小老頭生意。
    張小含拍著胸脯告訴他:“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徐黍你看好了!”
    徐黍從桌上遞給張小含一張紅色的喜帖,告訴張小含日中天之時帶上桃木劍出發,務必在日入之前回來。
    看來還是個偏計兒,張小含頓時精神了,這一行把那些不可明言之事,稱之為偏計兒,徐黍幹的就是撈偏計兒的行當,不然靠著打木工爺倆早就餓死球兒了。
    嗖嗖吃完飯,張小含準備家夥兒事,徐黍一直笑眯眯的望著張小含,那笑就不懷好意。
    張小含心裏想,這老小子該不會是算計我?
    哼,真算計我等回來時收拾他。
    日頭太陽一掛上起,張小含帶上家夥出門。
    頭一回間,張小含好像看到了徐黍他笑容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轉身背對張小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