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突然變得凝固，東陵妄升的手指被他捏的卡卡作響。

    “什麽是愛，什麽是暖，什麽又是希望？什麽是恨，什麽是冷，什麽又是絕望？你懂什麽？”

    東陵妄升一步一步靠近她，而帶去的寒意正讓她的身心都為之一顫。

    “你經曆過絕望嗎，就是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心上之人，被被剝奪了生命，而你卻無能為力；你費盡心機想到了辦法，而執行起來，卻比登天還難；你終於完成了那策劃已久的計謀，卻找不到那個人了，隻能苦苦守著一個未知的結果？”

    他的眼神淒迷而絕望，全然不似剛才那般複雜的笑意。

    唐果果小心退後著，而胸腔中卻有著一團火，好似要噴湧而出，告訴眼前這個人，她知道，她理解，她似乎懂得那種感覺。

    她好想上前抱抱他。

    而事實上，她也真的那麽做了。

    她停住了腳步，對視著那個攝人心魄的眼神，伸出了雙臂，抱了上去。

    這個人的身軀就像寒冰一樣冷，如果再這樣堅持下去，很可能她就會在某一刻，被活活凍死。

    東陵妄升感受著身上傳來的溫度，竟然有一絲失神。

    “阿雨……”

    阿雨是誰？

    唐果果的嘴唇已經被冰冷的軀體同化到蒼白，可是她的腦子卻在急速旋轉，阿雨到底是誰？

    是他的心上人嗎？

    唐果果有一種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想法，她甚至為了這個想法而嘲笑自己。

    眼前的天機殿殿主顯然已經把懷中抱著的人想象成了阿雨，而自己竟然也絲毫沒有覺得做一個替代品有何不可。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一見鍾情，那麽她對他這種隻看上一眼，就感覺此生似乎活著就隻為遇見他的感覺，又是什麽呢？

    她好冷，但是她卻把冰冷的他抱得更緊。

    如果可以的話，哪怕是在這個懷抱中死去，又有何不可？

    突然，他推開了她。陰沉的黑眸中帶著微微怒火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仇恨。

    他揚長而去，隻留下房間中一個瑟瑟發抖的她。

    照理說，放開了那個渾身猶如掉入冰窖一樣冰冷的人，她本來應該感覺到溫暖，甚至凍傷之後的灼熱。

    可是，她卻感覺更冷了。

    那種寒意似乎是從心口發出來的。

    他推開了我。

    他叫東陵妄升，我擁抱了他，而他推開了我。

    此時此刻，那些曾經被拋棄的記憶，和那些自己手中殺過的龍人，以及自己此行追蹤和搗亂的目的，在剛剛那個她毫無保留去擁抱的男人麵前，似乎都不重要了。

    “妄升哥哥……”

    一聲呢喃從她口中傳出，而她也終於屈服於那極陰之心的寒意，倒了下去。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已經在一個新的房間了。

    而眼前那個劍眉星目的男子，正是她倒地之前眼前浮現的身影，也是她夢中魂牽夢縈的身影。

    “以後，你就在本座的房間伺候吧。”

    伺候？

    唐果果對這個詞有些驚訝。以前她即便是太虛宮的獵龍人，宮主也隻會布置任務讓她完成，而不是做一些端茶送水的行徑。

    而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是在把她當丫鬟一樣使喚。

    “很驚訝嗎？你已經是天機殿的奴隸了，如果你不想留在這裏，那麽本座就把你放到別的房間。”

    “不不不。”

    唐果果本能搖頭。

    如果是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別說是當個丫鬟，就算是折壽十年，她也願意。

    天下怎麽會有這種扭曲而又變態的感情啊，唐果果突然覺得很對不起自己一直以來的身體。而她卻沒有辦法壓抑自己內心能夠留在他身邊的喜悅。

    她好像突然懂了一個詞——愛情。

    夜幕將至的時候，她明顯看到東陵妄升的眼神抖動了一下，雙手不自覺抓住了繩椅上的繩子。而她似乎也能聽得到，他的呼吸都急促了。

    唐果果低下頭，到房間中翻著抽屜，終於找到了半根蠟燭。

    她拿到東陵妄升附近，敲敲點起了一盞燈。

    “你幹什麽？”

    東陵妄升的臉在火光中明滅不定，而眼神中滿滿的都是責備。

    唐果果恭謹道：“天黑了，倘若妄升哥哥不適應的話，還是點上一根蠟燭更明亮一些。”

    “本座何時說要點蠟燭了？多此一舉！”

    震怒的外表下，唐果果似乎卻能看透那一份柔軟的心。

    “怕黑，卻願意隱於黑夜。是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忘記自己嗎？”

    她軟糯的聲音遠遠傳來，傳到他的耳朵裏卻好似放大了無數倍。怕黑……她怎麽知道？

    普天之下，難道不是隻有阿雨才能發現這個細節嗎。

    就好像日夜陪伴他的阿城都不知道這一點一樣。

    “你是誰？”

    也不知道為什麽，東陵妄升本能問出了這個問題。即便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太虛宮的唐果果，甚至他也猜到了這人是顏易夫婦的女兒，可是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似乎在期待著一個答案。

    “我是誰？我是阿雨啊……”

    唐果果小心說著這句話，而這卻讓原本高高坐在繩椅上的人瞬間跳下了繩椅。

    “你再說一遍！”

    東陵妄升一眨不眨望著她的眼睛，與她臉之間的距離幾乎已經為零。

    “我是……阿雨。”

    妄升哥哥，如果活成阿雨的樣子，會讓你好受一點，會讓你快樂起來。如果可以，請不要活在黑暗裏。

    而東陵妄升凝視了一會兒眼前人，突然笑了，那笑聲中似乎又帶著嘲笑，隻不過一部分是對眼前人的嘲笑，而另一部分確實對自己的。

    他定了定，終於甩給了她一巴掌。

    啪！

    聲音清脆而響亮。唐果果右手捂著臉，不可置信，眼含淚光。

    “你也配？影衛！把她帶下去，關三天，不許給她吃東西。”

    下麵很快從黑暗中鑽出了幾個人影，把還癡癡相望的唐果果拖了下去。

    兩天之間，大起大落，或者也可以說是小起小落，讓她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唐果果輕輕躺在地上，卻依舊在想念那種奇寒的觸感。似乎那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而是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