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打個賭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吳乃文眼中的神采突然飽滿了一些。
    但他依舊沒有開口。
    很多事情，其實他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老師這種生物，無論他偽裝的多好。
    與學生親近也好，和學生打賭也罷。
    最後的理由，其實都隻有那麽一個，對他吳乃文來說。
    就是，放棄音樂，回歸“征途”，好好讀書，報答父母。
    所以，雖然對陸澤這種很獨特的處理方式有了興趣。
    但他還是選擇了閉口緘默。
    經曆過太多現實，有些時候，他寧願強迫自己暫時逃避。
    “喲，感覺你興趣不是很高呀。”
    陸澤邊抽著煙邊笑著說道。
    “那就說點你感興趣的。”
    換了個姿勢的陸澤，對著天空吐出一個渾然天成的煙圈。
    “打賭嘛，肯定要有賭注。”
    “如果你贏了的話，按你說的，想休學是吧，我幫你說服你媽，陪你去辦休學手續。”
    “如果你輸了......”
    陸澤轉過頭看了還躺在地上的吳乃文一眼。
    “我送你個禮物。”
    陸澤語調上揚，彎起嘴角笑了一下。
    “怎麽樣，包賺不賠的生意，不考慮做一做？”
    、“怎麽賭......？”
    一直沉默不語的吳乃文終於還是被陸澤這個聽起來無比奇葩的賭注打動了。
    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另一個問題。
    “這就對了嘛！”
    陸澤笑著把煙頭從嘴裏取下，摁滅在水泥地上。
    “很簡單，你不玩音樂麽？就比音樂。”
    “明天下午，課外活動，那個看台。”
    陸澤邊說著，邊指了指此前三個小混混站在上麵“土味表白”的高台。
    “我準備好設備器材，你來就好。”
    “至於比的類型，你不是玩搖滾麽？就搖滾吧，怎麽樣？”
    說完後，陸澤看向了吳乃文。
    等待他的答案。
    本以為被勾起興趣的男生會幹脆利落的答應。
    但意料之外的是，吳乃文卻輕笑著搖了搖頭。
    “陸老師，不止比搖滾。”
    “嗯？”
    這下，陸澤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我要比三場。”
    站在天台上的少年隨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耳機線。
    微笑著抬起手，對陸澤伸出了三個手指。
    “我不止玩搖滾，我還玩民謠和說唱。”
    “既然陸老師想和我比，那這三樣，我都想比一次。”
    男生的眼神，異常篤定的望向陸澤。
    隨口說出的話也滿是屬於青春的張力。
    “不知道陸老師，接不接的住？”
    喲，小樣兒！
    陸澤瞬間就樂了。
    抬起手掌在吳乃文肩膀上拍了拍。
    “來，先說說，為什麽想比三場。”
    “因為剛剛你抽了我一次，扯了我耳機線一次，還摔了我一次。”
    “所以！”
    吳乃文加重了語氣，看向陸澤的眼神中滿是驕傲。
    “我要贏你三次！”
    少年心性，便是如此。
    在自己的領域，從不輕易言棄。
    “好！”
    陸澤沒有再多廢話。
    接受了吳乃文的“加碼”，然後轉身朝樓道門走去。
    年輕氣盛、年輕氣盛！不氣盛還叫什麽年輕人？
    一瞬間，他開始有點喜歡這個一臉拽樣的小男生了。
    拉開有些厚重的門，正準備走入陰影中的陸澤。
    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男生提高語調的聲音。
    “喂，陸老師......”。
    “嗯？”
    陸澤停下腳步。
    “忘了告訴你了，我叫吳乃文。”
    “哦”
    陸澤點了下頭。
    “乃文......行，知道了！”
    陸澤背朝吳乃文揮了揮手，慢悠悠走下樓梯。
    不大不小的聲音蕩進了吳乃文耳中。
    “乃文......這名字......跟個娘們似的”
    恰好聽到這句話的男生瞬間就漲紅了臉。
    在風中調整了許久後，終於咬牙切齒的學者陸澤的樣子，低聲罵了一句。
    “放屁......”。
    但隨後，少年卻麵朝太陽，用力向上揮舞了一下手臂。
    臉上笑容燦爛，心裏突然就開出了一朵花。
    這個老師，貌似與自己從前遇到的，真的有些不一樣。
    他能感受到，有些東西，已然開始緩慢的發酵了。
    這發酵的時間或許會有點久，會有點陣痛。
    但沒關係。
    他等得起，自然也扛得住。
    .......
    十月十一日。
    周三。
    二十三中的課外活動與其他學校相比，頗有一些自己的特色。
    時間從二十分鍾延長到了三十分鍾。
    美其名曰多給孩子們一些時間，做些感興趣的事。
    但更多時候，不過是給了上堂課老師更好的拖堂理由。
    現實如此。
    哪怕特立獨行如陸澤，也隻能在大框架下嚐試去做一些細微的突破。
    譬如現在。
    人潮湧動的小院裏。
    幾乎所有人都被院子中間小高台上擺滿的器材吸引了。
    兩個碩大的音箱，纏繞在一起的話筒線。
    架子鼓、鍵盤、貝斯、吉他......
    數量繁多的樂器，以及圍繞著樂器忙碌調試的一群人。
    日日被課業包圍著的學生們，什麽時候在校園裏見過這種新奇的玩意。
    頓時就裏三層外三層的把小高台圍了起來。
    人頭攢動間，討論聲也紛至遝來。
    這個時候，大多數學生的判斷是，學校終於法外開恩了，請了個樂隊準備給他們放鬆一下。
    完全沒有意識到。
    稍等一會，這裏就會上演一場。
    他們想都沒想過的，學生和老師的對決。
    四點整，當所有設備都調試好後。
    吳乃文從琴架上拿了一把吉他，率先跳上了舞台。
    站在麥架旁，隨意撥弄幾下琴弦。
    轉頭，朝著後方不知道陸澤用什麽辦法臨時組建起的樂隊成員點頭示意一下。
    就把嘴湊到了麥克風邊。
    “咦，這不吳乃文嗎？好家夥，把演唱會開這來了，牛啊!”
    人群裏，有人認出了看台上的少年。
    也有人不認識，問了問旁邊的同學。
    “誰是吳乃文啊？沒聽過呢。”
    “害，就十三班那個，天天不讀書玩音樂的，沒必要知道。”
    “哦，原來是他呀......”
    嘈雜的人群中，驚異的、喝彩的、疑惑的、嘲諷的、惡意的......
    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朝吳乃文襲來。
    可看台上的他，此刻心裏隻有手中的吉他和腦中的旋律。
    無視了一切聲音的他，把身子略微前傾一些。
    聲線厚重中又帶了一點點嘶啞。
    “痛仰，《西湖》！”
    說完後，用撥片用力撥動琴弦，整個身子就開始跟隨極富律動的搖擺。
    “喲，起範了，不錯。”
    看台一側的陸澤，會心一笑。
    然後在吳乃文唱出的第一句歌詞“行船入三塔，嬉戲著湖水”所營造的意境中。
    慢慢閉上了眼睛。
    雖然已不再青春。
    但屬於青春的音樂，是需要用心欣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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