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年少的劍已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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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登臨元嬰之時,靈魂質變。身如地,魂如天,金玉相交,天人際會之時,有幾率發掘出修士本命極其玄奧的一道法術。
    此術,名為神通。
    而有些不世之天才,又或機緣巧合之下,亦有可能提前或延後覺醒一道神通。
    汪雨捷便是如此,年少時止一村童,一朝覺醒“雨師”神通,蛟龍認主,雨灌十六郡,引的金丹真人卻憂子親自下山收徒。
    此時,原本萬裏無雲的天氣陡生暴雨,暴雨淋遍整片紫玉宗。
    神奇的是,雖是神通招來。這些雨水並不含半點靈氣,隻是如同自然界普通的雨水一般無二。
    汪雨捷不避雨水,頭發被淋濕,散發的披在額前,閉目似在感受。腰間那條蛟龍,大半身軀兀自如腰帶纏在其身間,唯有一顆龍頭半眯雙目,似在享受雨水。
    忽然,汪雨捷睜開雙眼,眼中雲霧異象早已消失。他未看場中諸弟子,隻選擇一個方向,拔地而起。
    在這種過程中,蛟龍不再盤在腰間,或纏繞身體,或於霧間翻騰,陣陣龍吟伴隨雷霆隱現。
    不多時,汪雨捷落在一座極險峻的高山之上。
    他腳步落地的一瞬,連綿不絕的暴雨驟停,烏雲褪色,天空複又晴朗,隻餘一顆水洗過的弦月。
    身上雨水盡去,碎發零散。腰間蛟龍又重新化作一條黑色粗圓腰帶,龍首不知藏到何處去了。
    汪雨捷淡淡看向荒蕪山峰上的那個人影,頂端山石嶙峋,石縫間填充著稀薄的泥土。
    雨水順著泥縫往下潺潺流著,間雜傲立的青草,此時也已被暴雨打的蔫蔫低頭。
    嚴長毅就這麽隨意坐在凸出的一塊青石上,衣衫盡濕,麵向東北,背略佝僂。雨君來到,他也絲毫反應都無,隻是左手拿布,依舊輕輕擦拭著一把三尺長劍。
    汪雨捷看了一眼他微彎的脊梁,平靜的神色中湧出一絲怒意。
    一步一個腳印的踏上前去,一拳將嚴長毅打翻在地。
    嚴長毅手中的布與長劍打落在旁,仿佛凡人一般,身軀倒在嶙峋的碎石上,嘴角鮮血流下。
    但他即未呻吟,也未反抗,隻是想撐起身來,要去撿那把劍。
    雨君麵色冷漠,等他起身後,又一拳打下,冷冷道:
    “使出你的竹劍,讓我打個痛快。”
    “嗬嗬”嚴長毅終是發出了一絲聲音,單手撐著身體坐起,濕透的青袍沾了泥土、草葉與血跡:
    “竹劍從此不用了。”
    雨君提起的拳頭一滯,然後又重重落下:
    “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找你算賬?”
    咚!
    整座山頭都仿佛震了一震。
    嚴長毅又一次狠狠的被打倒在地,臉龐青紫,嘴角鮮血愈發濃鬱。
    雨君的拳頭,自不會有那麽輕鬆,但他卻隻是狼狽的搖著頭坐起。
    “他娘的”汪雨捷眉頭微皺,又一拳打去。
    這一拳卻未再次將嚴長毅打翻在地,而是施力把他原地推開兩尺,然後一屁股也坐下在地,右手在腰間摸索一陣,揪出一顆蛟龍頭來。
    左手捏開龍嘴,毫不客氣的探進去,摸索一陣,掏出兩個酒壇。
    “喝酒!”
    扔一個到嚴長毅麵前,撂下這句話。自己把龍首一丟,拍開泥封,抬起酒壇,豪爽大飲起來。
    蛟龍被一陣拿捏,也未生氣,仿佛早已習慣。反而探頭探腦的張嘴在腰間接著雨君嘴角滑落的酒水,似乎也很好這口。
    過往,嚴長毅從來不會像雨君這般毫無形象的大飲。
    不過此時,他隻隨意的坐在泥石之間,聞言,同樣拍開酒封,混著鮮血,仰天大飲起來。
    兩人隻喝酒,一句話不說。
    待喝完,嚴長毅學著雨君把酒壇一扔,哐啷一聲碎成幾片。
    雨君看了一眼嚴長毅痛飲時被酒又淋濕一遍的大片衣衫,酒香彌漫,眉頭微皺,罵道:
    “他娘的,不會喝就別喝,浪費老子的好東西。”
    嚴長毅看了一眼雨君,其身上那仍然全神貫注的盯著上方,似在等待酒水落下的蛟龍——倒是確實沒能浪費多少酒水。
    嚴長毅麻木灰暗的雙眼此時終於多了一絲亮色,他沉默一陣,又撿起身下那塊布和長劍,輕輕擦拭起來。
    雨君這才看清,那把劍早已鏽跡斑斑。
    嚴長毅緩緩開口:
    “未踏上道途前,吾便愛竹,無他,竹乃花中君子,吾好以之自比。自踏上道途,吾獨愛劍法,少年輕狂,便隻以竹為劍,反而得悟了些劍意。
    如今不再配竹,我欲尋劍使。遍尋袋中之物,卻隻找到一把鏽劍。
    雨捷,你還記得此劍嗎?”
    汪雨捷看了一眼,不屑的開口:
    “這不是演武堂教習初學者用的製式凡劍嗎?但凡有些劍法基礎的都不會用此劍。”
    “是啊。”嚴長毅點頭,細細的看著這把劍上每一道鏽跡:
    “這把劍添了一些精鐵,但終究是一把凡物啊。
    曾經光亮如新,不知何時,已添上了這麽多鏽跡。”
    然後,他隻是低頭默默的用布擦拭著上麵的鏽跡,仿佛能將上麵的汙損擦幹淨一般。
    兩人就這麽靜靜坐著。
    擦了一陣,嚴長毅撿起旁邊青色的劍鞘。
    鏘~
    長劍發出一聲輕吟,鏽痕收沒在劍鞘中,嚴長毅依舊濕著衣袍,左手握著劍鞘,抬頭看向東北方向。
    “石寶村還發生了什麽?”雨君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劍,忽然開口:
    “我不是說風君三人之事,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的竹劍未斬殺那所謂的聖子就自行碎裂。石寶村肯定還發生了些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
    嚴長毅隻是默然不語。
    汪雨捷仿佛早就預料到等不到嚴長毅的答案,沉默了一會,又從龍嘴中掏出兩壇酒,將其中一壇扔了過去。
    嚴長毅看了他一眼,這酒材料精貴,釀製工藝複雜,還要藏在龍腹中發酵數年,才能得一絲龍涎香意,名為‘龍銜’,對方向來是寶貴的緊。
    但也無心多想這些,他本不是好酒之人,此時卻隻抱起痛飲。
    就這麽一壇接一壇的喝到天亮,兩人之間再未發一語。
    終於,天邊泛起一片魚肚白,一顆紅日從雲線下跳了出來。
    雨君拿起一枚蛟形玉佩傾聽一陣,看向身形依舊狼狽的嚴長毅,淡淡說道:
    “石寶村任務已經升到甲級了。”
    “那個所謂的聖子是叫背鬱吧。”迎向嚴長毅的目光,他擁著初生紅日的光芒,黑色蛟龍在身上挪轉,緩緩浮空:
    “等我把他的頭斬來,若你還是這副頹喪摸樣,我便再斬了你。”
    龍嘯紅日,望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