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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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關鎮位於品江城外,撐船的老漁夫逆江而上,小半個時辰後終於抵達岸邊。
不遠處,已經可以看見十數條大大小小的長舟堆積,岸上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喧囂聲在江上都依稀可辨。
“哎!老頭子年紀大了,來得慢了些,公子勿怪,希望還趕得及。”老漁夫擦了一把黝黑臉上的汗水,有些吃力的說道。
實際上,對方年紀雖大,但撐船技巧一流,一路駛來,還真不算慢,主要確實距離不近。
“無妨。”蘇行淡淡說道。
待船靠岸,蘇行帶著林兮兮走下船,老漁夫則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
岸上人群堆了幾圈,議論聲不斷。
“劉大魚這運氣真不錯,今兒一網就出了兩頭何羅魚,有一頭還是三身的。”
“上次一網入兩頭,我記得還是去年臘月的事吧。”
“不僅捕魚運氣好,賣的也好。你看這陳家架勢,在這守著,不讓別人買,估摸著是要包圓了。這下子劉大魚發達嘍!”
為蘇行撐船的老漁夫不知何時走到兩人之前,推搡著擁擠的人群,嘴裏叫罵道:
“起開!起開!又不出價,在這幹看著幹啥呢?占著茅坑不拉屎。”
人群回頭一看,頓時嚷嚷起來:
“喲!這不是老李頭嗎?怎麽跑這來湊熱鬧了。”
“老李頭,你前兩天不才添孫子,怎麽的?終於舍得花錢來買點魚湯喂大孫子。可惜說不定來晚嘍。”
老頭臉一紅:
“幹你們求事,快讓開!”
人們雖然調侃不斷,但還是十分給老李頭麵子,讓開一條寬敞的通道。
畢竟他們也看到其身後跟著的兩人,儀態不凡,顯然才是買賣的正主。
聚集在此的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漁民,互相都是信江會的人,耽誤別人做正經生意,那名聲可得臭遍全江的。
待人群讓開,蘇行便看見裏麵的幾道身影。一位中年短衫男子,一臉喜色,滿腳泥巴,正赤足站在人群中間。
身旁的青色大網上,兩條奇異的何羅魚正不時撲騰著身體,鱗片顏色同普通魚類無甚區別,隻是一眼望去肚子頗大。
細看,哪裏是肚子大,明明是兩條魚身緊挨著生長,卻共用同一個魚頭。
還有一隻,更粗了一圈,是一隻三身何羅魚。
這一網確實運氣好,網下中還有不少魚貝撲騰,不過眾人目光都被兩頭何羅魚吸引。
旁邊還圍著幾人,不同於周圍漁夫的破舊短衫,一身精致綢緞長衫,即使是五月多,天氣漸熱,領口的每一個扣子都扣的緊緊的。
眉頭微皺,似乎掃視著周圍的每一名漁夫,臉色不善。
老李頭當先擠了進去,看見這一網的收獲,嘖嘖稱奇,卻未忘了蘇行的囑咐,問道:
“劉大魚,你這運氣挺好啊。兩頭何羅,還有一隻三身的,怕是下半年不用出漁了。”
劉大魚看起來是個憨厚老實的人,聞言摸了摸腦袋,笑嗬嗬的道:
“運氣好!運氣好!”
“行,李叔今兒也專門給你帶生意來的,看見這兩位貴客沒,你挑一條最好的魚身,我們直接帶走。”
老李頭話一出,劉大魚卻臉色猶豫起來,旁邊的幾位穿著綢緞的男人也被吸引了注意,朝這邊圍了過來。
劉大魚想了想,指著兩身何羅,說道:
“這頭魚差不多分光了。”
“那不是還有一條嗎,三身的,就要最好的。”老李頭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那頭三身的,沒想到劉大魚卻直接拒絕了:
“這頭這頭被包圓了。”
聞言,旁邊的幾位錦衣男人才臉色稍緩。
“包圓?”老李頭臉色一變,比了個手勢,待劉大魚點頭後,又低聲問了兩句,才走到蘇行旁邊,輕聲解釋場中的情況。
原來,何羅魚數量稀少,且十分難捕,還有每日限捉五條的約束。因此,購買何羅魚也有一定的規矩。
為防止一出來就有大戶包圓,購買何羅魚隻能現場買。一人隻能出價一次,而且最多隻能買“一身”。
何羅魚通常兩身一頭,一身便指的是完整的一條身子,價格不菲。其中,魚頭頗大,完整的魚頭也算是一身。
但有規矩,肯定就有鑽規矩空子的人。包圓便是如此,既然一人隻能買一身,那麽多找幾戶人不就得了。
剛剛老李頭跟劉大魚打聽過了,這幾人是明關鎮陳員外家的下人,現在就盯著這三身何羅,正喊人回去叫幾戶人來“湊賬”來包圓,暫時不準旁人買。
聽完老李頭的解釋,蘇行點點頭,卻是反而對這個信江會有了一些更深的認識。
這陳家下人都錦衣綢緞,顯然家資頗巨。然而,還是要遵守明麵上的規矩,湊幾戶人才來包圓這頭三身何羅。
顯然,這群窮酸漁夫組織起的信江會也沒那麽簡單。
不過,看老李頭為難的臉色,蘇行明白民不與富鬥。若是直接撕破大家遵守的潛規則,直接與陳家對立,也不是這些漁夫願意的。
除非自己亮明修行者的身份。
不過蘇行並未著急,對老李頭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走到網邊,仔細端詳兩頭何羅。
蘇行戴著麵具,麵容普通,但錦衣玉帶,氣質從容。劉大魚頓時有些拘謹起來,那幾位陳員外家的下人,臉色亦有些驚疑,卻是不敢阻攔蘇行靠近漁網。
扶桑靈氣湧動,神識暗中查探,這頭三身何羅魚著實不凡。靈氣濃鬱度教兩身多了一輩,目光靈動,在蘇行身上靈力浮現時,居然渴求似的朝蘇行這邊蹦跳。
‘三身何羅,已有化妖的潛質。看來聽老李頭說,品江幾乎沒捕撈過四身何羅,原因便在此。’
目光正查探見,忽然網中有什麽東西蹦跳一下,吸引了蘇行的注意力。正端詳間,旁邊那幾位下人已有些不耐煩,說道:
“這位公子,看好了沒有,要這頭兩身的什麽部位,待會殺魚的就要過來了,可別錯過。”
何羅魚一般都有專門的宰魚匠宰殺。
蘇行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沒有理那幾位陳家的仆役,而是看向身前的劉大魚,問道:
“這頭兩身的,還剩哪些部位。”
“公公子。”劉大魚學著老李頭的叫法,有些結巴的說道:
“隻剩下一條魚背了。”
陳家隻看住那頭三身何羅,這頭兩身何羅卻是沒有強行霸占。眼下已經被圍觀的人群瓜分了不少。
“魚背?”蘇行看了一下劉大魚比劃的部位,隻剩一小塊脊背,肉不多。
而且俗話說,寧舍一頭牛,不舍鯉魚頭。何羅魚背本就是被挑剩下的位置,味道一般。
旁邊幾位下人正不耐煩的等著蘇行出價,因為按照規矩,出價一次,就不能再買了。
蘇行抬起手指,指向那頭三身何羅,那幾位下人頓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難道真有人不知死活?
下一秒,他們卻漸漸放下心來。
蘇行的手指沒有停留,劃過三身何羅,說道:
“我要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