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六章 改換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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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起來吧,給他們都添個坐位,”楊銘抬了抬手指道。
    千牛備身裴爽和李孝恭,從侍女手中接過坐墊,鋪在四人麵前,隨後便立於楊銘身後,以做護衛。
    他們倆是帶刀的,任何時候都有帶刀之權,他們手裏的刀叫千牛刀,整個大隋攏共隻有二十四個人,有資格佩戴這玩意。
    “要不換個地方聊?”楊約笑道:“我已經讓舞伎樂伎準備了。”
    楊銘一愣道:“我那是跟你開玩笑,你還當真了啊?”
    楊約哈哈一笑,在一旁坐下:“殿下的話,臣哪句敢等閑輕慢啊?”
    兩人輕飄飄的一番對答,頓時讓張須陀對太子有了初步印象,完全沒架子,非常隨和,還挺風趣。
    當然了,那是對楊約。
    “賜酒!”楊銘說罷,便有侍女從一旁的酒壇子裏沽酒,給四人一人沽了一碗。
    這四個人雙手接過之後,也不敢喝,就這麽端著。
    楊銘掌心向上,朝四人抬了抬,意思是喝吧。
    在大隋,因為酒的度數不高,經常被用來當作解渴之物,畢竟有酒精,所以也解乏,累了疲了喝碗酒,是非常爽的。
    以酒相待,是一種禮節,水沒有酒,顯得重視。
    四人咕嘟咕嘟一滴都不敢溢出來,喝了個幹幹淨淨。
    “玄感已經去驛站迎你們了,看樣子是錯過了,”楊銘笑道。
    張須陀揖手道:“卑職一路很少住驛站,這次是奉旨入京,不敢耽擱,經常夜宿荒野,以求縮短時間,倒沒曾想楚公會親自出城相迎,折煞卑職了。”
    “沒什麽折煞的,”楊銘非常直白道:“他在山東幹的好事,你一直給他兜著,跑跑腿迎一迎你,也是應該的。”
    恩?太子說話這麽敞亮嗎?張須陀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楊約,隻見後者笑道:
    “太子這裏,有什麽說什麽,不怕做錯事情,但是不能隱瞞。”
    原來高端局是這麽玩的?我還學人家裝城府呢,原來站的越高,越得簡單直白?
    張須陀趕忙道:“楚公於危難關頭,解山東燃眉之急,卑職這裏隻有感激,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楊約問道:“山東都安頓好了嗎?”
    張須陀點了點頭:“正漸趨穩定,再有兩年休養生息,便可回複從前。”
    楊銘湊到楊約跟前道:“你派人將魯公也叫來省的張使君待會還得往他那跑。”
    “好,”楊約拍了拍手叫來仆人,吩咐對方去請史萬歲。
    張須陀趕忙道:“太子萬不可稱臣使君,實在是當不起。”
    楊銘微笑擺手:“使君,奉天子之命,赴任四方者,你在山東做的很好,沒有辜負陛下厚望,我已經上奏陛下,給你請功,這一次讓你進京,應該是要封侯了。”
    張須陀頓時大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卑職全賴太子栽培。”
    好了,這句話算是個開頭,張須陀要拜門了。
    史萬歲已經退休,他要改換門庭,需得人家史萬歲同意,說句不好聽的,他以後投靠誰,史萬歲不放人,是肯定行不通的。
    不然他就是兩麵三刀的奸人,以後沒人敢用他。
    以前在荊州的慕容三藏,跟楊銘也算是走的比較近了,人家的前一任大哥,是韋洸,韋洸死後,他又認了韋衝,韋衝死後,又跟了韋約。
    這就是明白人,明明有機會投靠楊銘,但是人家沒有這麽幹,那麽韋家就會將他當成純純的自己人。
    就比如人家李密,自身家族實力已經夠硬了,姑丈還是崔仲方,但是人家自打投靠了楊約,就沒換過主子。
    這裏的主子可不是清朝的那種主奴關係,更像是師傅和門生,主公和幕僚,其實就是利益小團體。
    忠孝忠孝,曆朝曆代所重視者,無過這兩個字,對君是忠,對主也是忠。
    青史留名的大人物,越是忠臣,越是會被大肆渲染,立為榜樣,比如諸葛和關羽。
    楊銘先是跟他們聊著一些閑扯淡的話,等到玄感和史萬歲來了之後,才會談正事。
    “卑職不勝酒力,不敢再喝了,恐有失言之舉,”張須陀幹了七八碗,麵不改色心不跳,還且能喝呢。
    但是他不敢再讓楊銘喝了,楊銘已經臉紅了。
    我這是酒精過敏啊楊銘無奈的放下酒碗,他倒也不覺得醉了,思維還是很清晰了。
    酒量太差,也是個短板,上不了正場啊。
    張須陀這麽一說,已經喝了半碗的程咬金,依依不舍的也將酒碗放下,這酒真好喝,喝不夠啊。
    楊銘看在眼裏,笑道:“我從小便不勝酒力,到讓幾位見笑了,你們隨意喝,不要因為我的緣故而拘束,軍伍出身的都是坦蕩的兒郎,我喜歡跟你們這樣的人打交道。”
    不稱孤,而稱我,張須陀受寵若驚:“臣也聽聞過,本以為是亂傳,不曾想殿下是真的不能飲酒。”
    楊約笑道:“你們隻管喝你們的,太子今日已經是破例了,往常是不會喝到麵紅的,硬是陪你們喝到現在,就是讓你們盡興,放開點,不要拘束。”
    程咬金嘿嘿一笑:“卑職能看得出,太子其實也喜歡喝酒,既然不能過飲,平日裏小酌還是可以的。”
    楊銘微笑道:“平日經常飲酒,隻是沒有今日飲的多,我看你小子挺能喝啊,再給他來一壇子,就放在他旁邊,我看他今天能喝多少。”
    “哈哈,這樣的美酒,難得品嚐一次,卑職今天是不醉不歸了,”程咬金哈哈笑道。
    他這個級別,還不如皇城的一個禁衛來的風光,但是程咬金這股子痛快和敞亮,到是深得楊銘和楊約的喜歡。
    不是有句話那麽說嗎,隻有兩種人靠得住,笨人和直人,程咬金算是直人,要麽說人家會是唐朝的政壇常青樹呢。
    想要在朝堂常青,隻有一個字:忠。
    玄感是先到了,一進書房,他的目光就被程咬金身邊的酒壇子吸引過去了,好家夥,喝了我三壇子春醪?
    春醪這種酒,源自北魏河東人士劉白墮所釀,至今為止,都是大隋上層貴族們最喜歡的一款酒,基本屬於專供了。
    大隋的釀酒行業,分為官營、私營、家釀,春醪是官營,隻有一個酒廠,產量有限,一般人喝不著。
    程咬金是好酒之人,心知過了今天,今後恐怕都沒有機會喝上這種酒了,太子說話又溫柔,態度又親和,他也就不客氣了。
    四人起身迎接玄感,玄感微笑著走過來,按著張須陀的肩膀,讓其坐下:
    “沒想到白跑一趟,看樣子咱們今日必有一見,別處錯過,自有相逢之處。”
    說罷,楊玄感嘿嘿笑著,在楊銘一旁坐下:
    “太子今天怎麽來了?”
    楊銘故意逗他道:“怎麽?我來還得跟你打聲招呼啊?”
    “不是不是,”玄感哈哈笑道:“您來我這不是隨便來嗎。”
    楊銘笑道:“東西也能隨便拿嗎?”
    “那得問叔父了,我做不了主啊,他把我的家都給當了,”玄感笑哈哈道。
    楊約看在眼中,內心非常高興,在外人麵前,太子表現的與他們家這麽親近,這是好事,尤其是鬥嘴打趣,更顯親密。
    “咱家做主的是茵絳,而能給茵絳做主的是太子,自然是隨意取用了,”楊約笑道。
    楊銘猛的拍手:“那好,那我就借花獻佛了,張須陀在山東是受了苦的,你們倆意思意思吧。”
    “怎麽個意思法呢?”難得太子今天心情這麽好,跟自己說話也溫柔多了,玄感也很放得開了。
    楊銘笑道:“怎麽?你也是一部尚書了,還能將那點意思,變成不好意思啊?”
    玄感哈哈一笑:“明白明白,殿下放心,字果來我這裏一趟,我自不能讓他空手而歸,包他們滿意。”
    楊銘側過身子,湊到楊約那邊道:“玄感此番遠征回來,好像很有長進啊。”
    楊約捋須笑道:“太顯晚了點。”
    這時候,下人通報,史萬歲來了,不過史萬歲的屁股後麵還跟著一個跟屁蟲。
    韓僧壽。
    沒辦法,人家剛好就在史萬歲家裏,史萬歲收到邀請後,客氣的問了一嘴:公與我一道去?
    韓僧壽來了句恭敬不如從命,把個史萬歲給將軍了,你特麽一把年紀了,也分不清客套話啊?
    這下好了,一個書房裏,除了太子之外,兩個國公,一個郡公,一個縣公。
    張須陀他們四個,更加不知所措了。
    “大將軍您見老了,”時隔多年,再次見到自己的引路人,張須陀雙目泛紅。
    古人就是這樣,師徒關係是看的非常重的,就是當親人看的。
    師傅就是半個爹。
    史萬歲拍了拍張須陀的肩膀:“你也老了,坐吧。”
    張須陀哽咽的點了點頭。
    “元備都這麽大了?坐我身邊來,”史萬歲坐下之後,朝張元備招了招手,後者趕忙躬著腰來到史萬歲身後。
    史萬歲拉著張元備的手,仔細端詳了一番後,點了點頭:
    “聽說你小子在山東幹的不錯,沒有給老夫丟人。”
    張元備一個勁的點頭,表情激動,沒有說話。
    這時候,史萬歲看向楊銘道:“聽說太子的十二千牛備身,一直都缺一個,元備幼時經我調教,是塊料子,雖然出身差了一些,太子看在我的麵子上,收下他吧。”
    楊銘笑道:“咱們爺倆,還得講麵子啊?”
    史萬歲哈哈一笑,在張元備後背大力一拍:“那就這麽定了。”
    他的一句話,張須陀順利改換門庭,至此歸入太子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