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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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即就有無數三法司官員肅容而出,想要斥問這位錦衣小旗。那錦衣小旗倒也乖覺,看到這些朝堂大佬麵色不善,趕緊加快了語速,如同竹筒倒豆一般繼續道:
    “另,因永嘉侯次子朱昱逃竄至丞相胡惟庸府上,指揮使大人前往緝捕時,正遇禦史中丞塗成攔路指認胡惟庸平日所謀之不法事!”
    他如實將事情經過,按照毛驤的授意顛了個個兒,事情經過便顯得完全不同了起來!倒像是錦衣衛無意中發現了胡惟庸的不法事跡一般。
    “茲事體大,指揮使大人隻得先行封閉胡惟庸相府。”
    “塗成供述在此,我錦衣衛接下來該當如何,還請陛下示下!”
    錦衣小旗從懷裏拿出一張供狀,雙手高高舉起,然後便低頭不語了。
    此言一出,朝野上下更是嘩然!不是說隻查抄了永嘉侯府嗎?怎麽突然間又扯到了胡丞相的身上?
    塗成與胡丞相乃是同鄉,二人又素來親厚,幾有父子之誼。
    有這樣淵源的人,怎麽會毫無征兆的就攀咬胡相?
    有心思深些的,立刻就意識到今日的事情不簡單。
    又是將他們三法司拘在這裏斷絕外間聯係,又是突然冒出的,此前幾乎從未露過鋒芒的錦衣衛。
    這明顯是事先有備而來,若隻是為了辦一個永嘉侯朱亮祖,很明顯過於小題大做了些。
    陛下醉翁之意,莫非一開始便在胡相?
    反應過來的老官油子們,盡皆開始噤若寒蟬。倒有十餘個個受胡惟庸拉攏的愣頭青,還在那對那錦衣小旗喝罵不絕。
    老朱在禦座之上,冷眼將這些咋咋呼呼的官員們盡都看入眼底。
    等那些人發覺氣氛不對,漸漸收聲止息之後,老朱方才冷笑著開口道:
    “好哇。好哇。拔出蘿卜帶出了泥。”
    “倒是又發現了一溜子的亂臣賊子!”
    一眾臣僚又是齊齊一驚,不待他們再說什麽,老朱便把右手一伸。
    “來啊。”
    “把那塗成的供狀,呈上來!”
    二虎躬身應命,從那小旗官的手中取過供狀,送至老朱的手上。
    見皇帝開始察看供狀,底下的群臣們更加不敢加言,人人皆屏息靜氣,諾大的謹身殿,竟是落針可聞。
    “嗬。嗬嗬。”
    “好個胡惟庸,好個奸賊!”
    “咱信任他胡惟庸的能耐,將這大明的江山,將這諾大的家業交到了他胡惟庸的手上。”
    “他倒好,用咱給他的權力都做些什麽?”
    “拉攏臣僚、結好勳貴、交通異邦、結黨營私!”
    “好哇,什麽叫‘陛下年長,太子暗弱,五殿下性子疲懶。’”
    “‘日後無論哪個皇子登極禦宇,還須得本相為其當政,你等皆有重用。’”
    “他胡惟庸,想架空我朱氏,做權臣嗎!”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一瞬間,就連那些資曆極老、見慣了亂世風雲的大臣們,此刻都不由得戰栗了!
    眼前仿佛,已經看到了日後將要在大明朝堂之上出現的屍山血海。
    沒有人能承受住老朱暴怒之下的龍威,所有人齊刷刷的跪伏於地。
    ……陛下這是,要置胡惟庸於死地啊!
    “陛下!臣冒死奏聞!”
    孫克義壯起膽子,向前膝行幾步。
    “胡相平日裏以五皇子門下自居,日常溝通勳貴臣僚,也皆以五殿下之名義。”
    “若論結黨營私,卻是過了。”
    “至多是由於胡相看好五殿下才具,故而心生折服,欲助五殿下行奪嫡之舉!”
    “若說是胡相欲行不軌之事,那是斷斷沒有的啊!”
    孫克義聲若泣血,大聲稟道。他亦是胡惟庸死黨,若是此時任由陛下將胡惟庸之事擴大到“結黨營私”的範疇,他的身家性命,定然也難以保全!
    此刻已是顧不上什麽站隊了。隻有急急將五殿下賣了,才有一線希望能將此事大事化小。
    陛下你說我們是結黨營私,我們隻是想站隊罷了。
    若說結黨,那也是你兩個兒子之間為了爭皇位,才勾結的我們這些大臣。
    是你們老朱家自己內鬥,你總不能,讓責任都給我們這些外人擔了吧?
    被孫克義這麽一提醒,便有其他胡惟庸一係的人反應了過來。
    “是啊!陛下!胡相所行種種,皆是遵從吳王殿下之意。”
    “還望陛下明察,明察啊!”
    殿中,一眾臣工頓時又喧鬧起來。
    “胡說八道!”
    老朱現在卻是真的怒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些臣僚竟然如此無恥。
    都到了這個份上了,竟然還想著將鍋甩給自己的兒子!
    “你們說胡惟庸結黨營私,是遵老五的意思?說老五想要奪嫡?”
    “老五要是真想奪嫡,如何會與那朱暹鬧到這步田地!”
    “永嘉侯府,可是胡惟庸這廝所拉攏的一大幹將!”
    “孫克義,你以為就你最敞亮?那你跟咱說說,若是都是老五的謀算,胡惟庸的作為都是老五的授意,”
    “那麽老五殺朱暹的這一手,又是打著什麽樣的盤算?”
    “這……”
    孫克義傻了。
    是啊,按這個說法,胡相拉攏的這些班底,該都是五殿下自己用於奪嫡的班底才對。
    按如此說,五殿下應該是一個野心勃勃、躲在胡相背後謀算萬裏,卻將胡相推出來頂罪的形象。
    五殿下若有大野心,正該對永嘉侯這樣手握兵權的實權侯爺,大加拉攏才是。
    可五殿下卻將永嘉侯世子給殺了,這如何能說得通?
    孫克義雙唇囁喏,“這……這……”這了半天,也沒想出一個能用來搪塞的理由來。
    隻能一麵大流冷汗,一麵在心中哀歎。
    胡相啊!不是我老孫不努力。
    實在是朱老五這廝,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哼!”見這群官兒徹底沒話說了,老朱悶哼一聲。
    “看那塗成供狀說胡惟庸欲圖行權臣之事,咱本來還不大相信。”
    “現在看來,卻是不得不信了!”
    “你等是什麽人?”
    “是堂堂的三法司臣屬!”
    “手中掌著刑名緝獄的國之重器!”
    “竟也被胡惟庸這丞相所節製!縷縷為他出言開脫!”
    “那胡惟庸何止是想架空下一代皇帝。依咱看,他現在就已經著手了!”
    “想要用你們這些掌著國朝重器的官兒,先架空了朕!”
    龍威激蕩之下,底下一眾三法司官員,皆麵色煞白,兩股戰戰。
    卻偏偏又沒法再出言辯白一句。
    場麵陷入可怕的靜默。如同山雨欲來,唯有老朱剛才的誅心之言,仍在這謹身殿中回蕩。
    “觸目驚心,一手遮天啊!”老朱痛心疾首。
    “看來,是這宰相的權柄太大太重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勾連起了你等這麽多的臣工勳戚!”
    “宰相之害,竟至於斯!”
    “看來,朕這大明,著實是不能再有宰相了!”
    到此時,老朱方圖窮匕見!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