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可冷。
    今年的雪不如去年多，但低溫破了去年的記錄，還有間歇的風，空曠的地方隻微微刮一下，骨頭都有些涼。
    可這完全無法阻礙人們要放煙花慶賀新年的心。
    夜色籠罩的樓下空地上，已經有了好些吃完團圓飯的家庭，三三兩兩的聚著。
    人群中時不時有“咻”一聲的蜂鳴聲衝天而起，旋即伴隨著大人孩子的驚呼碎裂開來，在空中盛放成一團花。
    一簇一簇，接二連三，此起彼伏。
    也有孩子捏著魔法棒，大人點燃後他們便“哈哈”笑著四處狂奔。
    “滋啦滋啦”冒出的冷白色的光，刻出一條好看的軌跡。
    符橙雀一見此景，更加興奮了。
    “拿來拿來，我也要放煙花！”
    “放哪個？”溫煜低頭瞅了瞅一地的煙火。
    “能竄天的！”
    “全是能竄天的。”
    “你選！”
    “謔，真能指揮人啊。”
    “怎樣，我女帝！”
    “喲，你還記得這設定呐？”
    溫煜失笑兩聲，卻也依言給符橙雀拿了十來響的大煙花，找了幾塊磚頭支撐住並撚出引線來。
    符橙雀在一旁興奮地大叫：“我來點我來點！”
    說著衝上來搶了溫煜手裏的打火機。
    溫煜無奈，退到一旁。
    隻是啊，某人喊得賊大聲，實際慫得很。火苗子每每遞到引線附近手就開始顫抖，沒點著就“哎呀”一聲跑開，如此反複幾次都未能成功。
    幾個圍觀的小朋友齊聲笑她，“姐姐膽小鬼，不敢點！”
    符橙雀氣死了，這天下還沒坐上，她居然就被幼年百姓瞧不起了！
    轉頭把打火機朝著溫煜手中一塞——
    秘技：召喚軍師！
    軍師微微發愣。
    符橙雀看著小男友，噗嗤笑了一聲，手上輕輕撞一撞溫煜的背，催促道：“快點火呀，他們要看！”頓了一下，又小聲道：“我也想看。”
    帝帝有難，怎敢不上？
    溫煜“哢嗒”的點起火，護著火苗子慢慢湊近引線。
    而他身後，符橙雀揪住一角衣服，抻長脖子緊張兮兮的瞅著。
    火光觸碰到引線的一刹那，“滋啦啦”聲音響起。
    “跑哇！”溫煜叫一聲，撒腿就跑。
    “哇！等我呀！”符橙雀也急急地叫一聲，趕緊跟上。
    兩人嘻嘻哈哈轉身跑開，周圍的小朋友跟驚呼著四散，齊齊躲到遠處仰頭張望，欣喜等待。
    片刻後，一團紅色的光“嗖”突然竄起，它劃開黑夜，直衝天際！
    到高處，“砰”一聲爆炸，星星點點的火花四散飛出。星點有大有小，小一些的煙花“啪”的或白或黃的閃爍一下，大一些會拖著長長的焰尾迸射，旋即再次轟然炸開，成為更多的小星芒，徐徐飄落，猶如虹色的雪在輕柔的下。
    世界在此刻亮了一瞬。
    溫煜讚一句：“真漂亮！”
    符橙雀看著這雨一樣的景也忍不住輕輕“哇”了一聲，輕聲道：“真的好看呀……”
    煙火一發一發綻放，兩人就立在原地看著，默默不語。
    ——這大概是自己看過的最好看的煙花了。
    符橙雀心想。
    比她去年在姥姥家的頂樓，遠遠的瞧過的煙花要來的更加奪目；比她前天昨天……一直到剛剛，看到的所有煙也更加的完美。
    就很明顯呀，它更好看，更大更亮，更有——
    煙花的感覺！
    “咻——嘭——”的聲音接連不斷，在喧囂的空隙之中，她聽見竹馬少年的呼吸音，一下一下，很近很近。
    她聽過許多年了，但這一次，卻覺得格外的近。
    並且，他們還可以近，可以更近！
    爸爸媽媽會同意，姥姥更會支持，小瓜她們也會覺得很棒……
    她看一眼天空，又看看身旁。光影在溫煜臉上變換，她瞧得心中一片喜意。
    煙花是很普通，隻是——
    今年，他在！
    溫煜也覺得今天的煙花很漂亮。
    明明一同升起的並不止這一枚，還有其他人的焰火，可他覺得，就它們的最好看！
    是因為更大嗎？更亮嗎？還是說，顏色更多呢？
    大約都不是吧。
    轉頭瞅向身旁的小青梅，溫煜心潮微瀾。
    去年的他仍舊坐在那方桌子前看窗外煙火，而今年的春節，他可以就這樣看著符橙雀，看著他喜歡的小青梅，看她漂亮眼睛裏的世界，煙花一生一消時，眼睛裏的萬物也跟著明滅。
    真漂亮！
    他想著，忽然分外高興起來，真好啊！
    煙花是很普通，隻是——
    今年，她在！
    ……
    遠處的那箱煙花已燃盡，連白煙都被吹了個幹淨，邊上的小朋友最先反應過來，嘻嘻哈哈笑著叫道：
    “放完啦放完啦！”
    “還會放嗎？”
    膽子大點的便喊：“大哥哥快點繼續放，不要讓那個姐姐來，她不敢。”
    符橙雀醒轉來，剛剛心中的旖旎一下子被氣光，她朝著小朋友們雙手叉腰氣呼呼道：
    “姐姐才不是不敢，姐姐有人幫的！”
    小朋友嘻嘻叫嚷：“姐姐有男人！”
    “？？？！！！”
    童言無忌的一句話莫名戳到符橙雀的羞處，她大窘，昏暗的環境裏也能瞧見她的麵頰“唰”一下通紅。
    可她也沒法跟陌生小朋友置氣，隻好自己憋住，呼哧呼哧喘氣。
    溫煜邊上笑吟吟勸道：“你跟小孩子鬧什麽呢？”
    符橙雀瞪他一眼。
    少年趕緊指了指地麵，“還有大號的煙花和地上冒火花的，玩哪種？”
    女孩忽然就開心了，“哈哈哈我要放個超大號的，羨慕死這群小屁孩！”
    又道：“這次我來點哇！”
    溫煜能說什麽呢？當然寵著她嘛。
    笑一笑，去搬大號的煙花去了。
    ……
    溫煜兩人玩了一小時，大大小小的煙花都放了一遍，頗為盡興。
    符橙雀還去換了一些小朋友手裏的魔法棒，舞著跑了好一會兒，一通下來，筋疲力盡。
    但也不冷了。
    外頭人還不少，兩人也沒立即回家，坐到角落看空地的人們繼續玩樂。
    兩人不遠處，有年齡相仿的一個小男孩和小女孩一邊說著話一邊低著頭沿著花壇的樹下摸索。
    符橙雀就好奇的衝他們努努嘴，問溫煜：“他們做什麽呢？”
    溫煜瞧過去兩眼，笑了：“撿樹葉子。”
    恰好此時，遠處的小女孩忽然驚喜的叫了一聲，舉起手來衝不遠處的小男孩揚著，她手上，果真有一片黃澄澄的樹葉子在飄蕩。
    小男孩衝過去，認認真真的接了葉子翻看幾遍，拿出自己懷中的一片葉子說：“你這個，沒有我這個好！”
    小女孩不理他，把自己手中的葉子舉高高，迎光去看，而後吸著鼻子說：“我喜歡我這個。”
    小男孩愣了愣，遞了遞手上的葉子，“我的也好看，送給你。”
    小姑娘看了他幾眼，點了點頭，也遞過去她的，“好呀，那我的送給你。”
    兩人便在溫煜符橙雀兩人的注視下交換了葉子。
    這是一對小小的青梅竹馬。
    溫煜看了看符橙雀，符橙雀也看了溫煜，彼此對視一眼，莞爾一笑。
    凜冽冷風驟起一陣，剛剛跑動的暖意登時被吹走幾分。
    符橙雀哆嗦一下後朝著身旁的少年挪了挪，冬天的男人就像個火爐子似得，暖得很，不用來取暖太可惜啦！
    溫煜似乎有所感應，也向她靠了靠。
    兩人便貼著，看著夜景，靜默的坐著，沒有說話，也無須言語。
    地上的故事如今夜天上的煙花，一團接著一團，不會停息。
    符橙雀越發理解青梅竹馬的令人羨慕之處，也愈來愈覺得日子可貴——
    溫煜這個小竹馬，更加難得呀！
    此時此刻，她低頭看到過去，抬頭也可見未來。而那個過去，值得回味，這個未來，也分外令她期待！
    少女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係統任務。
    那個最終的任務。
    哎呀，她去年的未來計劃裏，女帝還是頭條呢，今年好像都不怎麽念想了。
    長大了？
    不，是有什麽更加值得在意了。
    目光側了側，她瞅見小竹馬嘴角有淡淡的笑容。
    她問：“小煜，你笑什麽？”
    少年下意識摸了摸臉，“我笑了嗎？”
    “嘴邊邊上，笑得開心叻。”
    “哈哈哈……不知道，就是開心吧。”
    符橙雀也跟著嘿嘿的樂了兩聲。
    前年吧，在她印象裏的溫煜並不怎麽愛笑，低著頭，冷冷的一張臉。他心中所想，眼中所看的東西她統統都不知道。但現在他的笑容可多多了，每天傻樂！盡管冷臉的溫煜很帥，但是——她更喜歡看到溫煜開開心心的樣子。
    一直以來符橙雀很糾結最後的任務到底該是個什麽，可現在她忽然有些想通了：
    任務什麽的其實不重要，讓溫煜開開心心才重要呀！
    所以任務就以這個為目標就好咯。
    嘿嘿！
    小煜呀小煜，這麽愛你的小女友哪裏找喔！你可得好好珍惜著呀！
    腦袋朝著小男友肩膀上一倒，符橙雀閉上了眼睛，她聽到溫煜無奈歎口氣，然後窸窸窣窣的拉開了大衣裹住了她。
    少女溫暖且安心。
    久違的，她在心中呼喚起了係統。
    “係統呀係統，你還活著咩？最後一個任務，我想好叻。”
    【請描述。】
    “呀，在呢！”
    “那你可記好咯，嗯，其實也很簡單……”
    “讓我去完成溫煜心中一件念想過最久最久的事情吧，這樣完成的時候，一定能夠看到他超級開心的大笑。”
    就是這樣！
    而至於溫煜心中什麽事情念了最久最久，符橙雀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她隻要去做那些能夠讓溫煜開心的事情就好了——
    每一件。
    至於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又有什麽關係呢？
    土味的一點講，小煜的笑容才是最大的獎勵嘛！
    哈哈哈，這話不能給他聽到，不然他肯定要笑話的。
    符橙雀暗暗的笑。
    片刻，係統的回複再次響起：
    【描述已獲取，請確認全新任務！】
    【任■■求：完成溫煜心中念想過最久的一件事情。】
    符橙雀瞅了瞅，心中點頭：“好呀，就這樣。”
    【已確認！】
    【任■■求：完成溫煜心中一件念想過最久的事情。】
    【■■時長：無】
    【■務獎勵：■。】
    【失■■罰】：無。
    【祝■■■！】
    又看一遍，少女輕輕舒口氣，散去所有內容，撇棄全部雜念，安安靜靜的靠著。
    最後的任務已定下，既不難也很難，但……
    如此，就很好呀。
    ……
    身旁的小女友忽而輕輕歎口氣，溫煜察覺到了。
    他低頭去看，借著路燈的光卻看到小青梅一臉愜意的閉眼靠著，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適模樣——
    沒事就好。
    溫煜目光挪過來便挪不走了，小女友不管看多少遍，仍舊會覺得她很漂亮。如今的她，五官更加清晰，睫毛也長了，白皙的皮膚倒是沒變，但更加細膩一些。
    性格近來也在變化。
    安靜下來的符橙雀那種恬然淡雅氣質更加強烈，就溫煜看來，眼前的少女已是帶著點“符橙雀”的感覺了。
    不過粗看雖和曾經的“符橙雀”有相似之處，可仔細端詳，就會發現迥然不同的內在——
    她活潑時依舊嘰嘰喳喳如雀兒，天真而吵鬧，光看著她和同她待在一起，他就開心。
    總之，他喜歡的很！
    喜歡微微冷，冰雪一樣的符橙雀；也喜歡咋咋呼呼的橙雀女帝。
    不過現在的符橙雀其實也很少提“女帝”，多半也是過了中二期，或者，玩盡興了吧？
    可惜的是，他溫某人覺醒的係統之力屬實垃圾，不然強大了點化一下女友讓她做個女帝也輕輕鬆鬆吧？
    近處天空焰火的光華一閃，溫煜瞄一眼，腦中突然就跟著閃過一個事——
    他想起自己曾經還有一個名為“神明法：調同”的技能，效果是調整屬性。
    抱著試試的態度，心中喚了喚係統。
    好哇，能用！同時，係統也給出展示——
    【[神明法：調同]：主動、一次性技能。選擇一個目標，使用後調同目標與自己的全部屬性或能力，即：如果自身屬性或能力高於目標，則可以將目標屬性或能力調至與自身相同，反之調至與對方相同。（此技能使用後不可取消、不可恢複，使用後永久存在，調同時間在數秒至數年之間。】
    溫煜咂摸了一下。
    他不知道符橙雀的屬性是個什麽樣子，但體力、耐力這些總該是比不上他的，要是能用調整調整，小青梅不說真成了女帝，但身體總歸會健康一些。
    他之前也有想過將這給父母，可不管給誰都覺得有些奇怪。
    況且，“將目標屬性或能力調至與自身相同”的描述在，小青梅應當是最佳選擇。
    一通琢磨，腦袋都有些微微發脹。
    捏貓貓的，不想了！
    溫煜搖了搖頭，直截了當的在心中念起：“係統，用了這技能。”
    【請選擇對象。】
    “符橙雀，我邊上這個。”
    【對象屬性：符橙雀，年齡18，身份……確認嗎？】
    “確認！”
    【已確認！】
    【屬性已調同，完全調同時間為：年。】
    年！？
    溫煜險些咬了舌頭，心中槽一句，卻也懶得再理。
    哪怕是秒之後立刻生效，這技能對他和符橙雀的生活都不會帶來多大的改變。他們依舊慢慢過春節，吃著喝著玩著，不久後去大學，上上課，琢磨琢磨未來。
    如今的生活，溫煜很滿意。
    他想要的都有，都在，而那些還沒有的，也在慢慢的靠近，所以無需著急。
    低頭再看看小青梅，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姑娘醒了，正用黑黢黢的眼睛盯著他。
    眉目之中帶著些許笑意。
    溫煜問：“你又看我做什麽？”
    “突然想看，我就睜眼了。”符橙雀表情喜滋滋的，她動了動，身體更貼近一些，昂著頭繼續說：“然後看到了，就感覺真好呀。”
    “是麽？”
    “是呀！”
    臨近午夜，是真正新年要來了，城市再度開始喧囂起來，焰火毫不停歇，更盛大更猛烈！
    溫煜抬頭看了一看，複又垂眸看著符橙雀。
    小青梅的眸子亮晶晶的，忽閃忽閃。
    去年的煙花在天上，今年的煙花在她眼睛裏，並永不湮滅。這個姑娘，從今往後，也會一直在他身邊，比之那兩扇窗戶，比之青梅竹馬的關係，還要更近更近……
    溫煜看著她，忽然喊：“符橙雀。”
    這突如其來的稱呼讓少女一愣，她嘟起嘴哼唧：“幹嘛突然叫人家名字……怪怪的。”
    溫煜沒有回答，隻看著她，再次張口：
    “我愛你。”
    遠處一枚巨大的煙花升空，耀眼盛放，流光溢彩！
    這一瞬間，世界璀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