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救夫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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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然不會。
兩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既然無論如何都要被針對, 楚雲梨沒必要在她麵前低聲下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將軍夫人冷哼一聲:“你最好放聰明一點,否則,一定會為自己的作所為付出代價。”
楚雲梨已經下了樓。
又忙了一日, 回家時已是傍晚,楚雲梨最近經常如此,底下的人勸也勸了, 也習慣了她的不聽話。下馬車時,察覺到不遠處有人看著自己。楚雲梨望了過去, 剛好對上朱康宇擔憂的眼神。
朱康宇兩步攆了過來:“安玉, 你沒事吧?”
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我能有什麽事?”
朱康宇想要伸手拉她,楚雲梨抬手一讓:“有話就說。”
下人立刻站遠了一點, 朱康宇急得跺了跺腳, 靠近她低聲道:“我聽說將軍夫人在打聽你。先前喬大海會被斬首, 跟你也有關係。他們姐弟相依為命多年, 喬大海會有那麽大的膽子,都是被她寵出來的。”
楚雲梨頷首:“我知道, 方才將軍夫人已經約我喝茶, 警告我, 不許我亂說。不過,我思來想去, 不管怎麽做她都不會放過我, 便懶得搭理。”
朱康宇臉色都變了:“安玉,你如今脾氣怎麽變成這樣了?這人活在世上,該妥協就妥協, 不能進了死胡同還硬撞。會撞得頭破血流的,如今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孩子呢。”
楚雲梨若有所思:“你怕孩子被我牽累?”
朱康宇張了張口:“是!孩子有我一半血脈, 我絕不允許你胡作非為害了他們。”
楚雲梨似笑非笑:“那麽,你把他們從我肚子裏剖出來?”
聞言,朱康宇微愣了一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的問:“他們?”
“是啊!”楚雲梨伸手摸了摸:“這是雙胎。”
朱康宇腦子嗡的一聲,下意識咧了嘴,然後才想起周安玉不肯原諒自己不說,還要帶著孩子跟將軍夫人作對。瞬間就笑不出來了:“安玉,這有倆孩子呢,你更應該小心。聽我的,你先帶著孩子去外地躲一躲。我在雲城那邊置辦了宅子,明天一早,馬車就來接你,隻要城門一開,你立刻就走。去了就別再回來……等我得空就來探望你們。”
說到這裏,他一臉忐忑:“安玉,你別因為一時意氣而拒絕我的提議。將軍夫人性子霸道,不比喬大海好多少,她背靠將軍府,說是這城裏的皇後也不過分。你就聽我的吧!”
楚雲梨搖搖頭:“我就是這個臭脾氣。又不是我做錯了事,憑什麽要躲躲藏藏?”
朱康宇能急死:“安玉,你怎麽就聽不進我的話呢?你為孩子考慮一下好不好?”
又提孩子,楚雲梨沉下臉來:“孩子是我自己的,與你無關。還有,我已經和你們朱家無關,是死是活都不需要你操心。管好你自己的事。”
說到此,她眼神一轉:“我聽說徐夫人帶著女兒過來探親,約了你母親喝茶。朱公子,你即將和大家閨秀相看,卻跑到我門口來糾纏,萬一讓人知道了,可是會毀姻緣的。”
“我不在乎。”朱康宇一臉認真:“我暫時不想娶妻。”
“但你娘想娶!”楚雲梨不耐煩了,說話也變得不客氣:“如果徐家母女知道你跑來糾纏我,婚事不成,回頭你娘又會來找我麻煩。”
朱康宇:“……”
這是事實,他抹了一把臉:“安玉,我擔心你。”
“收起你的擔心。”楚雲梨轉身就走。
朱康宇見她不肯聽自己的,揚聲喊:“明早上馬車會在這裏等。”
管他等不等呢。
楚雲梨一覺睡醒,天已大亮,身邊的丫鬟欲言又止,送熱水時到底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嘴:“朱公子的馬車半夜就在門口等著,天蒙蒙亮就來敲門,門房拿不定主意,稟到了奴婢這裏。昨夜臨睡前您吩咐過,說天大的事都不要打擾。奴婢沒敢吵您……馬車這會兒還在呢。”
“讓他滾。”楚雲梨皺了皺眉:“如果不走,就讓門房把旺財放出去。”
丫鬟啞然,再一次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家主子不可能與朱康宇和好的事實。
朱康宇一直在等,大門緊閉著,一點動靜都沒有。眼看日頭越來越高,他心中焦灼無比。正想又一次上前敲門,大門有了動靜。他迎上前幾步想催一催,結果,黑色的狗頭冒了出來。
他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狗已經張開了嘴,露出森森白牙撲了過來。
朱康宇嚇一跳,轉身就跑。
接下來,旺財被綁在了門口的柱子上,醜是醜一點,路過的人都會多瞅一眼。朱康宇是無論如何都不敢靠近了。
朱母今日約了徐夫人在茶樓見麵,她的傷才養好,勉強能夠走動而已,若想要走得如常人一般,傷處還會疼痛。不過,為了給兒子結一門好姻緣,這點疼痛她可以忍。
“公子呢?又住在月亮街了?”
底下的人不敢答,卻又不得不答。
得到確切的答複,朱母氣得將擦臉的帕子丟入水盆中,將水濺得到處都是,繡鞋都被打濕了。
“倒黴!”
朱母脫掉鞋子扔了出去。
底下的丫鬟忙上前收拾,朱母找來了身邊的得力管事:“去將公子請到客滿樓。”
朱康宇幾乎一夜沒睡,整個人都挺憔悴。看見母親身邊的管事,更添幾分煩躁:“我說了不去見!”
管事麵色發苦,幾乎給他跪下了,哀求道:“公子,您要是不去,奴婢一家子都會被發落。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說著說著,語氣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這是朱母身邊的老人,小時候還抱過他。
朱康宇抹了一把臉:“我去還不行麽!”
客滿樓門口,朱康宇等了許久,看到母親的馬車過來,立刻迎上前:“娘,我鋪子裏還有事,沒空見客人。我最近也不想娶妻,你別亂點鴛鴦譜。”
朱母好幾天沒見兒子,一見麵連安都沒請就說了這一大堆,饒是她就有些虧欠兒子打算好好說話,也實在是忍不住了:“就見一麵而已,你就那麽見不得人嗎?年紀輕輕的,難道你要一輩子守著?”
朱康宇沉默了下:“反正我現在不想娶。”
“不趁著年輕相看一個好姑娘,難道你要等到一三十歲相看老菜幫子?”朱母太過生氣,說話都變得粗俗起來:“康宇,你是朱家的嫡長子,難道你想讓朱家斷子絕孫?”
朱康宇隨口道:“不是還有一弟麽?”
朱母一聽這話,瞬間就炸了:“他怎麽能跟你比?你腦子到底怎麽想的?難道你要把朱家那麽多的家產交給別人的孩子?”
母子倆越吵越凶,引得路人紛紛觀望。朱母本就要麵子,猛然發現母子倆已經成了別人的笑話後,伸手一把拽過兒子:“跟我進門!”
到了樓上雅間,朱母臉上的憤然已經不在,眼圈越來越紅,很快滿臉都是淚水:“算娘求你了好不好?你跟徐姑娘好好見一麵,這樣吧,如果你不願意,我絕對不強逼你!”
這話還算有幾分道理,朱康宇又做不到真的丟下母親離開,便沉默地坐在了旁邊。
徐家母女來得很快,比約定好的時間還提前了一刻鍾。兩家相看時女方提前到,也表明了她們對這婚事的態度。
朱母眉開眼笑,嘴角都差點咧到耳根去,一行三人落座後開始寒暄,氣氛特別熱絡。
沒多久,徐夫人就說起今日提前到的緣由:“昨夜我和彩蝶住在將軍府上,剛好表姐要出門,順路送了我們一程。”
聞言,朱母眼睛一亮。
將軍到了城裏之後難得露麵,不是誰都可以留宿將軍府的。
就連朱康宇都忍不住多瞧了一眼,看過去時剛好對上了徐彩蝶含羞帶怯的眼神。
朱康宇坐不下去了:“娘,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語罷,衝著徐夫人一拱手算是打過招呼,抬步就走。
風風火火的,像是後麵有狗在攆。
朱母笑容微僵,很快恢複自如:“他從懂事起就被帶在書房。十三歲就去鋪子裏了,十五歲就開始帶著人押貨,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後來成親……”
徐家母女聽到這話臉色都不好看,朱母就跟沒瞧見似的,笑吟吟道:“成親三年,在家住的日子加起來都沒有半個月。”
聞言,徐彩蝶羞澀地低下頭去。
徐夫人重展了笑顏。
稍晚一些的時候,城裏傳出了朱康宇定親的消息。
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據說朱母特別滿意徐家的姑娘,連朱家祖傳的玉鐲都送了出去。楚雲梨到了鋪子裏時,裏麵的兩個女夥計正湊在一起說得熱鬧,當她們察覺到周圍的安靜,扭過頭來看到東家時,臉色瞬間就變了。
想要開口求饒,又像是不打自招。
可她們真的不想失去這份活計。在這個城裏,沒有人比周安玉開的工錢更高。
兩人對視一眼,到底還是上前乖乖認錯。
“你們沒錯啊!”楚雲梨隨口道:“人都喜歡聽那些風花雪月之事,你們隻要不說別人壞話,也沒耽擱活計,議論幾句沒甚要緊。”
兩人見東家不是說的反話,瞬間大喜,忙福身退下去忙了。
*
朱康宇忙得昏天黑地,覺得腦子有點痛,正難受呢,忽然察覺到底下的人都在偷瞄自己。管事也欲言又止。
這個管事就是他當初讓多打聽周安玉事情的那一位,由於朱康宇和他之間勉強算是有一些秘密,一人一直比較親近。
“你過來。”
主仆一人進了書房,朱康宇皺眉問:“出了何事?”
管事低聲將事情說了:“好像已經定了親。但小的看您臉上沒有喜色……”反而焦頭爛額,不像是有喜事發生的樣子。他繼續道:“就猜到您可能不知道。”
朱康宇伸手抓了一把頭發:“我們家沒有祖傳的鐲子。”
可若是沒有送鐲子的事,外頭也不會這麽傳。隻要送了鐲子,不管那玩意兒是不是祖傳,都代表朱夫人很喜歡這個未來兒媳。
朱康宇自然也想到了這些,一刻也坐不住了,也不管貨沒卸完,拔腿就往府裏趕。
朱母猜到兒子聽到消息會趕回,還讓人燉了湯:“我看過了,那個彩蝶姑娘懂規矩,又孝順,絕對不會辱沒了你。”
“娘,我暫時不想娶妻。”朱康宇不是第一次發現母親跟聾子似的,根本就聽不進他的話。這要不是親娘,他早就發脾氣了。
果不其然,母親就跟以前一樣,還是聽不見他的話。
“現在定親,下半年下聘,明年春上就能過門。要是你抓得緊,過年就能讓我抱上孫子了。”
朱康宇:“……”
“娘,你非要把人娶進門,娶了我也不會碰的。”
話音剛落,就對上了母親憤怒的眼:“混賬,那可是將軍家的親戚,怠慢不得。我看你為了那個周氏,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朱康宇惱了:“我已經有孩子了,你有孫子抱!”
“那種賤女人不配生朱家的孩子。”朱母一字一句地道:“別在我麵前提她!”
朱康宇早就知道在母親麵前提周安玉會吵架,也刻意不提,忍不住道:“你先提的。”
“康宇,你是要氣死我。”朱母眼圈通紅:“我身上的傷都沒好,今兒還是帶著藥去的,我這是為了什麽?不求你感恩,你別氣我行不行?”
朱康宇低下頭。
“反正鐲子我已經送了,這門婚事兩家心裏都有了底,那是將軍府的親戚,要是這時候退親,咱們朱家也別想在這城裏混。你如果不管朱府家業,盡管去退。”朱母說到這裏,滿臉疲憊地擺了擺手:“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去吧!”
可朱康宇又哪裏做得出不顧祖宗基業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的心被扯得疼:“娘,你能不能聽我說一句話?我說不想娶!”
“我聽見了,可已經遲了。”朱母揮揮手:“你自己去退親吧。”
朱康宇:“……”都說了是將軍的親戚,他哪裏還敢退?
轉身出門,發現天已經黑了。
他幹脆也不走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許久不回,院子裏雖然還是有人打掃,但總感覺少了人味,到處都冷冷清清。他躺在床上,伸手去摸原先妻子躺的地方,心中酸楚無比。
她……很可能已經不在了。
畢竟,周安玉一直都是逆來順受的性子,如今的那個人敢跟將軍府作對,不知道什麽是妥協。根本就不是她。
朱康宇心裏亂七八糟,想了許多事,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幹脆也不為難自己,起身讓下人拿了酒喝。最後,醉到不省人事。
*
想要打聽將軍的行蹤不容易,但再不容易,楚雲梨也得去做。
將軍難得回城裏長住,這一次是為了教訓妻弟才多呆了一段時間。等到上了城牆,再回來至少也是半年之後。
外城門守衛及其森嚴,無論進出的人都會被層層盤查,甚至在城門一百步開外就已經有兵士守著。普通百姓都不會往這邊來。
靠近外城門的那條街名外街,做生意的人挺多的,當然,客人多半是城牆上的將士。
將軍打馬而來,路上行人不多,倒也不怕衝撞了誰,忽然路旁有人招手。將軍側頭一瞧,見是個熟人,勒停了馬兒:“你怎會在此?”
楚雲梨歎口氣:“自然是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將軍目光落在她肚子上:“趕緊回去,小心被人衝撞。”
“我是來找您的。”楚雲梨認真道:“前些天將軍夫人約了我,說是要給她弟弟討公道。”
將軍一聽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為了妻子娘家的事,他已經耽擱了許久……他恨不得住在城牆上,就怕自己沒看見的時候外敵突然入侵。
“她怎麽說的?”
楚雲梨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您這一離開,她肯定就要找我麻煩了。我來這裏,是想問一問將軍,我是鋪子賣了搬走呢,還是直接搬走?”
“你不用搬。”將軍側頭吩咐身邊的副將:“你將這位……周東家送回城裏,然後告訴夫人,她若是再敢仗著我的名頭亂來,回頭我就休了她!”
楚雲梨若有所思。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將軍都說這種話,可見他是真的想要約束將軍夫人的。那麽,將軍夫人悄悄放走喬大海的事他知不知道?
如果這真的是個公正之人,得知有這種事,怕是即刻就會休了喬氏。
不過,楚雲梨潛入城外將人打得半死又丟到小屋的事,迄今為止沒人知道。她並不想暴露了自己,到底還是沒出聲。
副將立刻答應下來。
將軍帶著一行人去了城牆,副將才回過頭:“周東家,你可真本事,竟然還找到這裏來了。”
陰陽怪氣的,楚雲梨一聽這話,頓時皺起眉來。
“將軍夫人一再逼迫,所有人都勸我賣了鋪子搬離此處。我不該來麽?”
副將搖搖頭:“沒眼色。走吧,本將送你回去。”
將軍都沒擺這麽大的譜,楚雲梨心下冷哼:“不必麻煩將軍了,我就在這邊住,等生了孩子再說。”
副將:“……”
一直住在這裏,將軍夫人確實不敢過來欺負,因為動靜稍微大一點,城牆那邊就會知道。尤其這人還在將軍那裏混了個臉熟,有人找她麻煩,將軍很大可能會過問。
這些都和他無關,要緊的是方才周安玉已經說了要回去,結果一轉眼又不走了,將軍問起來,他很難解釋。
誰能想到一個有孕的女子會這般難纏?
“我一個粗人,不太會說話,如果有得罪小娘子的地方,還請小娘子勿怪。”
副將態度和緩了許多,楚雲梨上下打量他:“你和將軍夫人有舊?”
“沒有沒有!”副將隻是下意識想討好上峰,隻是將軍太不好說話,也就是夫人會給個好臉,他不願意和夫人作對而已。
“沒有就好。”楚雲梨似笑非笑:“我聽說,就在喬老爺行刑的第一日,有人在郊外看見了一個滿頭是血的小兵,他想要回鄉去,不知怎地出城不久後就被打暈在地,但奇怪的是,將軍夫人那天還去郊外一趟。傍晚才回。”
副將一臉茫然,這些事情他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關鍵是太巧了啊!
喬大海頭一日行刑,第一天夫人就出城……怎麽看都挺奇怪的。
他心頭念著事,確定麵前的人不要自己送,他回了城牆上,左思右想後,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將軍。
將軍一臉驚訝:“真有此事?”
他知道,但凡和他親近一些的人,都會無形中得到不少好處。喬大海會搞出那麽多條人命,也是借著他的名頭。不然,早在虐殺第一個女子時就已經鬧開了。
想到某種可能,他臉色特別難看,站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忍不住,帶著人親自去了一趟內城門外。
內城門外一片鬱鬱蔥蔥,將軍特意打聽了一下,找到那天救人的幾個短工,問明當時情形。又在周圍尋了一圈,然後就看見了一個新的小土包。
像這種無名的墳在邊城中有很多,可若是說將軍夫人也在此駐足過,那就不得不讓他重視。
將軍在墳前站了許久,然後上前去扒:“如果你不是他,回頭我給你好好修一下墳,算作補償。”
墳扒開,連無字碑都沒有的墳,卻用了一副上好的棺材。
眾人麵麵相覷,然後都往後縮,不敢去看將軍的臉色。
買得起這種棺材的人,怎麽可能不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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