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9 無辜的嫂嫂 八 楊母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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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母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兒媳頭上:“有什麽”
“有鬼啊!”陳桃花往後退了好幾步:“我真的沒有發現有其他人。當時我是麵對著你的,絕對沒有動手的機會,再說,我也不敢啊!”
“肯定是山上掉落的石頭。”楊母不耐煩地催促:“滾滾滾,膽子那麽小,要你何用”
陳桃花退了出來,還拽了楚雲梨一把,到了院子裏無人處,才低聲道:“他當時沒看見你,不會懷疑的。”
楚雲梨看了一眼屋中,隱約能看到窗戶旁楊母的身影:“他要是舊事重提怎麽辦那天的事,你有沒有告訴楊家人”
聞言,陳桃花麵色發苦:“提了。她當時罵了幾句……”都不確定罵的是誰。
畢竟,楊大鐵頭上挨了一下生死未卜,不管他做錯了什麽,他娘都不覺得是多大的事。
“如果他還敢,你找個孩子悄悄告訴我一聲。”楚雲梨咬牙切齒:“我打死他!”
陳桃花嚇了一跳,她不知道姐姐哪裏來這麽大的戾氣,低聲勸:“不管因為什麽,都別下死手,殺人要償命的。我這邊心裏有數,你顧好自己。”
楚雲梨頷首,離開時又問:“三花有跟你來往嗎”
陳家的三女兒,在去年時被陳家夫妻賣給了一個路過的山民,那人常年住在山上,靠打獵為生,如果說村裏的姐妹倆是看天吃飯。那山花除了看天之外,還要看運氣。
陳桃花苦笑著搖搖頭:“我聽說那人的家就是個茅草屋,還紮在密林裏,運氣不好的話,大貓和狼都會竄進去,山花太苦了。我也想過去找她,可實在騰不出空來。”
婆婆年紀大了,幹不了多少活。再說,楊大鐵兄弟三個,她也幫不過來。家裏的事情都指著陳桃花一人,她還有兩個孩子要照顧……楊大鐵那個混賬,天天就知道在外頭喝酒,指望他照顧孩子,可能孩子餓死了他都想不起來。
提及山花,陳桃花心情挺沉重。楚雲梨寬慰道:“山花機靈,不會那麽倒黴的。”
等騰出空,她就上山去找人。
回到家中,楚雲梨開始做飯,今兒隻有自家人,飯菜不用做那麽多。空閑時,楚雲梨還將被子和衣衫都洗了。
她隻洗了自己的,以至於洪華蘭看到院子裏晾著的衣裳時,又開始嘲諷:“我就說她病得不重……”
洪母看見了,臉色也不太好。
前兩天楚雲梨說肚子腰疼,洪母沒懷疑,正是因為陳桂花身子受了寒氣,每到月事來臨那幾天都會痛。楚雲梨張口就來:“我弄髒了衣衫,沒得換,剛在井邊打水的時候,還險些一頭栽下去。”
聽了這話,洪母臉色好轉了些,又看到飯菜已經做好,便進屋端來放到了桌子上。
“午後沒事跟我們一起去山上幹活吧,那麽多的麥子不趕緊收回來,萬一下了大雨,今年就完了。”
事實上也完了。
陳桂花是在一個月之後跟著洪家人一起被燒死的,秋收時,天跟漏了似的,天天下著瓢潑大雨。等到秋收完了,糧食都發芽了,老天這才想起來將秋老虎放出來。於是,天幹物燥,村裏人想救火都沒來得及。
上輩子小白走得突然,兄妹倆沒打聽到他的去處,隻在鎮上轉了半天,沒舍得去城裏找。洪家便也沒有請人,後來大半的糧食都發了芽。
如今請了人,收回的糧食多了些。楚雲梨想了想道:“剛剛我在院子裏翻麥子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說這個秋天會下雨。要不,多請幾個人”
“我看你就是想偷懶。”洪華蘭張口就來。
楚雲梨並未多勸,糧食爛在地裏固然可惜,可要是請人來幫洪家收了糧食,那幫工自己家的麥子就來不及收。
洪家糧食多,餓不著。別人家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那放下自家糧食不收也要來幫工的人,家裏肯定是不夠吃的。
“我也就是這一次病得特別重,以前我都沒歇過。”
幾人正爭執呢,院子外跑來了一個婦人:“桂花,你家鬧得很凶,趕緊回去瞧瞧吧!”
洪母追問:“鬧什麽”
報信的婦人想了想:“好像是要賣女兒。”
陳蘆花才十歲!
楚雲梨拔腿就往外跑。
陳家院子裏,一個穿的花裏胡哨的婦人頭上綁著同樣花裏胡哨的布,此刻正在努力拽陳蘆花。
蘆花不想出門,可力氣太小了,還是被她拽著往門口滑去。
“爹,我好好幹活,你不要賣我嘛……我可以帶小寶,也可以上山去割麥子……嗚嗚嗚……我很乖的……”
“傻丫頭,留在這院子裏能有什麽出息,跟我一起去過好日子。回頭你想照顧爹娘,再送銀子回來不遲。”那婦人一邊說,一邊咬牙用力把人往外拖。
楚雲梨就是這時候到的:“放下。”
婦人累得氣喘籲籲,幹脆撒了手,冷笑了一聲:“這可不是我要帶她走。是你爹娘求著我,讓我帶她過好日子。”她又扯了一把蘆花,感覺跟扯一塊石頭似的,拖倒是能拖,可拖不了多遠。外麵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婦人臉上有些下不來,一甩手道:“強扭的瓜不甜,我做生意,向來是你情我願。你們一家子商量好了再說吧。”
陳母忙上前去拉她:“丫頭不懂事,以後過上好日子就知道感激我們了。今兒她不走也得走。”
婦人甩開她:“我拖不動,改天再說吧!”
到時帶兩個人來,直接將丫頭扛了送上馬車,最好是將人帶走了後村裏的人都不知道。
看著馬車走遠,陳母回頭,眼神沉沉:“一個個的討債鬼,老娘到底欠了你們多少還有桂花,你嫁了人,都是別人家的媳婦了,怎麽還回來摻和娘家的事呢”
“你是母豬嗎”楚雲梨語氣刻薄:“生下的孩子就跟豬仔似的,隻要誰給的價錢合適就賣給誰”
陳母氣炸了:“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弟弟!”
“隻他是你身上落下的肉,我們都是撿來的”楚雲梨怒氣衝衝,實在是陳家夫妻不做人,賣了桂花時,家裏多年欠下的債都已經還清,又賣了桃花和山花後,已經有了積蓄。哪裏還需要賣兒賣女
“你要是敢把蘆花賣了,回頭我趁夜點了陳家家房子。反正,我們姐妹沒活路,幹脆大家都不活了。”
聽到這話,陳母嚇了一跳。
陳父氣得厲害,捏著拳頭衝過來就要打人。楚雲梨看在眼裏,無意一般踢了一下腳下竹製的吹火筒。
下一瞬,陳父一腳踩上圓滾滾的竹筒,整個人控製不住地往後倒去,摔倒了一大片麥稈,哎呦哎呦半天爬不起來。
饒是如此,他還猶自叫囂著:“死丫頭,還敢點房子,老子打死你。”
楚雲梨不怕他:“你打啊,要麽你打死我,要是打不死,就最好別再賣我那些妹妹,否則,我肯定要點了宅子。”
外麵許多人看熱鬧,夫妻倆麵上下不來才教訓女兒的,越鬧越凶,到時一定會被人看笑話。陳父扶著腰起身:“我不是賣,是送她去過好日子。那大戶人家的丫鬟吃的都是白麵饃。蘆花她自小就嘴刁,一般人家也養不起她……”
陳母上前,壓低聲音:“桂花,你這腦子,讓我說你什麽好都嫁了人了,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怎麽還回來摻和呢你看我,就逢年過節回娘家,平時絕不去,你幾個舅舅吵架也好,分家也罷,全都不關我的事。”
楚雲梨陰沉沉道:“他們又沒有把你賣了換銀子。”
陳母噎住。
“死丫頭,我給你選的夫家不好”她聲音更低:“洪家不缺糧食,再怎麽對你不好,也沒讓你餓肚子啊!至於幹活,你生在我肚子裏,這輩子想不幹活就有得吃,那是做夢!既然去誰家都要做事,還不如去洪家,至少能混個肚圓。”
楚雲梨嗬嗬:“我進門幾年,孩子都沒有一個,隻做別人後娘。現在能幹得動自然有飯吃,以後幹不動了,隻有被丟出來的份。還有桃花,她那日子哪裏好了你眼睛瞎了”
“怎麽說話的,我是你娘。”陳母嗬斥:“我生了你們,養你們長大,你們就必須聽話。”
她一抬眼,看到人群中的洪母,招了招手:“親家母,這丫頭脾氣愈發怪了,你趕緊帶回去教一教,衝著長輩大呼小叫,實在不像樣子。還有,最近秋收,家裏那麽忙,讓她上山幹活去。省得她一天東奔西跑到處管閑事。”
洪母看夠了熱鬧,道:“桂花,走吧!你回來也是討人嫌,圖什麽呢”
楚雲梨臨走前,再次衝著夫妻二人強調:“再敢賣我妹妹,我就燒院子,說到做到!不信你們就試一試!”
秋日裏天幹物燥,院子裏到處都堆了麥杆子,這一把火下去,肯定沒得救,興許還要牽連隔壁鄰居。
回去的路上,洪母心情極好:“桂花,你那爹娘可真不是東西,生女兒來賣,好像這些孩子家裏養的牲畜似的。”她搖搖頭:“我再刻薄,也做不到這般絕情。”
一副看好戲的神情,語氣裏不乏優越感。
楚雲梨不客氣地道:“你是不同,舍不得女兒,一直將人留在家裏,弄得兄妹之間不合。”
洪母扭頭望來,一臉驚奇:“桂花,你這膽子好像真的是越來越大,連我都敢教訓了。”
“就是順口一說。”楚雲梨低下頭:“我想著,我們早晚會老,早晚都會離開,我總要把這個家當起來。要當家,性子就不能太軟。”
這話挺有道理。
都說媳婦熬成婆,剛進門的年輕小媳婦懶惰,幹活辛苦,誰都不想幹。要是沒個長輩管著,怕是地裏的草比人還要高。
“你還挺機靈,居然能自己想到這些。”洪母轉而又道:“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情,你少摻和。”
楚雲梨耳朵靈,隱約聽到身後有洪華蘭的腳步聲,問:“娘,你該不會真的打算將家裏的地分一些給妹妹吧”
她會這麽問,就是篤定了洪母會否認。
夫妻倆就算真的有將地分給女兒的想法,在陳桂花這個兒媳麵前也絕對不會承認。果不其然,洪母搖搖頭:“田地那都是給兒子,怎麽可能給女兒那是要亂家的!”
楚雲梨笑了笑:“真要給的話,孩子他爹怕是要不高興。”
洪母不悅:“田地是我們的,我們還活著呢,輪不到他不高興。”
“是是是。”楚雲梨讚同:“你想給誰就給誰。我是吃夠了娘不疼的苦,都是女子,我能理解你們的想法。”
可惜,陳桂花再怎麽理解都沒用。
洪母嘴上說得輕鬆,心頭其實挺沉重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洪家的院子。楚雲梨剛才就吃了幾口,桌上一片狼藉,什麽都沒剩下,她跟往日裏逆來順受的陳桂花一樣,絲毫不生氣,利落的收拾碗筷。
洪家父子在屋簷下睡覺,聽到動靜睜眼。都不用他們問,洪母就繪聲繪色的講了所見所聞。
“要不是桂花威脅說要燒院子,那丫頭真就被帶走了。那大娘我沒見過,不過,我聽說鎮上有個姓柳的寡婦,穿得花花綠綠,整日走街串巷,專門收貌美的小丫頭送到城裏,說是送去做丫鬟,內裏……誰知道呢。”洪母一邊說,一邊準備繩子。
仨孩子看到她一副即將出門的模樣,都跑到了後院去,反正能躲則躲。能捱一會兒就捱一會兒,絕不主動去山上。
洪母氣笑了,也懶得催,拿著繩子率先出門。洪華蘭進門後一言不發,此刻飛快跟了上去。
楚雲梨看在眼中,唇角微翹。
又是半天過去,今兒洪華蘭一改往日,變得特別勤快,幾乎是小跑,也從不在院子裏多待,喝完茶就往外奔。她回來得勤,弄得楚雲梨都尋不到機會回房去歇。
翌日一大早,楚雲梨起身,準備去廚房燒水。實在是洪母特別會嘮叨,若是起晚了,得被她罵得半個村子都知道陳桂花睡了懶覺。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外頭屋簷下洪華蘭低聲問:“爹答應了麽”
“能不答應麽你是他親閨女。”洪母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笑意:“去換衣,一會兒就說去你舅舅家,咱們爭取半天之內將事情辦好。這天不正常,好像要下雨,還得趕緊回來收糧食呢。”
“好!”
楚雲梨聽得出洪華蘭的好心情,一個字說到最後尾音都是上揚的。她正準備開門,又聽到洪母囑咐:“這事可千萬別說漏嘴了,回頭你自己將東西收好。”
“放心。”洪華蘭跑步輕快的去了茅房。
楚雲梨打開門時,看到了洪母的背影。她在廚房忙活,聽見洪母說要帶著閨女回一趟娘家探望生病的嫂嫂。
洪家夫妻做事向來有商有量,洪父隨口答應了下來。
母女倆都出門了,洪華奇才起身,仨孩子正在玩水。他看見後,嗬斥道:“別把衣裳弄濕了,小心著涼。”
大的那個已經十三,擱心急的人家已經在議親,可大娃一直不太穩重,跟個孩子似的,洪華奇一直看不順眼。
大娃答應下來,卻將盆裏最後的水朝兩個弟弟倒了過去。
洪華奇看得一肚子氣,嗬斥:“你還小”
大娃吐了吐舌頭,轉身跑了。
院子裏亂糟糟的,用完了早飯,一行人都走了才安靜下來。
他們離開不久,母女倆就回來了,洪母還帶著一塊肉,進門就遞給楚雲梨:“分兩天吃,別一頓就給造了。”
洪華蘭沒和往常一樣衝著嫂嫂冷嘲熱諷,她似乎心情不錯,都沒看楚雲梨,直接就奔回了自己的房。很快就換了幹活兒的舊衣出門,三兩口喝完了粥,母女倆有說有笑出門,剛出院門,洪華蘭還往嘴裏塞了樣東西,又遞給母親一點。
不對勁!
楚雲梨等所有人都走了,撬開了洪華蘭的鎖,進門後左右觀望一圈,發現她床尾的壓板上有個腳印。
隻是個腳掌的印子,又寬又肥。這是洪華蘭的腳,她也踩了上去,一眼就看到粗布帳幔頂上放著個小匣子,她小心的取過,餘光瞄見放匣子的地方有一張紙。她將手中匣子放下,拿起那張紙打開。
那是一張地契。
西山的八畝地屬於洪華蘭所有。
鮮紅的印似乎還沒幹,楚雲梨多瞅了一眼,不得不承認,洪家夫妻是真的挺疼女兒。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洪華蘭沒有孩子,這張地契最後還是會落到大娃三兄弟手中的原因,他們才會這般爽快。
楚雲梨將東西放了回去,將匣子放回時,打開瞅了一眼。發現除了幾條綢緞外,還有幾粒糖,再有就是一個銀製的鐲子,大概是年頭太久,鐲子都變黑了。
她出門歇了會兒,去廚房做飯。
期間洪家人分批回來好幾次。終於到了三兄弟落單的時候,楚雲梨探出頭:“大娃。”
因為洪家人對待陳桂花的態度很不好,以至於幾個孩子麵對她時壓根就不知道尊重為何物,大娃聽到她喊,隻扭頭望來,沒說過來詢問,甚至都沒開口。
“想不想吃糖”楚雲梨一副神秘兮兮模樣:“我早上看見你姑拿糖給你奶了。”
大娃眼睛一亮:“她們去鎮上了”
楚雲梨搖頭:“我不知道,你可以問姑姑拿糖。”
大概是洪家人念及幾個孩子很早就沒了娘,對他們一直都挺寵,隻要願意幹活,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大娃也沒有如楚雲梨所言去找姑姑,而是直接推開了姑姑的窗戶,因為裏麵鎖著,他還搬了椅子狠砸。
窗戶砸開,兄弟三人奔了進去,等楚雲梨從廚房裏再探出頭來,他們已經捧著匣子出來了,三娃手中還抓著那張地契。
“這玩意我知道。”三娃小大人似的:“這東西在誰手裏,房子和地就是誰的。”
大娃伸手接過,他讀過半年書,沒什麽天分,認不了幾個字,且地契東西不管是誰家都收得嚴實,他沒機會見過,也沒聽人說起。聽了三娃這話,道:“我是大哥,該我收著!”
語罷,不由分說將那張契書收入了懷中。
等到洪華蘭從山上回來看到被砸了的窗戶,氣得七竅生煙:“嫂嫂,這誰砸的”
楚雲梨看了一眼幾個孩子,不答。
洪華蘭奔過去,一把揪住大娃耳朵:“能耐得很,敢砸我的窗。我卸了你胳膊信不信”
大娃連連喊疼,洪家夫妻在邊上打圓場。洪父見女兒不肯鬆手,忙道:“一會我就去給你修,多大點事,再把孩子的耳朵給揪著。撒手!”
“你就慣著吧。”洪華蘭不滿地嘟嚷了一句,回房去整理被翻亂了的東西。將被褥和衣衫整理完,她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帳幔頂,突然就覺得不對。
她所有的好東西都放在匣子裏,由於懶得天天踩著床尾查看,便故意將那個匣子往外放了放。站在她的位置,能剛好看見匣子的一角。可此時那處空空如也。
想到今早上才拿回來的東西,她心下一驚,忙上前去查看,結果什麽都沒有了。
她從破了的窗戶探出頭:“大娃,你是不是拿我的匣子了趕緊還我!”
洪父皺眉,三個都是小子,又不大懂事,要是拿了女兒姑娘家的東西出去顯擺,會鬧笑話的。當即催促:“趕緊還給姑姑!”
洪華蘭滿臉緊張,偷瞄母親。
洪母福至心靈,氣得跺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