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再為君子,不再配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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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清師姐身為卻峰內門弟子,境界深遠,人品高潔,是紫玉五君之一,人送美稱“風君子”。且天生麗質,容貌秀麗。
    在紫玉宗人氣頗高,卻峰中更是無人不知,廣受敬仰。
    看見與風君子同行的竹君子嚴長毅直歸去峰,不少與何清相熟的卻峰門人都直奔那幾道流光落點而去,隻為能見上何清師姐一麵,若是能與其說上幾句話,更好。
    然而,眾人來到何清師姐的洞府之前,卻撲了個空,往常大方愛熱鬧的何清師姐並未出來見人。
    在洞府前等了一陣,最後,卻隻出來一個嚴長毅。
    其人身形落魄,再無往日竹君子風采,眼神黯淡,連看都沒看眾人一眼,往前走去。
    眾人心中頓時生起不好的預感,有人急問道:
    “竹君,為何不見我峰中何師姐?話說,你們此去斬了幾名妖道?”
    嚴長毅仿若未聞,隻低頭向前走去。
    “嚴長毅,你常來我卻峰,也算與我們相熟,今日為何話都不說!”
    就在眾人準備再問之時,何師姐洞府禁製忽然打開。
    大家都以為是何清師姐出來。然後,眾人先是失望,複而又轉移了目標。
    因為出來的是何清師姐的貼身侍女行芷,五君交情甚好,常有來往,難道是來送竹君子的嗎?
    剛好可以問問對方何清師姐如何了。
    但是,眾人剛打開的嘴巴又不約而同的閉上了。
    一向對竹君子恭恭敬敬的小小侍女,此時卻雙目含淚,指著竹君子的背影,竟直呼其名,喝道:
    “嚴長毅,你站住!”
    更令人驚訝的,原本失魂落魄對眾人聲音充耳不聞的嚴長毅,身形一頓,猛地停住。
    卻見行芷流淚不止:
    “我家主人完好無損的受你之邀前去斬除妖道!回來之後,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眾人頓時皆驚。
    來不及多想,卻聽行芷繼續怒道:
    “你這偽君子!負心漢!你對的起主人對你的心意嗎!?”
    嚴長毅身體背對著他,微微一顫,原本連見執法堂長老都敢揮出勇者無懼一劍的竹君子。
    忽然脊梁微微一彎,隻是非常輕微的一彎。
    但高大筆直的身影就這麽多了一絲佝僂。
    從此再也沒人見他挺直過脊梁了。
    行芷仍落淚不止,其身後忽然急急走出一人,是風君子的另一位侍女,倚綺。
    她雙目通紅,卻仍拽住行芷的胳膊:
    “行芷,別說了,我們先回去。”
    “你放開我!”行芷猛地一甩,將倚綺甩的一個趔趄,跌倒在地。倚綺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通紅的雙眼流下眼淚。
    行芷卻看都未看一眼,指向嚴長毅,咬牙切齒的說道:
    “主人曾私下笑著對我說,五君中唯竹君最可靠。你看看你,你現在毫發無傷的站在這裏!你渾身上下有一處傷口嗎!你再看看主人!!你做了什麽!主人變成了那個那個樣子,她受難的時候,你在哪裏!”
    腳下的倚綺忽然哭著大喊:
    “夠了!這些能全部怪在風君身上嗎?
    你再別說了!主人是個愛美的人,她必不願此事人盡皆知,你還怕主人不夠心碎嗎?”
    行芷忽然一顫,看向身下大哭的倚綺,手仍指著風君子,顫抖不止。因太過用力,嘴角咬破,流下鮮血,臉上充斥著極致恨意與痛苦,吐了一口混著血的唾沫到地上:
    “偽君子!”
    轉身拉起呦哭不止的倚綺,流著淚,雙雙扶著,往洞府內走去。禁製在其身後關閉。
    竹君子始終沒轉身,頭低著,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待禁製關閉後,他隻是低頭往前走去。
    然而,卻峰的眾多弟子聽罷剛剛行芷的哭喊後,怎麽會就這麽放過他。
    一個個神色嚴肅,甚至有的已麵帶恨意。
    “姓嚴的,我們何師姐到底怎麽了,你不是和師姐一起出去的嗎?”
    “說話!別以為可以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
    眾人推搡著,往嚴長毅身邊擠去,其仍一語不發,讓眾多弟子騷亂更大。很快,其身前空間被擠占,不得不停下腳步。
    “嚴長毅,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不然今天不會放你走!”
    “是!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嚴長毅在眾多嘈雜的怒吼聲中低著頭,一動不動。忽然,他緩緩抬起頭。
    眾人於是看清了那一雙眼睛,完好無損的嚴長毅,眼睛卻如同漏風的窗戶,陽光照進去,如同照進無底的深淵。
    千瘡百孔的光線寫滿了同一個字,
    麻木。
    右手劍指所向,一根翠綠的竹筍忽然破土而出,生長成一根極細的竹枝,自動脫離根部,削去枝葉,跳到嚴長毅手中。
    不長不短,剛好一柄三尺劍。
    他持劍,堅韌的竹枝向前揮去,並未傷人,隻是如同氣浪般將人群排開,眾人如遭重擊,向兩邊倒出,一時無法站起。
    在人海分開的一條小路前,嚴長毅緩緩向前走去。
    一名卻峰弟子捂著胸口,麵色痛苦的喊道:
    “嚴長毅,你別走!欺負我們算什麽!欺負何清師姐算什麽!你等我們大師兄回來!”
    “嚴長毅!你別忘了誰才是五君子之首,是我們峰的雨君!他知道今天此事後,必不會善罷甘休,你等著!”
    嚴長毅木然的向前走去,聽罷,身形一頓。手中竹枝向地上一拋,斜插在地上。走出人群形成的小路後,化作一個翠綠流光向天而去。
    空中隻留下其平靜的一句話:
    “我早已不添為君子之列。”
    在眾多弟子痛苦呻吟、泛著恨意的眼神中,那道斜插在地上的細竹,忽然由上至下,寸寸開裂。
    碎成一道道細細木片,散落在地上。
    “從此,也再不配用竹。”
    戊寅年,七月十七,是一個風輕雲淡的日子。
    紫玉宗所有弟子同往常一樣,享受著虞國元嬰霸主地位所帶來的和平。
    到處充滿歡笑聲,諸多弟子眼神無慮,或悠閑的坐而論道。或為了一些貢獻點,形色匆匆。
    天上湛藍如鏡,點綴閑適白雲。
    然而,天色無常,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風,吹黑了天空的一角,烏雲漸漸向整塊藍天彌漫。
    要下雨了。
    在這尋常一天,一個消息漸漸從卻峰傳出,經過某些人的刻意引導,慢慢在紫玉宗內傳播開來。
    乙級任務“斬除妖道”,任務失敗。
    煙寒峰內門弟子高甚,身死。
    演武堂內門弟子劉夢嬌,身死。
    卻峰內門弟子何清,重傷不醒,道基粉碎。
    乙級任務“斬除妖道”取消,升級為甲級任務:
    “斬除玄葵教聖子背鬱!”
    此時,這些消息還未傳播開來。一名麵容姣好的女修看著即將下雨的天空,不慌不忙,雨水在紫玉宗落過很多次,都造不成影響。
    她知道,這是紫玉宗一如既往平和的一天。
    她不知道的是,這不是紫玉宗過去百年最差的一天,但確實是紫玉宗未來十年最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