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關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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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錢,那可太熟悉了。
記得他第一次使用銅錢,也是在一個類似的晚上。
青銅門開七的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的離奇。
從張小含記事起,張小含就隨奶奶住在南城的弄子裏,那裏陰暗潮濕,多是民國遺留下來的老屋,青磚灰瓦還有群蛇般的電線,大概是小時候唯一的記憶。
爹是城裏的黃包車夫,經常跑夜活兒,所以奶奶經常在半夜點上一盞黃燈,守在兀長的巷子盡處等爹回來。
那一天,張小含七歲,天下起了傾盆暴雨,已經是子時了,爹還沒回來。風將黃燈打滅了,奶奶也病倒了,滿臉灰色。
不久,爹也回來了,全身都淋濕了,剛一進門就倒在了門台上,奶奶忽然從床上彈起來,抓住張小含的手,驚恐急道:“快!韓韓!快往門外丟把剪刀!”
張小含害怕極了,第一次看見奶奶死灰色的臉上露出驚恐的臉色,但罕見的沒有哭!
張小含抓起一把剪刀就衝出裏屋,往門外的巷子丟出去,那一刹那,慘白色的閃電咵嚓一下劈下來,整個弄子都照得慘白慘白的,張小含昏了過去,最後一眼看見門外台階下黑暗的雨裏,一團人形的白影站在門外。
第二天,張小含被鄰居們叫醒,已經躺在了床上,他們把父親抬到裏屋後,整夜整夜地口吐黃水,像極了癔症,背上起滿了癩皮蛤蟆一樣的膿包,密密麻麻的,天還沒亮就斷了氣。
整個裏屋裏充滿了惡心的氣味,奶奶呆木地坐在床前,眼神都沒有,空洞洞的,嘴裏一直念叨著爹的名字。
那一天張小含哇哇哭了一天,天都是陰灰色的。
鄰居們葬了爹,說爹是在外麵跑夜活,害了髒東西。奶奶的等魂燈滅了,爹的命也就沒了。往外麵丟把剪刀是嚇住那東西。
七月半,龍抬頭,鬼門開。那大抵是張小含生命中第一次麵對奶奶口中的那些東西,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但那一回,據道法界前輩說,那是奶奶命格裏的第二劫。第一劫他們沒有告訴張小含,但張小含心裏已經猜了個不離十。
……
十年後。
張小含隔著玻璃幕牆,望著外邊一條街上的霓虹燈,這個時候已經半夜一點了,外邊幾乎看不見人,霓虹燈,紅綠燈都孤零零的。
他現在依舊沒有回到之前華夏世界的辦法,這個靈異世界實在是太離奇了。
他總不能在這個世界修煉成仙然後破碎虛空而去?
這不太現實。
現在隻能希望青銅門能夠再度展開!
從這寫字樓往外的都是商業街,但是到這個點,隻有鬼才會上路。
真的隻有鬼才會上路……
張小含望著街盡頭,有抹青影一直佇立在一家砂鍋店門前,張小含深呼吸一口氣將百葉簾拉下來,抓起身邊的公文包就離開了辦公桌。
走前,張小含還是不忘記在桌下的一個香灰壇裏邊插上三根點著的短香。
最後再看了一眼辦公室,確定每個人的辦公桌單位沒有什麽異常後,張小含將燈關了,帶上門下了樓。
外邊冷風,陰嗖嗖的,張小含裹著一件米其色的風衣,將臉藏匿在鴨舌帽下上了街。
寫字樓外邊就是那條商業街,此時基本上沒有幾家店營業了,這當然不包括那家砂鍋店。
那家砂鍋店的老板是對夫婦,據說從南方來,兒子欠了巨額賭債,躲了起來連死活都不知道,催債的人找上二老,用刀子抵著腦門要挾他們還錢。
老板夫婦沒有辦法,年過甲子還得出來掙錢,店開到兩點才關門,就圖多賣兩碗。
這是張小含了解到的。
張小含已經盯了這家店很久了。
現在正是時候。
商業街路上多是黑暗,不知道有什麽藏匿,張小含快步走到砂鍋店門口,這時候外邊的青影已經沒了。
張小含沒有任何猶豫,習慣性的,極為熟練的推開玻璃門進去,點了兩份清湯麵,找了個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
把麵端出來的是一位兩鬢生白的老婦,也就是店主夫婦,平時她負責店麵,老伴手藝好負責店後。
張小含將低著的頭抬了一下,看了一眼通往廚後的門,老婦剛出來的一瞬間,就有一道青影鑽了進去,一閃而逝。
老婦將麵端在張小含麵前,一共兩碗,她和藹的笑了笑:“咋這回要兩碗啊,有朋友來嗎?”
張小含沒有做回答,而是笑了笑,老婦也不說什麽,也熟練的笑了笑,往櫃台去。
這個時候,一直安靜的玻璃門,突然動了一下,外邊有一股冷冷的陰風趁機無聲無息躥進來了。
兩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一男一女,臉色都有些不好,坐在了張小含相鄰的一張桌子上,中間隔了一條道。
張小含謹慎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另外一邊的男女,確定沒事後鬆了一口氣,將目光放回麵前的兩碗清湯麵上,將其中一碗放在他正對麵。
隨後拿起筷子在自己的碗沿敲了兩下,然後又在對麵碗沿上一直敲。
嗒,嗒,嗒……
但張小含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拿筷子敲碗沿是個很忌諱的動作,聽見這聲音,老婦投來目光,看見張小含敲打著碗沿,立即就有些不高興了。
旁邊的一個年輕男人本來就臉色不好,更被張小含這動作氣的心火燒起來,衝著張小含大罵:“敲什麽敲!大晚上的你給死人敲啊!”
當他罵出“死人”這個字眼的一瞬間,突然玻璃門被風撞開,一股陰風嗚嗚卷了進來,鬼哭狼嚎似的,店裏的燈一下子被吹滅了一盞,頓時屋裏暗了許多,玻璃門又跨擦一聲關攏。
年輕男人顯然被這嚇了一跳,火氣頓時被驚懼蓋過去了大半,加之被女伴拉了拉手,就收回目光。
老婦見到這樣的場麵,立即惶恐的跑到財神爺的神龕前合掌拜了兩拜,嘴中叨叨碎語。
與此同時,後廚裏,老爺子的眼睛青光消逝,手裏一把砍骨刀也掉在了案板上,乓的一聲。
張小含見對麵那碗清湯麵毫無征兆的蕩漾了一圈,於是把筷子收回來。
在那無故蕩漾的湯的表麵上,此刻卻倒映著一個女子的臉,臉上猙獰恐怖,似乎是被燒紅的烙鐵紮過。
張小含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洋娃娃,放在對麵湯碗的旁邊,然後自顧自開始吃起麵來,什麽都沒有做。
那洋娃娃做工有些粗糙,五官都是用墨水畫上去的,靜靜地躺在那裏,看起來讓人有些害怕。
這個時候,旁白桌子上的男女開始小聲交談,但是聽聲音更像是小聲的吵起來了,女生眼眶已經泛紅了,雖然聲音很小,但是依然可以聽出來,爭吵有些激烈,還帶著幾分幽怨。
咚的一聲,男子一拳突然砸在桌子上,女孩猝不及防,被他嚇到了,隨之眼眶上立即浮現出淚水。
張小含吃麵的動作在男子捶拳的一刹那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幽深無盡,死死盯著對麵那碗湯麵。
再抬頭瞄了一眼頂上,一盞吊燈開始搖曳起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張小含眼神忽然就變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身邊的男子,臉色一沉。
年輕男子表情猙獰,雙手握拳,盯著桌子,眼中凶光畢露,眼瞳微微有點發青。
翁嗡嗡……
張小含猛地看向對麵,那碗清湯麵竟然不停地抖了起來。
“不好。”
這時候店麵的玻璃門突然被撞開。
砰的一聲脆響。
張小含的手猛然往桌子上一扣。
霎時間,碗停止了顫抖,吊燈也停止了搖曳,男子臉色緩和了,起身不吭甩手出門,而女孩趴在桌子上嗚嗚哭泣了起來。
被撞開的玻璃門走進來一個胡子拉碴,麵目黝黑盤圓的中年胖子,一進來,就被年輕男子撞了一下。
“誒!現在年輕人火氣怎麽那麽衝啊!一點教養都沒有!”回頭望著男子一聲道歉都沒有,頭也不回的鑽進了街道的黑暗中,便用一種頗有京片兒的口音埋怨了兩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