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亂事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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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園,東閣之中。
    屋內隻點了一盞油燈,身著黑衣的姚廣孝坐在棋盤前,一手握著一本棋譜,一手執著一顆棋子,正對著麵前的殘局苦思。
    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姚廣孝細眼一瞥,隻見渾身甲胄的狄猛輕手輕腳的推開了門,朝自己抱拳喚了一聲:“姚先生。”
    “狄將軍。”黑衣和尚放下手中棋譜。“有動靜了嗎?”
    “是。”狄猛道。語氣之中不乏佩服之意。“果如先生與殿下所料。”
    “自城西升起一朵焰火之後,那馬鹽商,便不再繼續燃放焰火爆竹,馬家拙園燈火多熄,不再有聲息。”
    “須臾之後,卻有幾輛馬車自小門兵分兩路,往城中央去了。”
    “嗬,城西難民貧窮,如何有錢燃放焰火?如此傳訊,真是貽笑大方……”姚廣孝輕輕搖了搖頭,似是譏笑一群蠹賊短謀少智。
    “一群賊寇,如何能有殿下與先生運籌帷幄?”狄猛道。“還是先生智深如海,一早便料定馬家定然與賊寇有染。”
    “阿彌陀佛,這也無甚稀奇。凡欲生亂者,皆賴時局之亂。”姚廣孝似是刻意培養狄猛這個年輕人,不厭其煩的出言點醒道。
    “時局越亂,彼輩依附者自然便眾,便也越發如魚得水。反之時局若穩,則自然人心思定,鬼魅不生。”
    “如今時局既穩,賊人自然窮途末路。那麽,既然有一個被朝廷王爺搜刮走了大量糧草財貨,對朝廷心懷怨憤,卻依舊家底豐厚的‘鹽商馬家’,彼輩賊寇如何能不試圖籠絡?”
    “還是殿下才智天授,貧僧不過一提,殿下便想了個一舉兩得的好計策,既從商賈那籌來了糧食,又故意開罪這馬家……”
    狄猛恍然:“怪不得殿下要錦衣衛盯緊馬家……原來是想以馬家作餌,順藤摸瓜尋到賊寇的蹤跡!”
    “這麽說來,殿下本隻打算隨便找個人殺雞儆猴,並不是一開始就選定了鹽商馬奉孫?”說到這,狄猛失笑道:“這麽說,殿下也是歪打正著。這馬奉孫,竟然本就是那些賊子的同夥。”
    姚廣孝也是曬然:“這樣更好。這馬奉孫本就是賊寇一夥,賊寇必更加沒有防備……”
    “許是天佑殿下,那日才讓這馬奉孫自己跳了出來。”
    兩人相視而笑,狄猛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問道:“那麽姚先生,如今馬家兵分兩路,我等該如何行動?”
    “需要分兵盯著,以防其轉道去攻殿下那處嗎?”
    “不必。”姚廣孝道。“彼鼠輩耳,必謹小慎微。那兩路車馬,其中一路不過是姑且掩人耳目罷了。”
    “彼輩賊寇想要挽回局麵,勢必要在城中製造亂局。而要想讓城中難民百姓生亂,一是可選擇殺掉殿下在內的城中諸多高官顯貴,癱瘓蘇州城防。”
    “二是可燒毀城中預備倉,令百姓人心惶惶,城中自亂。”
    “殿下使的是計中計的法子。那樓起的突兀,又突然邀城中顯貴飲宴,痕跡實在是太重,一看就教人心中生疑。”
    “雖然若是端了此樓,蘇州唾手可得。賊寇卻必然患得患失,覺得此處早有埋伏!”
    “那麽,自以為看透殿下謀算的賊寇,則必然會選擇攻預備倉!畢竟城中說得上話的,都已在樓子裏了。預備倉即便是有人警戒,也是群龍無首!”狄猛醒悟過來,拍案叫絕。又猛醒姚廣孝喜靜,趕緊拱手致歉。
    “不錯。故而狄小將軍讓人繼續沿途盯緊車隊,其餘人馬,仍舊扼守預備倉便可。”姚廣孝擺擺手示意無妨,繼續教導他道。
    “預備倉才是殿下假作不經意,實則故意露出的破綻。無論彼輩耍什麽花招,最後都是要往預備倉去的。”
    這位狄猛將軍年紀雖輕,卻是悟性難得,是難得的可塑之才,日後說不定,便是五殿下帳下一員能文能武的得力臂助。
    “末將明白了!謝姚先生解惑。既然如此,末將這便去了。”狄猛大有所得,信心也是大漲。既然已明白了接下來要怎麽做,他便拱手作別,按著腰間長刀打開屋門去了。
    狄猛離開後,屋內自又恢複了寧靜。姚廣孝低頭拿起那本棋譜,雙目之中卻隱現一抹擔憂。
    “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強……麽。”
    “殿下啊,您以兵法之道,故意示之以弱,確實能誘得隱在暗處的敵人冒險現身一擊……”
    “但示之以弱,自己也需暴露出真正的弱點。若敵人猜中了您所謀算的,您那邊豈不是……”
    想起朱肅信誓旦旦的斷言,那高樓的防禦不會有問題,姚廣孝也隻得壓下了心中憂慮。殿下已將小樓四周推為平地,附近無可掩藏一望無際,若有人襲來,站在高處的守衛一望便知。
    這般占盡地利,雖然護衛的人少,想來不會出岔子吧。
    隻是,心中的這一抹不安,又是怎麽回事……
    ……
    ……
    城西暗處,一隊人乘著夜色魚貫而出,貼著牆根夜色,悄無聲息的往城中央摸去。今日乃是除夕,家家戶戶皆緊閉屋門守歲,倒是給了他們極好的可趁之機。一行人隻需躲過巡夜的打更人,便能暢通無阻的到達預定的目的地。
    “少主!車來了!”剛翻入一座廢棄的宅子沒多久,門口把風的宗老三便看到了那幾輛從馬家開來的車子。
    宅子中藏著的張家部眾都是一喜,自有人拉開宅子的院門。馬車吱吱呀呀,徑自開進了院子裏。
    一眾人等趕緊將院門掩上,為首車轅上的那車夫便跳將了下來。他將頭上鬥笠一摘,露出的那張臉,赫然便是那鹽商馬奉孫本人。
    “見過少主。”見張仁上前,馬奉孫倒頭就拜。
    “馬叔不必多禮。”不在陳惠麵前,張仁還是很有幾分少主的氣派的。雙手將馬奉孫托起:“聽聞前幾日馬叔被朱肅小兒針對,教我好不掛心。”
    “朱肅小兒欲奪我等攢下的糧草,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才跳出來和他針鋒相對。”說到這,馬奉孫頓時有些恨得牙癢癢。“不過也幸好他的兵士隻奪了糧草便去,藏在家中的兵甲俱在……”
    “我們要往哪去?直接去將那樓子裏的朱肅和知府指揮使等,全部一鍋端了嗎?”馬奉孫摩拳擦掌。
    “不。陳家妹子已下了論斷了。”張仁語氣篤定。“我們去打預備倉!”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