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個碟子從邵傾手裏落地。
    她愣愣地看著，有點心神不寧，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時間裏流逝。
    “傾姐，你沒事吧？”小艾過來拍了拍她。
    邵傾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
    突然，放在收銀台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怔怔地望著，聲音有些顫抖，“小艾，你幫我接一下電話。”
    小艾一愣，迷茫地接了起來，臉色漸漸變得不對勁，“傾姐，你母親……”
    邵傾心裏咯噔一下，奔出愛之灣。
    想來，因為母親情況危險被緊急叫去醫院的情況也有過好幾次了。
    每一次都是有驚無險。
    邵傾相信這一次也可以，隻不過今天她的手腳格外涼，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踩著淩亂的腳步跑到病房，醫生正好從裏麵出來。
    “我們已經盡力了，請你節哀。”
    邵傾卻像沒聽見一樣，扒拉開醫生闖進房間，一把揭下蒙在母親頭上的白布。
    午後的陽光正好打在床上，照著邵母的臉，暖黃暖黃的。
    邵傾緩緩地跪在床邊，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媽，你困了嗎？那你先睡，我在這等你。”
    “媽，我有錢了，能給你買大房子了，到時候給你買個按摩椅放在客廳裏，好不好？”
    “媽，我懷孕了，你馬上就有外孫了，你喜歡男孩女孩？你先給寶寶起個名名字吧。”
    淚珠再也控製不住地滾落，她終於看清了母親的臉。
    麵如青灰，再無生氣。
    邵傾驀地抓住母親肩膀，用盡全力上下搖晃。
    “媽！你起來！你再看看我！跟我說句話啊！你不能丟下我！媽媽！媽媽！”
    一聲一聲‘媽媽’淒厲地響徹病房。
    她的靈魂似乎已經抽離出身體，冷眼看著歇斯底裏地自己抱著母親的身體哀嚎。
    直到龔菲和魏蒼趕來，硬把她拖走了。
    昏昏噩噩，晝夜混亂。
    邵傾不再說話，每天瘋狂地吃東西，吃完了就睡。
    睡夢中，會不自覺地蜷起身子，嘴裏夢話不斷。
    “媽媽……我想吃蘋果……”
    “媽媽……我上學去了……”
    “媽媽……我拿到工資了……”
    “媽媽……對不起……”
    龔菲和魏蒼輪流看著她，不敢錯一下眼珠，生怕會出事。
    及至邵母下葬的日子，龔菲和魏蒼早早準備好早飯，想要叫邵傾起床。
    推開臥室門，邵傾穿著一件黑色連衣裙，衝兩人淡然地笑笑，“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魏蒼給阿姨買了一塊墓地，風水好，周圍的景色也好……”龔菲忙眨眼睛，愣是把眼淚憋了回去，卻哽著喉嚨說不下去。
    邵傾拍拍她的背，感激地看了魏蒼一眼。
    盛夏時節，墓地卻是陰風陣陣。
    來參加葬禮的人不多，除了愛之灣的人以外，蘇方禹和林甜甜也來了。
    邵傾站得筆直，眼睛死死盯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
    淒苦多病的一生，夾雜著對女兒的想念，最終堆成了一方墳墓。
    邵傾忍不住伸出手擦了下照片上母親的臉，上麵似有淚水滑落。
    不遠處兩人腳步聲漸近。
    邵傾微微偏過頭去，便看到了紀子昇和舒欣。
    男才女貌，好不登對。
    “邵傾，請你節哀，阿姨離開得夠痛苦了，你不要讓她在天上還為你擔心。”舒欣輕聲說道。
    邵傾豁然掀起眼皮，心裏有種不好的直覺。
    母親去世那天她在醫院門口看到了舒欣……
    那不久，母親就發病了……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就會無法抑製地在腦子裏肆虐，將理智攪亂，橫掃一空。
    她逼近，將舒欣套牢在自己的視線裏，“你怎麽知道我母親離開得很痛苦？”
    “阿姨、阿姨是因為心髒病去世的，肯定很難熬啊！”
    舒欣眼中轉瞬即逝的慌亂和閃躲被邵傾抓了個正著，她抓起對方的手腕，厲聲質問：“我母親去世那天，你也去了醫大附院，對嗎？”
    “我、我去複查身體！”
    “一開始你就不是在那看的病，為什麽去那複查？”
    “醫大附院是最權威的醫院，我想去最好的醫院複查有錯嗎？我和子昇說過了，還是他托人幫我掛的號呢！”
    “我不信！你前腳去，我母親後腳就去世了，哪有這麽巧的事！”邵傾抬起另一隻手，猛地掐住舒欣的脖子，“你對我媽媽做了什麽？說！”
    慌亂間，一隻大手捏住了邵傾的手腕，然後將她手指一根一根從舒欣的頸間掰開。
    紀子昇微低下頭，沉聲道：“我也失去過母親，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不能因為這個就給別人按這麽大一個罪名。”
    “……你理解？你理解什麽？我母親受得苦件件刻在我心裏，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她，這種心情，你這樣的豪門少爺怎麽理解？”
    過去所有的點滴匯入腦海，腦中的最後一根弦也繃斷了。
    邵傾再一次衝舒欣撲了過去，兩隻手掐住舒欣的脖子，“是不是你害死我媽媽？是不是你！”
    眼見著舒欣翻了白眼。
    情急之下，不等眾人上前，紀子昇抓住邵傾的肩膀，猛地向後用力。
    邵傾一個踉蹌跌進龔菲懷裏，眼中滿是極致的失望和冰冷。
    這個瞬間，她脆弱得像一朵飄零的花瓣，似乎下一秒就會隨風而去。
    紀子昇看在眼裏，心頭一緊。
    “小傾……”他本能地伸出手。
    “別碰她！”魏蒼突然跳出來護在邵傾身前。
    紀子昇便看不到她的眼睛了。
    隻有近乎絕望又堅定的聲音傳來：“讓他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們，我媽媽也不想看到他們。”
    再也不想看到了……
    紀子昇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曾經那隻嬌蠻的小野貓越走越遠了……
    舒欣拽著他就走，聲音裏滿是哭腔，“太可怕了，邵傾瘋了，咱們快走吧！”
    紀子昇忍不住回頭，從眾人裏看到了蘇方禹。
    那個他最忌憚的身影，剛才情形慌亂都沒注意到。
    可是……
    蘇方禹旁邊為什麽站著另一個女人？
    兩人還手拉著手？
    蘇方禹不是應該和邵傾在一起嗎？
    此時，吳力從停車場方向迎了過來，“對不起紀總，臨時有事來晚了，怎麽？葬禮結束了嗎？”
    “舒欣，你先回車上。”紀子昇沉聲道。
    舒欣不敢反抗，獨自悻悻地去往停車場。
    紀子昇眸色漸深，“吳力，你馬上去查邵傾和蘇方禹開房那晚的酒店監控，明確一下他們兩個是不是獨自呆了一晚上。”
    吳力一聽，察覺有問題，不敢耽誤一刻，扭身就跑。
    紀子昇從口袋裏掏出煙來點了一顆，心裏前所未有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