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坐在看台上，偏過頭看著身旁情緒有些低落的女生。
    想了好一會，才開口。
    “有機會出去見見世麵的話，其實也挺好的，特別是你們這個年紀。”
    季凡夢搖了搖頭。
    “你知道嘛陸老師，其實以前我很想出去的，雖然我也很怕異國他鄉會孤獨，會有危險，會想家，會特別難熬……”
    “但對當時的我來說，對當時的十三班來說……其實我是想逃離的，還有什麽，能比這種情況更差呢？”
    “已經爛到底了……陸老師……”
    女孩的聲音很輕，幾乎被幾步之遙蓉城師大男生竭力抑製的嘶吼所覆蓋。
    過去短短幾分鍾的時間裏，宋宇雲淡風輕的坐在台階上。
    問了四次密碼，說了四次繼續。
    一直到男生痛的全身蜷縮起來，牙齒打抖，都堅持著不告訴宋宇密碼。
    “哎……”
    宋宇搖了搖頭，在男生耳邊輕聲嘀咕了一句。
    “可惜生在了和平年代，要不然，一定能給你濃墨重彩的記一筆。”
    “旭飛”
    朝著人群，宋宇喊了一聲。
    舉了舉手裏的手機後順手甩給了從人群中走出來的男生。
    “嘴這麽硬，裏麵應該有驚喜，有沒有辦法？”
    劉旭飛點了點頭，拿著手機就往操場投影那邊的電腦旁走去。
    “行了！”宋宇終於從台階上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後繞著男生轉了一圈。
    然後俯下身子，一臉和煦的蹲在男生麵前。
    “趁著這點時間，我們聊聊天。”
    “隻有三個問題，但你要回答清楚，好不好？”
    男生抬起頭看了宋宇一眼，嘴唇動了動，但緊接著就把想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因為他看到，宋宇微笑著從趙離手裏接過了指虎，慢悠悠的套到了自己右手上。
    左手扶著男生的肩膀，然後開口。
    “第一個問題，為什麽要打女生？”
    “她……”
    “砰！”的一聲，男生隻說了一個字。
    下一秒，宋宇扶著對方的肩膀，用力一拳朝著對方小腹就送了出去。
    “直接回答問題，說她就是想找借口。”
    看著捂著肚子身體蜷縮在一起，整張臉極致扭曲的男生，宋宇收回了手臂，慢悠悠說了一句。
    “所以，我不滿意……”
    “第二個問題，為什麽不給她道歉？”
    “我……”
    “砰”，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角度，同樣的力度，又是一拳擊出。
    “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要解釋了，我不喜歡……”
    “第三個問題”，宋宇邊說著邊把指虎換到了另一隻手上，在空中甩了甩。
    然後將頭側向了季凡夢的方向，抬起手指了指。
    “她漂亮嗎？”
    男生愣了一愣，也將目光望向了不遠處的季凡夢。
    看著女生微微低著頭，坐在夜風下一臉的寧靜，不禁也有點恍神。
    安靜又獨立的女生，很難讓人不喜歡。
    可下一秒，被這種氣氛感染到的男生，就“啊……”的一聲極度壓抑的叫了出來。
    身子猛的向前一弓，就捂著肚子從台階上跌落到地上。
    “讓你說，但沒讓你看啊……”。
    宋宇搖著頭從地上站了起來，取下指虎還給趙離，看向麵前正走過來的劉旭飛。
    “你猜對了，確實有驚喜，很大的驚喜！”
    邊說著邊把手機遞給了宋宇。
    宋宇接過來隨意翻了兩下後，湊在劉旭飛耳朵邊說了兩句話，隨後就轉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蓉城師大男生。
    “還在想為什麽那麽多事你不做，非要來招惹女生。”
    “原來……是個慣犯啊。”
    “剛剛我打了你，我知道你心裏很不爽，恨不得殺了我。我很理解……”
    “所以……”，宋宇把手機揣進了自己的兜裏，抬起手摸了摸師大男生的頭發。
    “我給你指條明路……你看，我打你打的這麽厲害，接下來……可能還要打你。”
    “要不……你報警吧！”
    宋宇話音剛落，原本蜷縮在地上的男生猛然間就抬起了頭，一臉恐懼的看著眼前這個如同惡魔一般的男生。
    呆愣幾秒後隨即開始猛烈搖頭。
    “嗬……”宋宇輕笑了一聲。
    “給你機會了，可是你……”
    “不中用啊……”。
    聲音，如同冰窖一般，將男生牢牢的困在了原地。
    而不遠處，卻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
    季凡夢停止了哭泣，安靜坐在陸澤身邊。
    “陸老師，說實話，您到這邊之後，我真的感覺十三班變成了完全另外一種樣子。”
    “很溫暖，也讓人覺得很依賴……”
    “怎麽，不想離開了？”陸澤笑著問了一句。
    季凡夢不語，隻是轉過頭用水汪汪的眼睛盯著陸澤。
    “其實，都可以的……”，陸澤微笑著開口。
    “留在這裏呢，我有信心把你們從二十三中驕傲的送出去。”
    “如果要走出去，我也會祝福你，我們會給你開一個盛大的歡送宴，隻要別忘了，你的家……”
    陸澤抬手在季凡夢頭發上輕輕的摸了下。
    “永遠在十三班！”
    “噗……”，季凡夢捂著嘴輕聲笑了出來。
    “陸老師，不需要什麽歡送宴了。”
    女孩的聲音在夜空裏輕輕泛響。
    “我想聽您，唱首歌？”
    “什麽歌？”
    “《一生所愛》……”
    溫柔與暴怒並不是絕對對立的，譬如現在。
    一臉溫柔的宋宇落在蓉城師大男生的眼裏，就是世界上最暴怒的惡魔。
    他的秘密暴露了。
    那個足夠讓他丟失掉一切的秘密，現在就被這個惡魔掌握在手裏。
    所以，自宋宇說出那句讓他報警的建議後，他全程都在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宋宇。
    可對方給他的回應，隻是平靜與凝視。
    讓人心裏發虛，渾身發冷的凝視。
    “你覺得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沉默了一會的宋宇看了男生一眼。
    “我……我道歉……怎麽樣都可以……能不能……能不能……”
    宋宇抬起手在他頭上拍了拍。
    “當然可以，不過，我得問問我老師。”
    說完後，宋宇就來到了陸澤身邊，把男生的手機遞了過去，順便說了兩句話。
    陸澤低頭在屏幕上滑動兩下後，隻是沉聲說了三個字。
    宋宇點點頭，就重新回到了男生身邊。
    “你很幸運，我們老師說了，放過你。”
    一臉微笑著在男生漸漸狂喜的表情裏將手機遞了出去。
    然後，在男生的手即將觸到手機的那一刻，又猛然收了回去。
    轉身，看向身後一臉疑惑的人群。
    “騙他的，你們也信。”
    宋宇聳了聳肩，隨後，終於用冷到極點的聲音說了句。
    “陸老師的指示，三個字。”
    “弄死他！”
    下一秒，身後的少年們就再次如同潮水般湧上了台階，朝著跪在地上的男生，圍攏過去。
    而五米外的看台上，聲音蒼涼卻有力量的陸澤，看著夜空緩緩清唱：
    苦海～翻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
    季凡夢笑了。
    用了接近一個月的時間，用了一場夢的時間，來對抗自己突然泥濘的心理。
    終於，在這首由陸澤輕聲唱出來的《一生所愛》裏選擇了原諒自己。
    老師永遠是老師，而我也永遠隻是他的學生。
    過去現在，遙遠將來。
    變不了。
    也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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