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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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遠才在裏麵待了很長時間,  一直到月上中天,他方才從這裏離開。
    現在這個年月,路上是沒有路燈的,  但是李遠才早就有準備,  將手電筒拿了出來。
    手電筒散發出來的昏黃燈光驅散了黑暗,  照亮了前行的路,李遠才沿著熟悉的路,一步步地朝著桃源村的方向走了過來。
    來的時候,李遠才的心裏麵七上八下的,一顆心拎的高高的,  但是回去之後,  他緊繃著的精神終於放鬆了下來。
    想到之前的那番談話,  李遠才的腳步也變得輕鬆了許多,他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一搖三晃地往前麵走去。
    從鎮子上往村裏去的路程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對於李遠才來說,這條路他已經走熟了,  哪怕現在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但是對於一個大老爺們兒來說,走夜路根本就不算什麽的。
    很快的,李遠才看到了桃源村,現在這個點,桃源村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經睡下了,  遠遠看去,隻能看到那些房子模糊的輪廓罷了。
    隻有零星的幾點燈光,昭告著村子裏還有人沒有睡下,  眼看著快要到了,李遠才加快了腳步,飛速朝著家中的方向走了過去。
    入村的路隻有一條,李遠才的腳步匆匆,路過那棵高高的老槐樹時,李遠才的腳步停頓了一瞬。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看著他似的。
    李遠才緊張地四下看了看,遠處的樹影連成一片,一陣風吹過,那些光禿禿的枝丫晃動了起來,瞧著好像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鬼手似的。
    不遠處傳來嘩嘩的河水聲,不知名的鳥發出難聽刺耳的叫聲,為這本就糟糕的氣氛增添了幾分濃重的恐懼感。
    李遠才覺得自己的膽子還是挺大的,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他心裏麵莫名覺得恐懼和害怕,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越來越濃了。
    李遠才感覺自己像是被野獸給盯上了似的,對方像是隨時要將他給拆吞入腹了。
    恐懼感不斷蔓延,李遠才悄悄地吞了一口唾沫,他沒敢繼續看下去,害怕黑暗之中真藏著些常人無法理解的東西。
    此時的李遠才極力克製住了心中蔓延而出的恐懼,加快腳步朝著自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走了幾步遠之後,李遠才突然發現了一些不太對勁兒的地方——明明路上隻有他一個人,為什麽他會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難不成有人跟著自己?
    李遠才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他本來該回頭看過去的,但或許是因為做了虧心事兒的緣故,聽到不該出現的動靜之後,他的膽子也跟著萎縮起來,根本就不敢回頭去看。
    “別跟著我,別跟著我……”
    李遠才喃喃地念叨了幾句,腳步猛地加快,想要甩脫身後那個突然出現的腳步聲。
    然而詭異的是,他的速度加快了,身後的腳步聲也隨之加快了,然後在他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對方的腳步聲再次加快,幾乎在下一秒鍾,李遠才就感覺到自己背後多了一個人。
    冰冷的呼吸吹拂在了李遠才的後頸處,他渾身的汗毛霎時間豎了起來,李遠才下意識地想要轉頭看過去,然而在他轉過頭去的那一瞬間,他的後頸處挨了一下。
    疼痛感從頸部傳遞而來,李遠才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而被他拿在手裏的手電筒也摔落在了地上。
    身材高大的人悄無聲息接住了倒下的李遠才,麻利地將他給抗在了肩膀上,接著將掉落的手電筒撿起來,順手關掉了開關。
    沒了手電筒的燈光之後,四周又恢複了一片昏暗,男人扛著昏迷不醒的李遠才,飛速地離開了這裏。
    剛剛發生的事情沒有一個人看到,很快這裏又恢複了安靜,沒有一個人知道,李遠才在這裏被人給敲暈帶走了。
    李遠才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倒黴的時候大概就是現在了吧。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明明他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就遇到了怪事兒,而這怪事兒偏偏還發生在他進了村子之後。
    最多他再走五分鍾就能到家了,不過可惜的是,這五分鍾的路程他最終還是沒有走完。
    等到李遠才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後頸處的疼痛感讓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想要掙紮,結果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四肢已經被人捆住了,而他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黑布,他根本就沒有辦法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他被人抓起來了?為什麽?他們為什麽要抓他?他們又有什麽樣子的企圖?
    各種各樣的念頭湧了上來,李遠才掙紮了幾下,發現自己壓根兒就掙脫不得,濃烈的恐懼感湧上心頭,這一瞬間,他腦子裏麵閃過了無數的想法。
    是誰綁架了他?他們把自己帶到這裏所為何事?這些人會不會殺了他?他們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李遠才很害怕,但是他卻又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舊社會了,對方既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弄死他,那顯然就不是衝著要他命來的,他需要冷靜,好好思考一下。
    李遠才平日裏與人為善,很少會做得罪人的事情,在桃源村大部分人的眼中,他是個老好人。
    為難他的人應該不是桃源村的村民。
    但如果不是村民的話,又會是誰?對方藏在入村的必經之路上等待著他的到來,一把就將他給抓住了。
    從對方打暈自己的手法來看,應該是個練家子,他的脖子雖然疼,但這疼痛感卻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但是,對方為什麽又把他給捆起來,他想要什麽?為什麽還不出來?
    李遠才咬著牙,黑暗放大了其他的感官,他聽到了房間裏有另外幾個呼吸聲。
    那應該就是抓了他的人。
    李遠才的身體瞬間緊繃了起來,因為看不見,恐懼也隨之加倍。
    “你們是誰?你們想要對我做些什麽?你們想幹什麽!”
    李遠才聲厲色荏地說道,如果語氣之中沒有顫抖的話,就更有說服力了。
    然而李遠才說完這話之後,對麵的人卻並沒有給他回應,周圍死一般的安靜,他的呼吸慢慢變得粗重了起來,癱坐在那裏的李遠才隻聽得到自己越來越粗的呼吸聲,剛剛安靜情況下聽到的清淺呼吸聲也聽不到了。
    濃烈的恐懼之意湧上心頭,李遠才哪裏經過這樣的事情,他的心理防線其實並不硬,對方一直沉默不說話,他慢慢地就開始崩潰了。
    “你到底是誰?”
    “你想要對我做些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放過我好不好!”
    “求求你了,放過我吧,別這麽對我……”
    “你說話啊,別不吭聲,說話啊!”
    一開始李遠才還能勉強保持鎮定,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對方一直不開口說話,他隻能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恐懼絕望,到最後李遠才已經不顧形象地嘶吼了起來。
    尖叫,怒罵,求饒,他反反複複嘶喊著,但是對方始終都沒有回答。
    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了起來,可是對方還是沒有出聲。
    李遠才的心理壓力達到了極點,在一次又一次地喊叫聲,徹底陷入了崩潰之中。
    “不管是誰,不管你是什麽目的,求求你說句話好不好?求求你了……”
    隻要說句話就好,不要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人,隻要說句話就好……
    等到李遠才陷入了絕望之中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這道聲音的出現猶如天籟一般,李遠才的眼淚霎時間就流了出來。
    真的太好了,這裏果然還有其他的人存在,果然不是他一個人在這裏,他不會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李遠才喜極而泣,不過很快的,這種詭異的喜悅就消失不見了蹤跡。
    那個聽起來十分陌生的男聲一開口,就問了他一個犀利至極的問題。
    “你一直都知道魏淑芬的真正身份是不是?你之所以給她安排煤礦和磚窯廠的工作,是為了利用這兩種工作的危險性要了她的命,是不是?”
    此言一出,李遠才駭然地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識地想要反駁,然而胳膊上卻傳來了一陣劇痛,他感覺自己胳膊上的肉似乎被刮了下來,溫熱的血液流了出來,他甚至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兒。
    劇烈的疼痛刺激著他的神經,李遠才想象著自己的胳膊上的肉被割掉,血液從血管之中流淌出來,如果不止血的話,那些血會一直流淌個不停……
    腦補出來的畫麵更加可怖,李遠才尖聲大叫了起來。
    “別這樣!別這樣!”
    那個聲音在李遠才的耳邊響了起來,他的聲音冷酷至極,透著殘酷之意。
    “你最好老老實實跟我說,要不然的話,我不介意再給你多來幾刀。”
    說著,那人輕笑一聲,聲音如同淬了毒似的,帶出了濃烈的殘忍之意。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的骨頭到底有多硬,也不知道你挨了多少刀可以說實話,希望你熬的時間可以久一點,畢竟太早認輸,那可就沒意思了……”
    李遠才的尖叫聲更大了,然而對方下一句話,就把他所有的尖叫聲全都堵在了嗓子裏麵。
    “你要是繼續叫喚下去的話,我不介意給你的舌頭來一刀,不知道割了舌頭之後,你還會不會叫了。”
    尖叫聲戛然而止,李遠才的身體開始瑟瑟發抖了起來,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恐懼擊潰了他的神經,讓他的眼淚鼻涕全都湧了出來。
    明明恐懼到了極致,但是他卻不敢叫出來,因為李遠才知道,這人是真會割了自己的舌頭。
    對方似乎很滿意李遠才的反應,拿著匕首在他的臉上輕輕拍打了幾下,冰冷的觸感讓李遠才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可是對方沒有出聲赦免他之前,他還是叫都不敢叫。
    “好了,我問一句,你說一句,想好了回答,要不然的話,我可不保證下一刀會落在哪裏。”
    李遠才瘋狂點頭,但仍舊不敢出聲,察覺到對方退後了許多,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李遠才這才鬆了一口氣,感覺空氣似乎都不那麽稀薄了。
    “你知道魏淑芬真正的身份是不是?”
    李遠才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他就聽到了對方將匕首從刀鞘裏抽出來的聲音,他的臉色驟然變了,壓根兒就不敢隱瞞,顫聲說道:“我知道。”
    這次換成對方沉默了,而對方的沉默給李遠才帶來了極其強烈的壓迫感,他的臉色蒼白的嚇人,身體顫抖的也越發厲害了起來。
    “你想要魏淑芬的命,是不是?”
    李遠才立馬辯駁道:“我沒有,我不是……我那是給她機會,讓她……”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李遠才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上又挨了一刀,濃烈的血腥味兒幾乎將人熏暈了過去,手臂上的疼痛感逼得他幾欲發瘋,李遠才尖叫出聲,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落下來。
    “說實話。”
    對方是來真的,他真的會殺了他的。
    這種認知一旦刻入了腦海之中,就怎麽都沒有辦法拔除了,李遠才不敢繼續狡辯,他的嘴唇哆嗦著,將答案說了出來。
    “我真的沒有想要她的命……煤礦上和磚窯裏雖然危險,但也不一定能要了她的命不是,那麽多的人在裏麵幹活兒呢……”
    李遠才想要了魏淑芬的命嗎?答案是否定了,他知道魏淑芬的身份,也知道這個小姑娘遭遇了什麽事情,最基本的同情之意他還是有的。
    這是他生而為人僅剩不多的良知。
    甚至於李遠才也是勸說過魏淑芬的,不過次數並不多,轉過臉就又跟她說,她以後是要靠自己的哥哥們的,她對哥哥們好,以後哥哥們長大有出息了,還不是會幫她的?
    “你們是親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呢,他們現在是沒有能耐,有能耐了還能對你不好嗎?”
    “你甭覺得委屈,咱們村子裏這麽老些人,那些姑娘家雖然不像是你這麽能幹,但也是會幫著自己家人的。”
    “你有一把子力氣,也能幹活兒,現在多出點兒力氣,以後他們肯定會記著你的好的。”
    李遠才對魏淑芬說過很多話,他也是幫著魏淑芬的,她到外麵去幹活兒的介紹信啥的,都是李遠才開的,甚至對魏淑芬從後山摘草藥去賣的事兒,李遠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表麵看起來,他是在幫著魏淑芬的。
    然而很多事情卻並不能深想,想的多了,就會發現其他的一些東西。
    “你不是想要她死,但是你卻希望她在這些危險的地方,因為意外而亡,就算不會因為意外而死,那樣繁重的勞動,也會將她的身體拖垮對不對?”
    不管是煤窯還是磚窯廠,都是按工計錢的,想要賺的多,肯定要拚命去做工的。
    魏淑芬想要錢,進了那樣的地方之後,她肯定是會不斷壓榨自己的身體,那會兒的她還是個沒成年的小姑娘,她的力氣雖然很大,但同樣的,她需要很多的食物來維持自己的消耗。
    如果營養跟得上,魏淑芬未必會出什麽問題,可問題的關鍵在於,魏淑芬幹得最多,吃的最少,她的營養跟不上,消耗的就隻有她的身體了。
    “我沒有想要她死……她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我沒有那麽狠的心腸,我沒有……”
    李遠才不停地辯解著,然而對方卻並沒有搭理他,李遠才害怕得要命,要不是被綁在椅子上麵,他怕是要摔在地上了。
    “是誰讓你這麽做的。”
    漫長的沉默之後,對方又問了他一句,李遠才不敢隱瞞,飛快地說道:“我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他找上我的……”
    李遠才說,對方是在他當了村書記之後找上他的,那人給了李遠才一大筆錢,也沒讓他做什麽,就是盯著魏淑芬而已。
    “我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沒有傷害魏淑芬,我隻是,我隻是……”
    隻是什麽,李遠才卻說出來,其實他自己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上不得台麵。
    他確實沒有親自動手傷害魏淑芬,但是他卻是後麵那個推波助瀾的人,一步步地將魏淑芬逼上了絕路。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原諒我吧……”
    李遠才哀聲祈求著,可是對方卻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屋子裏似乎隻剩下了他一個人,手臂上的疼痛似乎消失了,但是他還能感覺到黏膩的鮮血從血管之中流淌出來,濃鬱的血腥味兒在鼻端縈繞著,恍惚之中,李遠才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
    如果沒有人給他處理傷口的話,他一定會死的吧?
    他不想死!
    死亡的恐懼籠罩在了李遠才的身上,他忘記了剛剛那人說要割掉他舌頭的威脅,嚇得大喊大叫了起來。
    然而他喊了幾聲之後,一條散發著怪味兒的布條子就塞進了他的嘴巴裏麵,布條塞得很緊,幾乎要深入進他的喉嚨裏麵去了,李遠才被噎得直翻白眼兒,但卻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來。
    開門聲響起,接著就是離去的腳步聲,那些聲音越來越遠,房門緊接著就被關上了。
    李遠才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淌著,此時的他無比的後悔,早知道事情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當初他就不該收那筆錢。
    貪心不足蛇吞象,明明隻要他老老實實安分守己,日子總能過下去的,可現在為了那筆錢,他卻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了。
    然而事已至此,就算他再後悔,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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