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不討喜的長女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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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  唐清河微微皺起眉來。
    很小的時候他就發現了,爹娘對於姐姐特別苛刻,在銀錢上尤甚。哪怕他平時不在意吃穿,  也知道長姐每次吃的都是他們吃剩下的東西,  哪怕是過年都沒有上過桌子。
    至於穿,他記憶中的大姐沒有穿過鮮亮的衣衫,首飾更是一件都沒有。
    說起來,姐弟三人之間,最辛苦的人是大姐。很早他就知道雙親很偏心,但身為既得利益者,  他從來沒有過問。
    理由都是現成的,  他還小嘛,自己都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哪顧得了別人?
    “娘,  如果不給工錢,  你就忙不過來,客人不高興,  咱們的客棧生意越來越差。”
    蔣慧心沉默下來。
    換作沒有被訛詐之前,如果唐明山也願意的話,  她是可以給一點銀子的。可現在不同,家裏的現銀全部花光,  唐明山那麽重的傷還需要喝藥,平時又要食補,哪裏有閑錢給小丫?
    “反正你們姐弟三人幫家裏幹活是應該的,不管是誰,不管做了多少,我都不會付工錢。”
    蔣慧心揮了揮手:“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我反正盡力幹,做多少算多少。如果客人要走,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這怎麽能行?”唐清河有些急:“好多客人都是回頭客,若把他們氣走了,生意還怎麽做?”
    聽了這話,蔣慧心心頭有些怪異,她抬眼認認真真看麵前的兒子:“你擔憂家裏的生意?”
    唐清河對上母親眼神,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道:“我也是唐家人,自然希望客棧越來越好。”
    蔣慧心懷疑他是怕客棧開不下去,落到他手中時隻剩下一棟空房子……不過,這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她並不願意把人往壞處想。
    “家裏缺人手,隻能這樣。”蔣慧心那些話雖然沒問出口,可心裏是越來越煩躁,揮了揮手道:“實在忙不過來的話,我會去請個大娘回來幫忙。”
    兩日後,張痦子又來了。
    一大早蔣慧心出去買菜,天才蒙蒙亮,開門就有一個人摔了進來,她頓時嚇一跳,險些尖叫出聲。
    “別喊。”
    蔣慧心聽到是熟悉的聲音,立刻就住了口。可當她回憶起麵前的聲音屬於誰時,更想尖叫了。
    “你又來做甚?”話問出口,才想起自家還欠著人銀子,她立即強調:“家裏的存銀都全部給你了,剩下的那點給客人買菜都不夠,我還去找鄰居借了一些周轉。不信你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我管你有沒有銀子花,別跟我耍無賴。”張痦子扶著門框站起身,滿身的酒氣嗬嗬冷笑道:“老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保證能治好我身子的大夫,人家要三十兩,我把我自己的積蓄加上去都還差十三兩……你們手頭再緊張,也得先把這筆藥費給我補上。”
    蔣慧心苦了臉:“我是真的拿不出來。”
    “把唐明山給我叫出來。”張痦子不耐煩道:“跟你一個女人糾纏,說再多都是白費唇舌,你又不當家。”
    蔣慧心苦笑:“他又受傷了,連床都下不來。你有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我就是來要銀子的。”張痦子冷笑:“若是你們家不給,別怪我不留情麵。”
    “你別傷害我兒子。”蔣慧心焦急不已:“這件事情與他無關,我們家也不是想賴賬,回頭有了銀子一定先把你的還上。”
    “你們把這房子賣掉就什麽都有了。”張痦子摸著下巴:“那大夫說是三十兩治好,但裏麵有十兩銀子是我自己貼的,那是我娶媳婦要用的聘禮,回頭你們也得給我湊上。這房子能值個幾十兩……”
    “不行!”蔣慧心一口回絕:“這是唐家祖上傳下來的。”
    張痦子看著越來越亮的天光,催促道:“大夫還等著我送銀子呢,趕緊讓唐明山出來,總要給個說法啊!  ”
    這條街上白日挺熱鬧的,哪怕這會兒天還沒亮,也有不少鋪子在準備白天要用的東西,路上不說人來人往,也總有人路過,兩人在門口糾纏,引得眾人紛紛側目,有些和唐家離得近的生意人都暫時放下了手裏的活趕過來幫忙。
    “慧心,你們在說什麽?”
    “張痦子怎麽又來了?”
    張痦子振振有詞:“他們家欠我銀子。我這傷是他們找人打的,現在有人要三十兩銀子,保證能治好,結果他們家不認賬!我讓唐明山出來給個說法。”
    說到這裏,他抬眼看向樓上:“你們家昨天有客人住吧?這大早上的,要是大吵大鬧擾人清夢,你說他們會不會生氣?”
    看張痦子作勢要喊,蔣慧心嚇得頭皮發麻:“我去給你叫人。”
    唐明山還沒睡醒,他有起床氣,被喊醒後剛想發作,就聽到了妻子的話。
    得知張痦子又在門口要銀子,還想把樓上的客人吵醒,唐明山剩餘的那點困意瞬間就消失了:“豈有此理!”
    蔣慧心真的很怕生意做不下去,全家都指著這客棧過活呢,三個兒女的親事也會受客棧影響。她越想越怕,眼淚滴滴往下落:“他爹,你想想法子啊!”
    “哭什麽,有點福氣都被你給哭沒了。”唐明山滿心煩躁:“都怪小丫!”
    蔣慧心哭聲一頓,欲言又止。
    這事怎麽能怪小丫呢?
    唐明山一開始就不該找那種混賬欺負小丫!
    她這麽想,卻不敢說出口,催促道:“你快穿衣,我讓人來抬你出去。不然,他真把客人吵醒,回頭咱們家生意都沒法兒做了。”
    楚雲梨覺淺,聽到有人來找麻煩,她立刻就精神了。出門時剛好碰到了唐清河,她也沒打招呼,自顧自往前走。
    “姐姐。”唐清河追了上來:“你動手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就算要教訓人,也沒必要將人傷得這麽重。那種混混就跟麥芽糖似的,粘上就甩不掉,現在你說該怎麽收場?”
    楚雲梨不想搭理他,可聽他這話裏話外將所有的錯處都往自己身上推,實在忍不了了,回頭道:“有人要欺辱我,我隻是把人打傷,沒把人打死都已經是手下留情。至於爹娘為何要受他脅迫,對他予取予求,這事你該去問問他們。”
    唐清河啞然,隨即又追了兩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他和爹暗地裏有來往,故意將人打傷,然後將麻煩引到爹身上……”
    “是!”楚雲梨打斷他:“這個回答你滿意嗎?問完了嗎?”
    唐清河憤然道:“大姐,我是為一家人著想,所以才多說了幾句。這麻煩本來就是你引來的,你還好意思生氣。”
    楚雲梨強調:“麻煩是你爹引來的。”
    唐清河聽著這話怪異,忍不住道:“那也是你爹。”
    “隻是你們兄妹倆的爹。”楚雲梨滿臉的嘲諷:“你仔細想想,他對我的態度像是對親生女兒嗎?”
    唐清河一愣,爹好像確實偏心太過了點,也隻有姐姐不是他親生這一個解釋。
    事實上,因為父親對待他們姐弟幾個截然不同的態度,外麵有許多人都在說閑話。唐清河也聽了一些,他自己私底下打聽過,確定大姐是在夫妻二人成親一年多之後才生下來的。
    按理說,這應該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姐姐。
    “那你爹是誰?”
    楚雲梨搖搖頭:“娘不肯說。”
    唐清河:“……”不肯說?
    如果真的是親生,大姐敢問這種話,一頓訓斥是少不了的。如今是娘不肯說……也就是大姐的親生父親真的另有其人。
    他被這消息給震得半天反應不過來。
    門口處,張痦子非得上午就要拿到十五兩銀。
    唐明山要是有,很願意拿出來將他打發了,可唐明山是真的沒有!
    至於賣樓……這是一家子安身立命之本,事關的兒子和女兒的親事。這麽說吧,隻要這個樓在,兒子能夠找一個做生意的嶽父,女兒也能嫁入商戶之家。若是沒了樓,再想和做生意的人家結親就挺艱難,結親了也是唐家高攀,在親家麵前根本就直不起腰。
    唐明山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實在糊弄不過去,終於鬆了口:“我去給你借。”
    張痦子不肯進門,就在門口賴著。他如此,看熱鬧的人也不走,蔣慧心看在眼裏,隻覺得胸口都在疼。
    楚雲梨趁亂出了門,她不想去廚房中做飯……蔣慧心忙得團團亂轉,廚房裏麵一大堆東西沒收拾,做飯都不方便。
    她將小丫想吃的小食買了幾樣,隨便在路旁找個茶樓坐著。盤算著一會兒再多轉一轉,天黑了再回去,忽然聽到隔壁桌有人在閑聊。
    “這人的一生不走到最後,誰都不知道會如何。就比如我隔壁家的女兒,小時候在家裏得人疼愛,嫁出去剛一年就生了男娃,那戶人家挺富裕的,她都不用出去幹活,隻在家裏和婆婆帶孩子就行。逢年過節拿回娘家的禮物都是我們周圍頭一份,像我們這種人家,她算是嫁得好的。奈何生的孩子看著好好的,結果三歲了還不會走路,也不會喊人。找了不少大夫來看,都說那孩子是傻的。今年都十五了,最近在忙著找媳婦呢,說願意花二十兩銀子找一個合適的姑娘,隻要能生下孩子,會單獨給姑娘十兩銀子。”
    坐在他對麵的男人驚訝地張大了嘴:“三十兩就生個孩子?”
    一開始說話的人點頭:“是呢,還準許姑娘另嫁,隻要把孩子留下就行。”
    “這要是豁得出去,豈不是白撿幾十兩銀子?”
    楚雲梨隻當是閑話聽了,沒把這事跟自己扯上關係,她吃完了小食,又去外頭轉了轉,在午後時回了家。
    門口看熱鬧的人群已經散去,張痦子也不見了蹤影。看到她進門,蔣慧心扯出了一抹笑容:“小丫,你去哪了?”
    她沒有不高興,隻是隨口一問。
    “隨便走走。”楚雲梨想到什麽,道:“我的銀子花完了,再給我點。”
    蔣慧心微愣了一下,立刻從袖子裏掏出一把銅板:“這些你先拿著花。”
    不對勁!
    楚雲梨眯起眼:“你會這麽大方?”
    蔣慧心頗有些不自在,勉強笑了笑:“你是我女兒,若是可以的話,我也不想苛待你,過去那些年不聞不問,也是被逼無奈。”
    她或許一開始沒法改變小丫的處境,但卻從來沒有試圖救過女兒。若是她有在唐明山麵前誇女兒的好,哪怕隻是多提醒唐明山幾次小丫幹的那些活,表明這個大女兒對客棧的重要,小丫絕不會這麽慘。
    楚雲梨拿到銅板,就準備回房,剛走一步就聽見蔣慧心道:“今日為了借銀子,我回了娘家一趟,你外祖母打聽到了一門婚事……”
    她有些遲疑。
    楚雲梨好奇問:“是哪家?”
    “我還不知道。”蔣慧心頗有些不好意思:“她隻是說了大概的情形,我覺得挺適合你的。反正憑你的身手,無論嫁到哪兒都不會吃虧。”
    還要身手,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婚事?
    眼看女兒滿臉疑惑,蔣慧心不好多說:“今日客人不多,我特意多買了一條魚,晚上一起吃飯,到時再說。”
    過去那麽多年,小丫從來就沒有坐在桌子上正經吃過一頓飯。蔣慧心的邀請,愈發顯得怪異。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過,楚雲梨也並不害怕就是。她回房後睡了一覺,起來時天已經黃昏,起身就從窗戶看見院子裏蔣慧心現在擺飯,而唐明山已經在坐。
    唐明山養了幾天的傷,麵色還有些蒼白。不過今日他似乎心情不錯,還揚聲和蔣慧心說笑。
    “小丫,吃飯了。”
    唐清河兄妹兩人不在,楚雲梨也不客氣,上桌就吃。反正小丫辛苦了那麽多年,吃一頓飯而已,本就是應得的。
    吃飯時,蔣慧心還幫她夾了一大塊魚腹:“這裏的肉嫩,刺也少。”
    楚雲梨似笑非笑:“有話直說,你對我這麽好,好像要把我拉去賣了似的。”
    “是這樣,你是大姑娘了,該相看婚事。”蔣慧心沉吟了下:“你明天起早一點,換上新買的衣衫,首飾也帶上。稍後我拿些脂粉過來教你,明天你記得塗……我起早一點過來幫你塗。”
    “這麽慎重,那婚事特別好?”楚雲梨瞄了一眼從頭到尾不說話的男人:“對了,今天是怎麽將張痦子打發走的?”
    蔣慧心沉默了下:“他給了我們三天時間籌銀子。”
    唐明山出聲:“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女兒,總歸你是姓了唐,也是跟著我長大的,那你就該報恩!這婚事我確實從中拿了些好處,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總不能真的讓張痦子傷害清河……說難聽點,你要是手下留情,不把人傷得那麽重,咱們家不會有這倒黴事,也不會用你夫家給的聘禮。”
    楚雲梨明白了,冷笑道:“你又把我賣了,準備拿賣我的銀子來堵張痦子的嘴?”
    “這婚事不會捆你一輩子,你隻要嫁出去,咱們之間就兩清。”唐明山再次強調:“我也不想這樣。”
    “我不嫁!”楚雲梨一口回絕:“你欠銀不關我事,還是那話,膽敢逼我,我一定會讓你們喪事辦在喜事前麵。”
    語罷,起身去後麵洗漱。
    夫妻二人相對而坐,蔣慧心眼淚汪汪:“他爹,現在怎麽辦?”
    “沒辦法。”唐明山揉了揉眉心:“先拿到聘銀打發了張痦子,其他的以後再說。”
    *
    翌日,天才蒙蒙亮,就已經有人在外頭敲楚雲梨的房門。
    “小丫,不能再睡了,我來給你上妝。”
    楚雲梨懶得搭理。
    蔣慧心等了半晌,沒聽見屋中有動靜,從窗戶翻了進去推床上的女兒。
    “我說了不要逼我。”楚雲梨一把掐住她的手腕。
    手腕上疼痛傳來,蔣慧心臉色都變了,哭著道:“小丫,我求求你……我知道自己錯了,也知道你恨,我給你跪下還不行麽?”
    楚雲梨掐著她的手,她想跪也跪不下去。
    蔣慧心嗚嗚哭得傷心:“這婚事必須定,否則咱們家就完了。你爹說了,哪怕你今天不在,這婚事同樣要定下來。”
    簡單來說,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你可真是親娘。”楚雲梨滿臉嘲諷,問:“什麽樣的人家,給多少聘禮?”
    蔣慧心擦了擦淚:“聽你外祖母說,給十八兩聘禮,等你過門生下兒子,會單獨給你十兩。若你想改嫁,人家也不攔著。說到底,他們要的隻是孩子。小丫,你隻要委屈兩年,拿著銀子再找個好人,之後就能自在了……我知道這事不厚道,誰讓你命苦呢?”
    楚雲梨越聽越覺得這親事熟悉,沒想到昨天才聽說的事落自己頭上了。
    說話間,外頭傳來唐清河的聲音:“娘,客人到了。”
    蔣慧心擦了擦眼淚:“來不及上妝了,你打扮一下。”
    語罷,急匆匆出了門。
    外麵很快就傳來了兩個女人寒暄的聲音。上輩子小丫沒有這門婚事,她性情一直都沒變,沒有對唐明山動手,便也沒出現被張痦子攔路的事。她一得知定親,就是被唐明山以十兩銀子的聘禮定給了張痦子,後來被張痦子另找的男人給打死。
    楚雲梨從窗戶看到了所謂的客人,那是一個挺年輕的婦人,看著三十歲都不到,肌膚白皙,五官秀美,此刻捧著茶言笑晏晏,順著蔣慧心手指的方向往這邊望來。
    躲是躲不掉的,若是一直不出麵,興許還會被唐明山直接定下親事。楚雲梨披衣起身,緩步踏入院子。
    婦人秦氏眼神上下打量,微微蹙眉:“這有點太瘦了。”
    蔣慧心有些急:“她是很勤快的,從早幹到晚,所以胖不起來。別看她瘦,身體特別好,從小到大一次藥都沒喝過,生病了都能自己痊愈。你是我娘家嫂嫂的親戚,我相信嫂嫂,所以才願意把女兒交給你。”
    秦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並不敢太挑剔,道:“回頭我就將聘禮送到你娘家,婚期……就定這個月二十吧。”
    楚雲梨上前一步:“夫人且慢,我不嫁。”
    聞言,秦氏擺了擺手:“你們自家商量,若實在不願,我也不勉強。”
    竟然就這麽走了。
    楚雲梨明白,秦氏不是沒有看出她的不甘願,不過是認為她一個姑娘家絕對敵不過長輩,不管願不願意,隻要長輩答應了,就得乖乖上花轎。
    事實上,許多姑娘確實是這樣稀裏糊塗嫁人的。
    秦氏不講理,他們家總有講理的人。若是都講不通,那他們家總要麵子。楚雲梨洗漱過後,直接跑去昨天的茶樓坐了坐,很快就得知了秦氏夫家所在。
    她一點沒耽擱,直接往那條街去。
    茶樓中有人注意到了楚雲梨,看她去的方向,急忙跑到唐家報信:“慧心,小丫好像去劉家了。”
    報信的是蔣慧心娘家的堂嫂,小丫很少去外祖家,所以楚雲梨壓根就不知道茶樓中有一個認識小丫的人。
    蔣慧心嚇一跳:“真的?”隨即跺了跺腳,摘下護衣就跑:“這丫頭要氣死我。”
    剛好有馬車過來,她也顧不上問價,攔了就上。
    楚雲梨敲開了劉家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普通人的長相,胡子拉碴的,穿著一身綢衫:“你找誰?”
    楚雲梨透過縫隙,看到了院子裏蹲著個胖乎乎的年輕人,身下濕了一片,還有蔓延的趨勢。秦氏屋中奔來,一臉無奈:“寶啊,你怎麽又拉了?”
    這邊楚雲梨還沒答話,蔣慧心的馬車到了,她跳下來正想訓斥女兒,一眼看到了門後的男人,瞬間麵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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