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蘭溪小區，李立平家裏。

    秦然和李立平麵對麵坐著，兩人一句話也不說，沉默的氛圍隨著時間的推移達到了冰點。

    原本師徒久別重逢，應該是喜樂融融的場麵，在這裏看不到半分，現場兩人，甚至有劍拔弩張的趨勢。

    秦然沒想到，兩人十年後在見麵，會滋生出這一幕。

    這一切，還得從巨獸說起。

    巨獸掀起的風暴，吹到了學術界的每個角落，之前那些支持蔣衛國的人，大部分都開始打退堂鼓。

    原因很簡單，巨獸的出現讓生物基因學在學術界的威望更上一層樓，這個時候和對方打擂台，不是自討沒趣嗎？

    包括李立平，也準備避其鋒芒，明哲保身。

    “小秦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生物基因學現在風頭正盛，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和對方硬碰硬死磕。這次機會沒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對於這個曾經的得意門生，李立平仍然苦心婆口勸解著。

    “下一次機會是多久，十年？二十年？十年前，我就提出過巨型機甲概念，可當時學院裏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沒人支持我，我以為是自己太年輕，機甲也沒有經過實驗論證，所以不支持很正常。所以我花了十年，打造了【戰爭先鋒】，但沒想到，還是同樣的結果。十年又十年，等下一次機會到來的時候，我們還有能力搬掉生物基因學這座壓在所有學術界的大山嗎？”

    “怎麽不能，難道生物基因學還能一手遮天？”

    秦然搖搖頭，“能不能一手遮天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過去十幾年，大多數學科被拋棄和冷落，生物基因學一家獨大，學術界已經形成一種畸形。”

    “學術研究不應該有貴賤之別，也沒有好壞之分。但事實時，生物基因學已經成了學術界的土皇帝，獨自尊大。”

    李立平長歎一聲，道：“以前，我也是這麽想的，但幾十年風風雨雨，早就不在那麽天真了。現實是很殘酷的，什麽樣的技術研究有用，那理所應當受到追捧，那些沒用的研究，自然就會被摒棄。”

    秦然不服，“巨型機甲肯定是有用的研究，而且是有大用。”

    “但那隻是你的個人理論，現在並沒有實現，而生物基因學已經有了樣本實驗，資源傾斜也是應該的，總不能指望國家放著明確的道路不走，斥巨資幫你完成機甲未來的探索。”

    秦然：“”

    李立平身為教授，單單論口才，秦然當然比不過，可是他依然不想放棄。

    “老師，不說別的，你作為機械類的教授，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機械類日漸沒落嗎？還有，我聽說，機械工程學院都快解散了，難道你真這麽眼睜睜看著，一點不心痛？”

    “心痛又怎麽樣，大勢不可違，老頭子我今年六十五了，就算學院不解散，我還能發揮幾年餘熱？”李立平漫不經心說著，摘下眼鏡，一邊擦一邊繼續道：“機械類的沒落也是社會選擇的結果，十年前機械類專業大火，其結果就是造就機械類人才過剩，直到今天還沒消化完。學術的發展和曆史是相似的，盛極而衰，否極泰來，起起伏伏，更古如此。隻是我們恰好處在一個節點而已。但衰落是衰落，哪怕國家隻剩下一台機器運轉，機械工程學都不會消失。”

    李立平這段時間大起大落太刺激，這是準備徹底擺爛了。

    對於一個擺爛的人，想要讓對方重拾信心，秦然自問做不到。

    “小秦啊，聽我一句勸，現在別參合這件事兒，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

    聽到這語重心長的話，秦然立場從未改變：“既然我已經決定參加會議，那麽就不會退縮。”

    “哎！你這孩子，還是那麽倔！罷了罷了。”李立平拍了膝蓋站起身，“既然說服不了你，但我這個做老師的也不能不管不顧，你先坐著，我去拿點東西。”

    一分鍾後，李立平走出書房，遞給秦然一份資料：“這是前幾天我整理的，原本打算在座談會上用，但現在哎，不說這些了，你先把資料拿著，應該用得著。”

    秦然默默的接過資料，然後和李立平聊了半小時其他話題，緩和了之前尷尬的氛圍，這才在李立平的挽留下，離開了蘭溪小區。

    告別李立平後，秦然撥通了蔣衛國的電話。

    “老將軍，我失敗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得來的太容易，失去的也很快，這很正常。”

    “現在還有多少人支持我們？”

    “還有十幾個吧，估計這十幾人也是搖擺不定，出工不出力。”

    之前在蔣衛國的努力下，成功說服了四百多人，可短短一天時間，四百就剩下十幾個了，可見巨獸事件對整個學術界的影響。

    一邊是十幾人，而且大多都是虛張聲勢，另一方，至少幾百人，也就是說，這樣的對比，足以讓人絕望。

    “還有一個好消息，這些人雖然不支持我們，但也不會支持生物基因學，所以他們很多人都選擇缺席這次會議。”

    這算什麽好消息。

    “當然，他們本人缺席，但也是會派其他人參加的，不然那麽多人不參加，座談會豈不成了笑話。”

    蔣衛國話裏透露的意思很明白，那些原本支持他們的科學家還是要派人參加會議的，但這些人也隻是幫著撐撐場麵而已。

    “恐怕，這場座談會，在那些生物基因學專家學者那裏，已經是一個笑話了。”秦然口中呢喃著。

    “哎，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糟糕，原本形勢大好，但一天時間，就被打回原形了，世事無常啊不過，這些在我看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然你怎麽想的，打算放棄嗎？”

    “放棄？”秦然嘀咕著這個詞語，眼神愈發變得堅定。

    “不，我不會放棄，也不打算放棄。就算他們所有人都不支持我，我也要去。哪怕所有人反對我，我也要爭取。與其看著機械類專業江河日下，看著機甲未來黯淡無光，我寧願選擇背水一戰。十年前的我是如此，十年後的我，依然如此。”

    “哈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這份血性，這份豪氣，不輸於當年的我啊！”

    “老將軍，你會一直支持我嗎？”

    “當然會，我是一個軍人，一個軍人認準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更何況隻是一點小小的挫折。”

    聽到這個回答，秦然心中一道暖流流過，十年來，他都是獨自一人承受著別人異樣的眼光，不被人理解的他隻能將自己與社會隔離開。但現在，無論前路多麽黑暗，秦然至少心中明白，有一個老人，是支持他的。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謝謝老將軍的信任！”

    “不用那麽客氣，先商量商量，接下來該怎麽做？”

    “我想麻煩老將軍一件事，原來支持我們的科學家們這些天都應該準備了資料，我現在需要將這些資料匯總，篩選出有用的。”

    “這點小事算什麽麻煩，明天就能拿給你。不過，座談會預定召開時間隻剩下五天了，時間上夠不夠？”

    “應該夠了！”秦然盯著前方的道路，雙目熠熠生輝。（www.101novel.com）